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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头号粉丝
作者：解青
晋江2014-11-10完结+番外
文案

所有人都觉得祁嘉陵应该对生活感恩戴德。

长得漂亮，名校毕业，顺风顺水进入待遇优渥的一流杂志编辑部，还有一个潇洒多金又大方的金领男人。

简直羡煞旁人！

祁嘉陵表示——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里顺风顺水了？你们懂个P！
还有，他才不是我男人。

我喜欢的那个人，有一张世界上最好看的脸。

温柔影帝 X 跳脱作家 欢迎跳坑~

一句话文案：从16岁到25岁的漫长追星史

早恋不易！但执着的人总能修成正果XD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花季雨季 天之骄子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嘉陵，程晞 ┃ 配角： ┃ 其它：你造我是你的脑残粉吗，论早恋的危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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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编编你好！我叫柠檬水，是一名16岁的高一学生~~我一直都非常喜欢《下弦月》杂志！于是把这篇自己的处女作投给了你们> < 写的是我自己的故事，很有真情实感！希望能被采纳~~~~不采纳也求编编给点点评吧！跪谢！】
　　 
　　祁嘉陵已经连续审稿审了五个小时，腰酸背痛眼睛疼，机械性地点开又一封邮件，结果看到一开头这样一段话，哭笑不得。
　　 
　　她啃了一口薯片，下载附件。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校园爱情故事，文笔稚嫩生涩，大段大段的意识流心理活动描写。祁嘉陵一目十行地看完，确实是很真情实感的初恋女孩青涩柔软还有点小小忧伤的小心思。
　　她把鼠标拖到最底，全文的最后一句话非常文艺小清新，是可以在大量女文青聚集抒发情感的论坛里看到的网上金句之一。
　　 
　　我怕爱得太早，不能和你终老。
　　 
　　祁嘉陵几乎可以想见到一个天真地觉得已经遇到命定挚爱的十六岁女孩子，是怀着怎样婉转忧伤的心情一个字一个字认真敲下这句话的。她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大人，应该摇摇头，作哑然失笑状，感慨一句：小小年纪，哪里懂什么爱不爱的。
　　 
　　但是她最后还是没有。祁嘉陵关闭附件，回到邮箱界面，看着收件箱里堆积如山还没审的稿，没再惜时如金地像以前一样直接继续点开下一封。
　　 
　　远在另一个城市的文艺小少女第一百零八次满怀期待地打开邮箱的时候，终于收到了来自《下弦月》的编辑回复。
　　 
　　【亲爱的柠檬水你好，很抱歉地通知你，你的稿件并不符合《下弦月》的征稿需求，因而遗憾地没能通过初审。希望你能继续加油，我们真心地期待能够再次收到你的来稿！】
　　 
　　小女孩失望地低下头，随手又把滚动条向下拉动了一点，发现后面还有一句话。
　　 
　　【爱情不分早晚，唯有坚持。希望你能永远牢记此时此刻的真心，也但愿他值得如此。
　　——来自编辑 嘉陵】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在经历过一段暗无天日的繁忙期以后，编辑部的众人终于喜气洋洋地迎来了年终奖和休假。大家好几天前就撺掇着准备出去大吃一顿庆贺一番，以纾解纾解劳心劳力了一年的老胳膊老腿。
　　祁嘉陵写了满脸半死不活地趴在桌上，舔着已经吃完的酸奶上还微带甜味的吸管。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起来，她滞后了10秒，才身体纹丝不动地伸出一只手慢吞吞地在右手边一堆杂物中摸出一闪一闪的手机。
　　来自秦峻的微信：【听说你们今天年终聚餐？我正好有空，我也一起过去吧。反正你同事都认识我了，吃完饭也好送你回家。】
　　祁嘉陵继续维持狗舔吸管的姿势，斜眼看着手机用一指禅磨磨唧唧地回复。
　　“嗨！大家好啊。”门口忽然热闹起来，编辑部里的人都纷纷热络地跟出现在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打招呼，十分熟稔的样子。
　　祁嘉陵默默看了看自己未编辑完的微信，输入框里静静躺着【不用了，我自己……】几个字，而门口的男人已经面带微笑地向她走了过来。
　　“小嘉！”秦峻不见外地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到她桌上的酸奶盒子，皱了皱眉，“怎么又喝这个，这里面不知道多少添加剂。我跟你说不要总喝这些东西，不健康，怎么就不能听听我的呢？”说完就手把酸奶盒子扔进一边的垃圾桶，作势要揉祁嘉陵的头发。
　　祁嘉陵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闪了闪，没说话。
　　周围的同事们立刻唯恐天下不乱地起哄起来。
　　“哎呦，闪瞎人眼啊！我说你俩就秀吧秀吧！还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单身狗的感受啦！”
　　“秦总简直绝世好男人好嘛，嘉陵你快嫁了吧！再不嫁小心我横刀夺爱哦！”
　　就连平时一贯严肃的主编，这个时候也是笑眯眯地由着大伙闹，充分体谅大家想要好好放松的心情。
　　秦峻笑着对一群好事分子摆了摆手：“行了你们，别起哄了，小嘉要不好意思。大家辛苦忙了一年，而且我也要谢谢你们照顾小嘉。今天这顿我请，大家随便点。”
　　“秦总妙人也！！！”
　　“秦总简直霸气！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嘉陵！怎么办，我真的想横刀夺爱了！秦总你喜欢男人吗？你看看我怎么样！”
　　编辑部顿时被大家的笑闹声震翻了天，直到隔壁英语培训学校的主任板着脸重重敲了敲编辑部的玻璃门，大家才勉勉强强稍稍安静下来。
　　祁嘉陵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自顾自趴在桌子上装死尸。
　　下班以后一伙人跟小学生一样呼啦啦地从屋子里鱼贯而出，最后经过商议决定的是去美食城吃烧烤。大家有车的带着没车的，加起来五辆车一起朝着美食城进发。祁嘉陵被几个同事齐心协力地推上了秦峻那辆别摸我的副驾驶，几个人推完祁嘉陵就嘻嘻哈哈地窜远了，宁可五六个人挤别的车也不来打扰他们“二人世界”。
　　祁嘉陵没等秦峻凑过来就先自己眼疾手快地迅速系好安全带，然后就看着窗外不说话了，也没对秦峻这次先斩后奏的行为发表什么评价。
　　秦峻拿车载CD放起了歌，很小资的蓝调布鲁斯。
　　“这是我新买的CD，我觉得很不错。小嘉，你喜欢吗？”
　　“听不懂。”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秦峻不气馁。
　　“小苹果，套马杆，最炫民族风那种风格的。”
　　秦峻噎了一下，竟然还能保持很有风度的微笑：“小嘉你真幽默，你怎么这么可爱？”
　　祁嘉陵已经不想理他了，靠窗撑着腮帮子看外面刚种上去的小树苗随着车子移动用各种歪七扭八的姿势向后倒去。
　　布鲁斯？别摸我？
　　全都是小爷当年玩剩下的玩意儿，就你当个宝。
　　这个秦峻是祁嘉陵工作的编辑部隔壁大楼一家大公司的经理，外形帅气年轻有为，高薪阶层。在大部分人眼里都是一款不折不扣的黄金单身汉。此人某次在公司附近一家咖啡厅写报告，遇上被强制介绍相亲的祁嘉陵不负责任地往他对面一坐，把他误当了相亲对象。不等秦峻解释她就开始三分钟自由陈述自己其实对结婚和对象都没有什么兴趣今天是纯属被逼无奈希望他能够理解，大家喝完咖啡就可以桥归桥路归路永远地消失在彼此的生活中云云，说累了还毫不见外地喝了一口他的咖啡。
　　据秦峻后来的描述，他当时的感觉就像被丘比特狠狠一箭射中红心，整个人都颤，栗，了。深深地被这个口齿伶俐气质独特的女孩所吸引，从此万劫不复。
　　祁嘉陵倒觉得真正万劫不复的是她，因为从那以后此人就对她展开了狗皮膏药一般的死皮赖脸死缠烂打。并且这人显然对自身的条件极度自信，一厢情愿地把祁嘉陵当成别有苦衷的灰姑娘内心纠结地在对他欲拒还迎，需要自己这位王子用一颗火热的心温暖她这个可怜美丽的贫穷女孩卑微的灵魂。
　　脑补过度是病，得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想到这里，祁嘉陵不由充满怜悯地看了秦峻一眼。
　　那盘小资之极的装逼专用布鲁斯没几分钟就转完了，车载CD自动跳转到下一张碟。舒缓的前奏响起，祁嘉陵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看向屏幕上显示的歌名。
　　《错过终老》
　　歌手：程晞。
　　秦峻开车的时候也一刻不忘关注祁嘉陵的动态，发现她的注意力终于被从车窗外的歪脖子树上拉回了车内，赶紧不错过任何时机地搭话。
　　“你喜欢这首歌吗？你喜欢程晞？”
　　祁嘉陵只是眼睛盯着只写了歌名和歌手信息的屏幕，认真听歌。大概半只耳朵接收到了秦峻的话，点点头又摇摇头。
　　秦峻于是默默纠结这个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去了，憋了半天没憋出下一句准备好的“是吗？我也很喜欢！”
　　祁嘉陵不再看屏幕，闭上眼靠在座椅上。她并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心里能够和上耳中略带怅惘的每一句歌词。
　　你那时候说怕我们爱得太早
　　到最后错过一起终老
　　此去经年 多少个日日夜夜 多少分分秒秒
　　我始终记得当年今日
　　你那么好
　　我那么好
　　……
　　直到被人拍了拍肩膀，祁嘉陵才浑然被拉回现实，睁开了眼睛。
　　“小嘉，你没事吧？”秦峻轻轻拍了拍祁嘉陵的脸，“我们到美食城了。”
　　“哦……”祁嘉陵如梦初醒，竟然昙花一现地对秦峻抱歉地笑了笑，摸摸头，“我刚才好像睡着了，不好意思。”
　　秦峻受宠若惊，但仍然注重自己精英形象地矜持而优雅地点了点头，先行下车为祁嘉陵拉开车门。
　　二人走进烧烤店，一群同事已经先到了，占据了一张大桌子朝他们热情澎湃地大力挥手。
　　“你俩怎么这么半天！我们都要以为你俩抛下我们二人世界你侬我侬去了，在这坐得简直诚惶诚恐，菜都不敢点，生怕买不起单！”跟祁嘉陵同一个分属的编辑许攸夸张地拍了拍胸脯，一脸幸好幸好的表情。
　　负责网站事务的宅男李成恨铁不成钢地斜了她一眼：“小题大做。人家小情侣好不容易能远离我们有点私人共处机会，当然慢慢开多甜蜜一会了。”
　　秦峻为祁嘉陵拉开椅子，自己一边脱西装一边笑道：“不用担心，大家管饱了点，不要跟我客气。”
　　一群人立刻欢呼一声，叫来服务员七嘴八舌地点了一大堆大鱼大肉。
　　烧烤店里正对着他们这桌的墙上有个大液晶电视，正放着娱乐频道。大家等单的时候闲磕牙，忽然有人说了句：“诶，看电视，那不程晞吗？”
　　正拿筷子拨弄着面前的凉拌海菜的祁嘉陵一僵，往电视屏幕看去。
　　只是一群记者的简短采访，被标着各种台标的话筒围在中间的人笑得温和优雅。
　　“程天王简直帅出宇宙新境界啊！”
　　“口水擦擦……人家可不是靠一张脸红的，演技唱功都在那呢——不过确实是……挺帅的！”
　　“说来程天王也算大器晚成吧，他入圈也有好多年了，也就这几年忽然就红得发紫了。听说以前一直跑龙套，沉寂好久呢。”
　　“我看他们也挺有眼无珠的，不管怎么说人这张脸摆在那里，要早有人肯发掘发掘他多少年前就一如假包换的少女偶像啊。”
　　“哎谁知道呢，听说程晞没身份没后台什么都没有。能在演艺圈熬出头如今成了天王巨星，已经是运气很不错的了！”
　　祁嘉陵看了一会电视，又继续转过头戳海菜。一盘海菜被她戳得七零八落，简直让人不忍下筷。正巧这时肉来了，她立刻停下戳海菜的手，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啊！肉终于来了！饿死我了我烤啦！”
　　同事们关于程晞的讨论于是被这一棍子敲散，告一段落。大家也赶紧加入战团，抢夺起肉的所有权来。
　　这时程晞正好对着摄像机挥了挥手准备下场，曾多次自称“手控”的许攸顿时尖叫一声：“天哪程晞的手怎么这么好看！好想知道握住那双手的触感啊，一定特别温暖！”
　　凉的。
　　祁嘉陵往自己盘子里夹了一块刚烤好的五花肉，暗暗在心里说。
　　盛夏的时候都是冰凉冰凉的，一点都不温暖。
　　但是触感，其实挺好的。
　　那天吃完饭，在祁嘉陵的百般推脱下，秦峻最后还是坚持送她回家了。她已经一只脚跨进了楼道，一回头见秦峻还靠在车上看她，叹了口气，又退了回去。
　　“秦峻，其实你除了内心戏多了点过于小资了点以外，真的是很好，你不应该一直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莫名被发了好人卡的秦峻怔愣看着她，祁嘉陵却没解释，一回身钻进了黑乎乎的楼道。
　　只是我曾经拥有过浩瀚沧海，于是再难驻足于任何河流。
　　祁嘉陵拿出钥匙打开自己家的门，进屋开灯，大门一关，把外面的世界隔绝在了柔软的小窝之外。
　　祁嘉陵这个房子是租的，但整个屋子的陈设摆饰毫无一丝敷衍了事，每一个角落都布置得极尽温馨。
　　她看着被锁在玻璃柜里的一柜子各种CD、电影、电视剧的正版碟，叹了口气，打开电脑。因为年终刊早已经进印刷厂了，所以祁嘉陵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过自己收稿用的工作邮箱了。但今天她什么事情也不太想做，干脆登陆邮箱认真看起杂志投稿解闷。
　　祁嘉陵看了好几篇稿子，每一篇都耐心地一一写了修改意见给回复回去——她平常大部分时候都是不会这么做的，实在是没空。但用业余时间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当起娱乐来做，竟能让她在做这些额外事务的时候都能得到身心放松。
　　一封一封往下看着，直到到了比较早之前的邮件。祁嘉陵看到有一封是回复自己退稿邮件的，便百无聊赖地点了开来。
　　【谢谢嘉陵姐姐认真看了我的投稿还回复！好开心&gt &lt！虽然这次投稿没有被选上，但我还会继续努力的！】
　　祁嘉陵看着笑了笑，其实她早已经想不起来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投的稿是哪一封了，但这不妨碍她接受来自对方的善意。
　　鼠标往下滚动，后面是一排加粗的字。
　　【我从来都知道，他值得如此，一定^ ^】
　　祁嘉陵恍然想起那篇稚嫩却真挚的投稿、那句烂大街却偏偏戳中了自己的话，和自己一时感怀回复的邮件来。
　　我怕爱得太早，不能和你终老。
　　囊括了祁嘉陵和程晞的那么多年。
　　祁嘉陵忽然涌起一股冲动，于是关闭邮箱，打开word文档，敲下一行字来：
　　我想写个故事，只为哪怕有一天，我已老到行将就木，也还能像如今一般真切地记得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这是个三伏天，无奈演员工作不分季节，即便这个内陆城市的气温已经有将近35度，该穿着厚重戏服拍古装剧外景也还是得拍。
　　一个穿着中学生校服的女孩子扒在片场的围墙外朝里瞅了瞅，似是发现了什么，两眼放光。浑不在意自己还穿着夏季校服的短裙，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围墙。
　　“安全着陆。”她跳下围墙，笑嘻嘻地比了个“V”字手势。
　　然后就迂回前进，直到混进了工作人员和群众演员堆中间。周围人大多在忙碌，群众演员有的在换衣服有的坐着玩手机。小姑娘大喇喇地也搬了把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就开始目光缠绵地盯向某处。
　　祁嘉陵，女，师大附中高一年级学生，16岁。
　　不远处正在拍摄的地方被特地圈了一块地出来，穿着绛紫色长袍的男主角踱着方步说着惩恶扬善的经典男主角台词，旁边站着的女主角满脸仰慕地看着他。除女主角以外，被隔了远远的外围还有一大群举着大牌子挥着奇形怪状小道具的小姑娘也一边尖叫一边用同样的眼神看向男主角。
　　哦对了，还有凭借矫健敏捷的身手混进了内围的祁嘉陵小妹妹。
　　这部戏叫《玲珑佩》，讲述的是一个出身贫寒的大侠练成绝世武功挑翻坏人抱得美人归的老套故事。不过因为请到了现如今红得如日中天的新生代影帝傅遥而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度，就连片场都被慕名而来的粉丝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真是……太！帅！了！”祁嘉陵整个人反坐着，趴在椅子背上眼冒桃心地紧盯着偶像。屁股还不老实，一摇一晃地愣是把普通椅子坐成了摇篮椅。
　　结果乐极生悲，“嘭”地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嘶……”祁嘉陵捂着后脑勺躺在地上，她已经能明显摸到脑后鼓起的肿包了。
　　“你没事吧？”有人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尽管是这样地上扔个蛋都能马上烤熟的三伏天，那人的手还是跟刚浸过冰水一般凉丝丝的。她还在低头捂着后脑，因而只能看见那人身上雪白的戏服长袍。
　　在这个角落的基本上不是工作人员就是群众演员，啧啧，这剧组还挺大手笔的，给群众演员的衣服做得还真不错。
　　祁嘉陵讪笑着道了句谢，没抬头。她听到那个人轻轻笑了一声，也没多逗留，一袭白袍悄然远去了。她微抬起头看了过去，却见那人白袍玉冠，长发披肩，背影翩若谪仙。
　　祁嘉陵愣愣地盯着，直到对方走远融进了人群里才回过神来。她抓了抓脑袋，暗叹原来不是群众演员啊，早知道刚才问他能不能帮忙要个傅遥的签名照就好了……
　　这时候那边正在拍摄的一场戏告一段落，立刻有好几个助理簇拥过去给傅遥递水擦汗扇扇子。祁嘉陵一看傅遥闲下来，也跃跃欲试起来，灵巧地在人群中左钻右闪地接近了偶像。凭借身形的优势，她竟钻进了助理们的包围圈。举起手机，祁嘉陵有点忐忑又有点跃跃欲试地问道：“可以跟我合张影吗？傅天王我是你的铁粉！”
　　傅遥却连看都没看祁嘉陵一眼，周围几个助理立刻把她轰开了：“自觉一点，无关人等不要靠近傅先生，他现在需要休息。”
　　祁嘉陵被推得措手不及，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不过十六岁的追星脑残粉祁嘉陵并没有因此对傅天王产生什么不良印象，只是暗暗给傅遥的助理们记了一笔。
　　“什么助理嘛！干嘛动手动脚不能好好讲话，不讲道理……”
　　祁嘉陵碰了一鼻子灰，郁闷地坐回自己的小椅子上，盘算着等一会儿散场了在想办法去跟傅遥合影。正兀自沉浸在即将与偶像亲密接触的白日梦里，那边导演已经拿着场记板指挥下一场戏开拍了。
　　“程晞，你跟蔚蓝的这段剪掉，你就拍前面这场，拍完就没事了可以走了。”
　　祁嘉陵循声望去，就见导演拿着剧本很随意地指了两下。站在他对面的人愣了两秒，然后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似是怕头上的玉冠滑落下来一般，又伸手扶了一扶。
　　是刚才那个人。
　　祁嘉陵坐得远，在她那个位置只能看到那人大概的轮廓。她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好好看看那人长什么样。于是祁嘉陵靠过去了一些，迅速确定了一个方便观察又不至于被人撵走的角落站定。
　　“程晞……”她轻声念着刚刚听来的名字。只要略微张开嘴唇就可以吐出的两个字，总叫人觉得念出来带着股婉转低回的温柔味道。
　　祁嘉陵在往后的很多年里都很难准确地表达出她第一次见到程晞的感受，哪怕后来自己的亲身故事被拍成电视剧，主持人带着一脸激动又八卦兮兮的表情问她是否初遇就觉得一见倾心此生非君不嫁时，她也只是尴尬地看看身边窃笑的程晞然后打哈哈。
　　第一次见面就被丘比特一箭正中红心从此万劫不复这种事，也只有秦峻那种内心世界过于丰富的人才办得到吧……
　　她只是觉得在那天灼热的艳阳下，那个白衣玉冠仿佛从故事中走出来的人一个回首与她视线相撞时，她觉得他比傅遥还要好看一万倍。
　　——这是当时16岁的脑残粉祁嘉陵所能给出的、最至高无上的赞美了。
　　程晞所饰演的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天真富家小公子，被女主角蔚蓝所吸引。虽然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但本来还是有个几场戏的。结果导演现场直接剧本一扔让小公子出来走个过场就病死了，愣是把程晞的戏份剪掉了三分之二，一场结束就可以直接领便当走人了。
　　祁嘉陵想到他跟其他演员一起早早得换好了戏服，在这酷暑里等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不到十分钟的戏，不由为程晞不平起来。
　　但就是这不到十分钟的戏，程晞都演得入木三分滴水不漏。那导演临时随手加的几句小公子死前对蔚蓝说的话，愣是被程晞讲出了诚挚天真中带着绵绵怆痛之感。
　　祁嘉陵站在角落里沉默地看着——就连刚才傅遥的戏她都没这么认真的看过，她的注意力尽在傅遥脸上了，连他演了什么都没注意到。
　　但是全场大概也只有祁嘉陵一个人真的在认真看着程晞的表演，就连导演也抽空开了个小差跟场记交代了几句别的事情，而女主角蔚蓝一直在注意该以几度角偏转自己的脸才能被相机拍到最好看的侧颜。
　　“能跟我合张影吗？”
　　程晞演完自己不到10分钟的戏，刚换下闷热厚重的戏服准备走人就被人叫住了。
　　他诧异地回头，就看到刚才玩椅子把自己摔了个四仰八叉的中学生。
　　“是你啊。”程晞哈哈笑起来。祁嘉陵抓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下，小跑着把手机交给旁边一个群众演员。
　　“大哥帮我们照张合影吧！谢谢啦！”
　　然后就十分自来熟地挽住程晞的胳膊对着镜头做了个小鬼脸，拿回手机后还对着照片中的程晞啧啧赞叹：“不愧是专业的，简直太上相了，我要回去放大二十倍裱起来挂墙上。”
　　程晞被她逗乐了，看了一眼祁嘉陵身上有点肥大的校服说：“今天周二吧，小同学你不用上课？”
　　“翘课溜出来的。今天翻学校围栏的时候差点被门卫撞见，幸好我反应机敏。”
　　程晞挑眉：“来看傅遥的？”
　　祁嘉陵点头，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可惜，想跟他照张合影也没照成，话也没说上一句。明天回学校估计还要写检查，亏了。”
　　程晞失笑：“你们这些小女孩。”
　　“不过我觉得你也挺好的。”祁嘉陵歪着头认真道，“你长得好看，演技也好，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很红的。”
　　“承你吉言。”
　　“你去哪里？”祁嘉陵见程晞直直朝工作人员处走去，颠颠地跟着，随口问了一句。
　　“领盒饭。”程晞一边回着祁嘉陵，一边跟一个工作人员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就从屋子里取出一盒便当递给他，公式化地说了声“辛苦了”。
　　祁嘉陵无语：“原来领便当这种委婉说辞还真是很尊重事实依据来源生活的。”
　　“干嘛不领？”程晞不在意地微仰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忙活了大半天我还什么都没吃呢，有饭蹭不蹭白不蹭。”
　　祁嘉陵瞪着眼睛竖起大拇指：“太有觉悟了！太平易近人了！太亲民了！我看好你，有前途！”
　　程晞扭头对她眯眼一笑：“那是因为我不红，等我要是红了你待看看？”
　　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销声匿迹了半天的傅遥又在助理和保镖们的簇拥下千呼万唤始出来了。祁嘉陵和程晞二人此时离外围的粉丝们比较近，就听到尖叫欢呼中一阵响过一阵的相机“咔嚓咔嚓”拍照声。
　　“你偶像出来了。”程晞对着傅遥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拍拍祁嘉陵的肩膀，“小姑娘看够了记得老老实实回学校去，说不定还能赚个从轻发落。”
　　祁嘉陵撇撇嘴。
　　程晞对她挥挥手，就从后面为演员和工作人员开的小道离开了。虽然现在他早已脱下一身翩翩公子式的长袍，换上了简单的T恤牛仔裤，高挑挺拔的背影依然让人移不开视线。
　　——至少让祁嘉陵移不开视线。
　　祁嘉陵拍拍脑袋，扭头继续追寻傅遥的方向。就见傅遥靠坐着在吃东西——很精致的餐点，一边的盒子上还隐约印着附近五星级酒店的logo。然而傅遥皱眉吃了几口就放到一边了，还指着餐盘对一边的助理抱怨了几句什么。
　　祁嘉陵又调转视线试图去找程晞，却已经再找不到了。
　　虽然现在时间不早了，气温却没有下降的趋势。祁嘉陵以手作扇徒劳无用地对着自己扇了扇，又烦闷地扯了扯校服领口，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借过。”她从挤挤攘攘的包围人群中艰难地钻了出去。走上大马路伸手招了辆出租车，“麻烦送我到师大附中南门。”
　　唉，希望老班能网开一面，看在她犯罪行为较轻在放学前主动返回的情况下，给她的检讨减免个五百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所以曹雪芹老先生在这里这样写的立意呢，就在于……”
　　下午倒数第二节课这时候刚刚上课，祁嘉陵在后窗处往教室里瞅了瞅，就蹑手蹑脚地推开后门试图在不引起年岁已高的语文老师的注意下回到自己的座位。
　　刚一坐下来，语文老师就放下书，向她看了过来。
　　“祁嘉陵，上哪去了到现在才来上课？”
　　祁嘉陵赔笑：“这不这几天吃得不太健康，有点难言之隐……”
　　老师还没说话，底下的同学们全都笑成了一片。于是语文老师摇摇头，示意大家安静，便不再追究此事，转过身继续在黑板上板书。
　　祁嘉陵从桌肚里掏语文书的时候听到后桌的单玟用鼻子哼了一声。
　　“谎话连篇。”
　　祁嘉陵回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单玟冷笑回视：“怎么，我说错了？你这一个厕所从上午一直上到下午？”
　　“我说。”祁嘉陵慢吞吞地开口，“这都下午第三节课了，都没人跟你说一句，你牙缝里一直卡着一棵韭菜吗？”看到单玟瞪她似乎准备说什么，祁嘉陵又迅速补充了一句，“别急，别急。先把韭菜弄下来再慢慢说，别喷我脸上了。”
　　说完无视单玟的反应，转过身子看向黑板作认真听课状。
　　这个单玟跟祁嘉陵不对付很久了，二人初中的时候就都是师大附中的学生，不过不同班级。那时候祁嘉陵根本不知道她是哪一号人物，有次在办公室因为考试成绩问题被任课老师训了几句，往外走的时候经过这人身边就听到她阴阳怪气地嘲讽自己。
　　后来祁嘉陵就跟人打听了几句这个人，才知道她叫单玟，并且，据说，全学年的人都知道，单玟喜欢的男生，明恋祁嘉陵。
　　祁嘉陵觉得自己特别无辜，因为她既不知道单玟是谁，也不知道她喜欢的那个男生是谁。就算现在知道了，这又管她什么事？
　　这个单玟成绩好，长得也还不错，自视甚高。从初中开始就明里暗里地踩祁嘉陵“爹好妈好家世好，绣花枕头一包草”。祁嘉陵权当不知道，结果没想到升上高中竟然跟她分到了一个班，还被排成了前后桌。
　　只不过单玟是凭自己考上的，咳，她祁嘉陵是凭老爸的关系攀上的。
　　这一点自然又被她拿去大做文章。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祁嘉陵就抓起书包妄图以最快速度冲出教室，结果在后门口被班主任拦个正着。
　　“祁嘉陵，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她听到抬着下巴从身边经过的单玟一声哼笑。
　　祁嘉陵老老实实跟班主任去了办公室，规规矩矩交代了自己今天的行踪，被训了一顿后领下一千五百字的检查，保证明天交上来。
　　“你啊，长点心吧。”班主任点着祁嘉陵的额头，“我过几天要跟你爸爸谈谈了，都高中生了老这样怎么行？”
　　祁嘉陵单肩挎着书包晃晃悠悠走到学校门口，对等在大铁门外的人招了招手。
　　“刘叔，让你等久了。”
　　刘叔笑着摸摸祁嘉陵的头：“今天怎么这么晚？”
　　“上课的时候溜出去玩，放学被老班留下来教训了。”说完抖抖手上的作文纸，“还领了一千五百字的检查。”
　　刘叔领着祁嘉陵走到车前为她拉开门，自己也坐上驾驶座坐好后才无奈却包容地笑着说：“你爸爸很忙，但也总惦记着你的事情，嘉陵你也别老这么顽皮了。”
　　祁嘉陵“嘿嘿”笑着，没应声。刘叔是祁父聘请的司机，在祁家也干了很多年了，现在基本上专门负责接送祁嘉陵。祁嘉陵特别喜欢刘叔的一点就是无论祁嘉陵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以个人隐□□理，绝对不会拿去告诉祁家爸爸给祁嘉陵添堵。
　　过了一会儿，刘叔状似不经意地说：“今天你李阿姨亲自下厨做了晚饭。”
　　“她做晚饭？”祁嘉陵想了半天，皱眉问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刘叔看了一眼祁嘉陵的神色：“今天是你爸爸和你李阿姨的结婚纪念日。”
　　祁嘉陵半天才低低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刘叔，但是我突然很想吃后街那家大排档。”说完她想了想，又补救似的加了句，“我觉得结婚纪念日嘛……电灯泡太多了也不太好。嘉康还小就算了，你看我这么大一只，跟个电线杆似的杵那破坏气氛，多不好。”
　　刘叔沉默了一会，便点头道：“少吃点解解馋就好，晚上那东西吃多不好，我回去会跟你爸爸说一声的。”
　　祁嘉陵身为一个住别墅小区的人，却唯独对后街的一家叫“侯家大排档”的路边摊情有独钟，平时就经常一个人晃出来去这个大排档打个牙祭。祁家的三餐都以清淡健康寡油少盐为主，而祁嘉陵作为21世纪新少年的重要表现形式之一就是——对各种垃圾食品有着发自内心的热爱。
　　不过其实她还不是很饿，想吃大排档当然只是个逃避在父亲和继母的结婚纪念日尴尬地参加家庭聚餐的借口。祁嘉陵在后街下了车以后就开始瞎转悠，这条街上有好几个老小区，平时还算热闹。整条街被各种平价服装店、小吃店和大排档挤得满满当当。而祁嘉陵住在东边的另一条街上，那里尽是新开发的别墅小区，配套的也是相应的高档酒店和茶社一类。居民出行都开车，马路上枪打不着几个人。祁嘉陵平时一有空就跑后街来，在她看来，随地乱跑打闹的小孩子、坐在小店门口摇着扇子的老人、老人脚底下趴着打瞌睡的土狗、穿着居家服压马路的年轻人、一边看店一边织毛衣看韩剧的阿姨……由这些人事物组成的风景要远比漂亮的小区和进进出出的私家车有生命力得多。祁嘉陵觉得哪怕光是看看，也能让自己整个心肺热闹起来。
　　她随便逛了几家平价时装店和小饰品店，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往书包上挂。整个人走起路来都像个移动小地摊，那些小东西叮叮咚咚地发出一串串的声响。
　　经过侯家大排档的时候祁嘉陵觉得自己也差不多饿了，便怀着对垃圾食品的满心憧憬走了过去。在门口忙活的老板看到祁嘉陵，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显然是老熟人了。
　　“我要炸鸡麻辣烫和鱼蛋，纪老板快点儿哈！”祁嘉陵一边说着一边往店里面走，目的明确地朝着柜式空调的方向前进，走近了却发现空调底下最好的位置已经被人占领了。
　　等等，这人看得怎么有点眼熟？
　　祁嘉陵愕然地看着那个一脸悠然自得地窝在空调底下吃鱼蛋的年轻人，傻愣了一会儿后，直接一屁股往人家对面一坐。
　　“我说，同志你能有点偶像包袱吗？好歹今天早上你还跟天王巨星无数少女的偶像在一起拍戏呢，要不要角色转换得这么快，晚上，就，素面朝天，坐在，大排档里，吃，鱼，蛋？”
　　程晞估计是被吓了一跳，扭过头捂着嘴剧烈地咳了几声才茫然地看过来。
　　“是你？”程晞显然也有点惊讶，然后大概想到祁嘉陵刚刚说的话，似乎觉得很好玩似的又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偶像，干嘛要给偶像背包袱？”
　　“不过好像……是没听说过你……你刚出道吗？”
　　“算是吧。”
　　“看你演技不像刚出道哎，我觉得你演技特别好——你戏剧学院毕业的？”
　　“不是。”程晞咬了一口鱼蛋，依然是笑眯眯的，“大学学计算机的，不过没毕业就去当艺人了，算大半个文盲。”
　　祁嘉陵想了想：“你有粉丝俱乐部吗？”
　　“你看我像有吗？”
　　祁嘉陵看了一眼对面穿着人字拖大T恤，一张帅脸无遮挡可360度全方位围观依然没人理睬的程晞，沉痛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老板送祁嘉陵点的小吃过来了，看到他俩坐一起聊天惊讶地问：“嘉陵小程你俩认识啊？”
　　“嗯，今天中午刚认识的。”程晞随手接过纪老板手上的杯杯盘盘帮忙摆上桌。
　　“哈哈，挺巧的。反正你们俩都住得近，以后经常一起来呗！都是老顾客了，我送你们小吃。”
　　程晞笑着答应，等纪老板走了祁嘉陵一边啃炸鸡一边问：“你也住这附近？”
　　“就住街对面，经常肚子饿了懒得自己做就过来。”
　　祁嘉陵把炸鸡咽下去，认真道：“我们还真挺有缘分的。”说着又把筷子伸向麻辣烫，“要不我来当你的头号粉丝吧？等哪天你红了就封我做个后援会会长，可以滥用职权官大压人的那种。我这辈子都没当过官，特别想尝尝管人的滋味。”
　　程晞瞥她：“你不是傅遥的粉丝吗？”
　　“本来是，但我觉得见了真人以后好像没那么喜欢他了。而且我的原则就是看脸，谁长得好看我就喜欢谁。在这点上你挑翻了我的男神傅遥，达到了我对审美认知的又一个新巅峰。”
　　“谬赞谬赞。”程晞吃着鱼丸，不怎么真诚地谦虚着。
　　晚上七八点钟，正是各个小吃店小饭馆生意最好的时候。不大的侯家大排档逐渐坐满，好几桌都坐着一家三口，一人点一碗麻辣烫边吃边说着白天单位和学校的趣事。夏天夜晚的小吃店，空气似乎都是热火朝天的，带着并不让人厌烦的嘈杂。
　　祁嘉陵慢吞吞地吃着麻辣烫，似不经意地说：“今天是我爸跟我继母的结婚纪念日。”
　　“所以你就不回家，一个人跑出来吃大排档？”
　　一语中的，祁嘉陵闷闷地戳着鱼蛋不说话。
　　听到隔壁桌的小男孩大声地跟爸爸妈妈宣布自己当选了班里的体育委员，和紧接着他父母称赞的声音。祁嘉陵不由想，自己不在的时候，爸爸、李阿姨跟嘉康应该也是这样相处的吧。
　　所以他们这个结婚纪念日应该会过得很愉快，撇除了她以外，他们就和千千万万个普通而又幸福的一家人一样那么和乐融融。
　　正不知不觉一个人出神，祁嘉陵忽然听见程晞的声音。
　　“我叫程晞，你叫什么名字？”
　　“祁嘉陵。”祁嘉陵咬着筷子，呆愣愣地下意识回答。
　　程晞看了一眼刚才祁嘉陵一直盯着发愣的方向，那家的小男孩手舞足蹈地说得神采飞扬，已经从同桌的小女孩摔了一跤就哭了一节课的鼻子讲到了数学老师特别喜欢吃桃子同学暗地里都说他上辈子是猴子了。他的爸爸妈妈只是笑着倾听，时不时回儿子一两句，然后又与爱人相视一笑。
　　程晞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说：“你不是要当我粉丝俱乐部头号粉丝兼后援会会长的吗？总要先从自报家门开始向我推销一下自己啊，不然我怎么能放心把我成千上万的追随者们交给你管？”
　　“……你还挺入戏。”
　　“哪里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于是（未来的）天王巨星程晞和（未来的）程晞粉丝后援会大会长祁嘉陵就在一个夏天的夜晚位于一家叫做侯家大排档的路边摊，吃着炸鸡鱼蛋和麻辣烫，达成了一个历史性的协议。
　　接下来下一步就是出演男主角，拿下大代言，迈上演艺圈巅峰了。
　　可惜理想之所以被称为理想，就是因为它至少在短期之内跟现实八竿子挨不着边。
　　“喂？”程晞接起了屏幕上写着“经纪人”的来电。
　　祁嘉陵满嘴流油地啃着炸鸡眼巴巴地看着他。
　　“……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
　　“好，我知道了。”
　　“怎么了吗？”等程晞挂掉电话，祁嘉陵赶紧问。
　　程晞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感：“原来谈好的一个电视剧角色黄了，投资商临时要求换人……”他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一下，“本来下个礼拜就要准备进组开拍的，现在可以休假了，还能拿违约金。”
　　祁嘉陵听出她话语中的失望，却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安慰。这时候邻桌的那一家人起身准备离开了，推开椅子发出一串“吱呀”的响声。
　　“我们也走吧。”程晞说，“你该回家了，不要在外面逗留得太晚。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此时天色早已擦黑，不知什么时候大排档里的顾客们都陆陆续续走了好几拨了。这是个昼夜温差较大的临海城市，这个时间点客人们已经大部分移步室外。大排档门口支了好几张桌子，坐了好些光着膀子喝酒划拳的人。
　　祁嘉陵一个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女孩子与这夜晚街市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程晞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在靠马路的一侧，二人都没说话。
　　其实他们今天也不过是第一天见面，但零零总总的巧合和一些难以严明的东西堆砌起来，祁嘉陵却觉得他们放佛已经认识了很久了似的。
　　她歪头看着程晞，好像他大部分时候都是这种淡淡的、好似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在意的表情。祁嘉陵想，大概因为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爱瞎闹腾的小孩儿，怎样也无伤大雅，所以多少能让程晞因为对花骨朵的社会责任感而在面对自己时稍稍褪去一点那层漠不关心的皮相。
　　她竟然为此感到有点庆幸。
　　“小姐，回魂了。”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在祁嘉陵面前招了招。
　　祁嘉陵骤然回神，这才发现二人已经站在她家小区门口了，而她竟然还跟个被输了自动程序的痴呆机器人一样无知无觉地继续往前走。
　　“谢谢你啊……还要你送我回来，我这个粉丝当得好像有点太大爷了点。”
　　“大爷应该的，谁让您是小的第一个粉丝？”
　　祁嘉陵傻笑，然后趁程晞不注意出其不意地扑上去抱了他一下，抱完就立刻掉头嘻嘻哈哈地往小区里跑，边跑边喊：“这是来自热情粉丝的爱的拥抱，满含着对偶像的殷殷期盼和美好祝福，记得心怀感恩！”
　　程晞看着一溜烟跑掉的小姑娘，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富家女祁嘉陵可以在随着性子胡来地折腾了一天后回自己家宽敞舒适的小别墅，最多不过是被当爸爸的教训几句，明天又能精力充沛地开始新的一天。但是程晞不一样，没有片约，没有广告，没有活动，那就等于没有经济来源。虽然现如今还没有混到那么惨的地步，养活自己是绰绰有余的。但看不见未来的浑浑噩噩，比起能明确方向的节衣缩食，要更来得让人心头空落。
　　程晞点起一根烟，在淡淡的烟雾缭绕中往家走。想到祁嘉陵那幅神采飞扬为自己筹划大红大紫以后生活的样子，叼着烟又压不住嘴角笑了起来。
　　他不喜欢让人失望，尤其对方是那样一副从未经历过雾霭与阴霾的形容。
　　程晞到家的时候一根烟正好抽完，他摸索着打开灯，把烟头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缸里。
　　这个家里的陈设就如同这栋灰色的老楼一般，处处透露着年代的气息。沙发是老式的布艺沙发，上面套着印了大花的沙发套，侧面却有一处裂开了一个小口，露出里面黄色的棉花来。客厅的整个布局很简单，角落里放着一台缝纫机，用布小心地罩住了。
　　整个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家具都有些年代了，但大多包养得很好，屋主显然是个在过日子上并不马虎的人。
　　程晞打开电视机随便找了一个频道，正在播放的是傅遥几年前主演的一部都市爱情剧。他把声音稍微调大了些便不再理会，拿起茶几上放着的剧本。随手翻开，剧本上凡是他要出演的地方都用红笔做了密密麻麻的批注。这部戏里程晞本来要演的是一个戏份挺多的配角，当然如今已经没他的份了，他随手把剧本扔进了茶几脚下的垃圾篓里。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程晞抓起来一看，是经纪人的短信。
　　【有个挺适合你的角色，明天下午一点我让小孙去接你试镜。剧本跟大概信息发你邮箱了，记得看。】
　　程晞回了个好。
　　没到一分钟经纪人的短信又进来了：【不要沮丧，机会还有很多，向前看。】
　　程晞笑了笑，回复了一个傻乎乎干劲十足的兔斯基。
　　他的经纪人小夏也不过二十来岁，手底下有好几个不太红的小艺人，每天忙得团团转，每个人都要照顾到，因而也很自然地无法在谁身上投放过多的关注。但他一直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所有人尽量争取机会，还会用自己不多的休息时间开导手底下前途坎坷的小明星，敬业程度有目共睹。
　　程晞打开电脑登陆邮箱，下载了小夏发来的剧本。这是一部时装剧，小夏为他挑的角色是个悲情配角，暗恋女二号多年不挑破，只是默默付出。后来女二号结婚，自己一个人黯然远走他乡。
　　戏份也不算多，但确实是公司一贯给他挑角色的风格。公司似乎想把程晞打造成个忧郁贵公子的形象，给他接的角色全是一水的苦情型最后结局要么死要么伤要么生不如死反正没一个有善终的。程晞自己虽然对演这种苦逼型角色没什么特别的嗜好，但他向来是个听话的好艺人，让往东往东让往西往西，能有戏演有通告接混口饭吃就行了。
　　程晞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开始认真研究剧本。这是一个小说改编的剧本，为了揣摩角色，他还特地找到原著小说把跟自己的角色相关的章节大概过了一遍。
　　这么一忙就忙到了夜里两点，程晞看着啄木鸟闹钟欢快跳动的指针，疲累地揉了揉眉心。迅速合上电脑去冲了个澡洗漱一下爬上床，要是明天带着两个黑幽幽的熊猫眼去试镜，想必国宝级的待遇不可能得到，直接被导演踢出备选名单倒很有可能。
　　第二天下午公司的事务助理小孙很准时地等在了程晞家楼下，程晞下楼跟他打了招呼就钻进副驾驶座，也不说话，只是闭目养神。
　　小孙显然也很习惯程晞这种一贯准备进入工作状态的沉默了，同样闷头开车不吭声。其实程晞在公司里很有人缘，但是无奈没背景没关系本人性格也比较低调，在演艺事业上进展并不算顺利。
　　与此同时刚上交了一千五百字检讨的祁嘉陵正百无聊赖地上着体育课。高中的体育课，真正得到体育锻炼的永远只有那群在操场上挥汗如雨散发青春热血的小子们，而对于女孩子们来说，体育课的角色就是露天茶话会加自习，三三两两坐在田径场上聊天写作业看书，没一个真的在认真提高体能的。
　　祁嘉陵正呈大字型仰躺在草坪上，看着天上一团一团的云从东边飘到了西边，一点点变化着模样。
　　不知不觉一片空白的大脑里就自己勾勒出了程晞的脸，祁嘉陵懊恼地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她竟然忘记跟程晞要联系方式了。
　　虽然好像一般粉丝都不会有偶像的联系方式哦。
　　不过这不一样。祁嘉陵腆着脸对自己说，她是粉丝会长，总得要比一般人多点特权。
　　她后来回家去网上搜索了一下，关于程晞的个人信息少得可怜，完全就是个八十线小明星。粉丝似乎也有几个，不过多数是在某部电视剧里被程晞这个龙套的脸吸引了。在他没有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角色支撑的情况下，这些所谓粉丝都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会把他抛在脑后了。
　　作为一个资深脑残粉，祁嘉陵很有经验。
　　尤其是当她这么个资深脑残粉都能以如此快的速度放弃本命投入别人怀抱的情况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这个也不行这个也不行，现在的年轻人都什么质量！长成这种德性的也敢进演艺圈，长成这种德性的还敢来试镜我的戏！”
　　看看自家就差在脸上写上“你们这群弱鸡”的导演和台上尤在卖力表演浑不知已经被打入冷宫的小明星，助理小江吞回差点脱口而出的“顾导我估摸着这个年轻人可能比您还大一点儿”，默默地抱着板子在又一个名字后面打了个鲜艳的红叉。
　　小明星结束了表演，对着台下的年轻导演鞠了个深深的躬便下场了，下一个人又走上台准备开始。
　　那人辅一站定，便面带自信的微笑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导演只是瞟了一眼，就捂住眼睛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撇过头。
　　“长成这样是谁给的他勇气来试镜忧郁美型的气质美男子的！天哪我的隐形眼镜都要被他吓掉了……”
　　小江咳嗽了一声，觉得自己有必要坚守职责提醒一下自家导演：“顾导，这个人是赞助商推荐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内定人选之一。毕竟这就是一个戏份不多的小配角，我们是不是也该卖赞助商个面子……而且……”
　　而且人家长得明明挺帅气上镜的……您至于么……
　　“滚蛋。”顾导狠瞪了小江一眼，“你导演我导演？你专业我专业？这货长得还不如我呢也好意思来演戏！那还不如我自己身体力行自己演去呢！还省一笔钱！”
　　小江很想说出钱的又不是您，但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是金的顾导助理必备素养，憋屈地再次打了个红叉。
　　顾导十分敷衍了事地随便给这位赞助商推荐的内定人选之一指了一场戏，然后就抱着胳膊跷着二郎腿看着别人卖力演出。
　　这个小年轻显然对自己的各方面表现都自信心十足，表演完竟然胆大包天地问：“请问顾导对我的表现还满意吗？”
　　顾导把二郎腿换了个脚在上，对他粲然一笑。
　　“等你能分辨出忧郁的神色跟积攒了一个月大便不通畅的神色以后再来问我这句话。”
　　于是这位赞助商推荐人带着一脸一个月大便不通畅的表情下台了。
　　小江不由在心中对此人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同病相怜兔死狐悲的阶级情谊。
　　一个戏份不多的小角色，和一个外貌协会终身会员的处女座导演……小江拿着画满了叉的纸欲哭无泪地说：“导演，后面已经没几个人了！再这样下去这个角色您是打算怎么办啊！”
　　“愁什么。”顾导喝了口西瓜汁，“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你还怕找不到？”
　　不是……这得找多久啊……您难道拿个大网兜子上大街上捞不成……
　　程晞试镜的顺序排得比较靠后，这种情况下其实一般人会希望能排在中间偏前的位置，一方面早点结束不用一直紧张兮兮地背心理包袱，二来排得太后了评审容易审美疲劳，怎么也拿不到高分了。
　　不过好在程晞在试镜一事上也算身经百战，心理素质相当过硬，看到前面试镜完毕回到休息室的小明星们霜打的茄子一般的表情也没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16号程晞，准备上场了啊。”工作人员喊了一声。程晞于是稍微整理了下仪容，便离开休息室往台前走。
　　与此同时小江正无限惆怅地看着只剩下两个名字还幸存，并且也有极大可能会在未来的20分钟内阵亡的候选名单——如果今天挑不出这个小配角的演员，明天开始他是不是就要告别坐在空调房里享受人生的白领生活而要在炎炎夏日里跟顾导蹲到马路上去当星探了？
　　看来是时候考虑跳槽的问题了……
　　“我是16号程晞，景佳娱乐的艺人，试镜林倦。”
　　小江还兀自沉浸在哀痛中，没来得及理会这个新上来的倒数第二位即将阵亡的小演员。不经意扫到顾导，顿时被顾导打了鸡血一样的神色吓得一激灵。
　　他看到顾导平复了一下心情，装腔作势地说：“那你来即兴演一段林倦发着烧晚上一个人在家，忽然得知陈舟要结婚的消息时的反应吧。”
　　台上程晞点了头，往后退了退准备开始演，顾导却压着兴奋的声音猛敲小江：“快快！就是他了！定下来了！我要找的就是这种脸这种气质！”
　　“顾导您好歹把人的表演看完吧……这个程晞我都没听过，也不知道演技怎么样呢……”
　　“简直愚钝！”顾导抢过小江手上的板子和笔，在程晞的名字上画了个大红圈，“我这个导演是干吗的！不就是教演员怎么演戏的！演技不好可以教，长得丑现在再去整也来不及了！大爷我可没时间等丫术后恢复！”
　　……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导演的？话说回来能成为这种极端外貌主义者的助理，是不是也侧面反应了他的仪表还是十分可圈可点的？小江苦中作乐地想着。
　　程晞那边已经准备好，他整个人半躺半靠在作为道具的白色沙发上，大半张脸埋在靠枕里，一条长腿挂在沙发边缘，整个人都恹恹的。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话说这人刚才竟然还特地给手机设了个闹铃，不会跟导演一样是处女座吧……？小江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得了一种叫“全自动人工弹幕”的病，可惜只敢在肚子里发弹幕。
　　程晞的肩膀动了动，接着又把脸往枕头里埋了点，显然很不想理会手机。无奈手机锲而不舍地响着，他最后还是慢吞吞地用手摸过去，在茶几上摸索了一会儿才摸到手机。
　　程晞按下接听键——实际上是闹铃开关——把手机贴到耳边，脸却还埋在枕头里，声音有点闷，还带着重重的沙哑：“……喂？”
　　“……嗯，什么事？”
　　程晞问完这句话以后静默了良久，似乎是在认真倾听电话那一端的人说话。然后他扶着沙发背慢慢坐了起来，一条腿垂落着，另一条腿支在沙发上。他的头垂得很低，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神色。
　　“等等，你能……再说一遍吗……？”
　　整个试镜厅内似乎空气都变得滞涩了起来，程晞的右手在沙发表面扣出了褶痕。
　　“……我知道了。”程晞忽然向后倒去，头仰靠在了沙发背上，刚才遮掩在头发阴影里的脸也露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他忽然牵动嘴角笑了起来，声音也染上些颜色，“恭喜，陈舟……祝你们白头偕老。”
　　“……嗯，谢谢，再见。”
　　程晞说完这句再见，眼神立刻变得空洞起来。握着电话的手无力地垂下，然后目光胶着在空气中某一点许久，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很不错嘛……”小江喃喃，“顾导您怎么看？”
　　顾导终于有点正经导演样子地点了点头：“很平实有层次的演绎方式，现在的新人要么面瘫无感情要么用力过猛太过浮夸，他挺难得。不过演技倒不是最关键的……”小江听到这里凭自己的经验觉得导演又要犯病了，赶紧后退一步。
　　果然，顾导的一双眼睛里霎时燃起了小火苗。
　　“最关键的是，我刚才发现，这个程晞简直是太清楚自己什么样子最抓人了！镜头感perfect！长得好又懂得利用这点的人简直天下无敌啊！！！”
　　这时程晞走上前对导演鞠躬，顾导立刻利落地收起自己疯疯癫癫的花痴狂热状态，对着程晞矜持地点了点头：“嗯，不错。回去等消息吧，三天后电话通知。”
　　程晞回去的时候靠在车上塞着耳机听音乐，车还没开出一段就有豆大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挡风玻璃上，并且迅速转大。
　　小孙打开雨刮器，随口问：“试镜的感觉怎么样？”
　　“我是第一次试顾导的戏，不过感觉这个导演有点神神叨叨的。”程晞回忆了一下刚才坐在阴影里仍然能看出其瞬息万变肢体语言，表情动作都十分莫测的顾大导演。
　　“这个顾导是这几年才出道的年轻导演，似乎家境不错，一开始大家伙都觉得他是玩票的，但竟然还有模有样拍出来几部不错的片子，现在口碑还算可以。”小孙回答，“因为他作品比较少，所以现在业内对他的个人风格还未定性。但是……这段时间有不少人指出来……这位顾子予顾大导演，最大的个人特色似乎就是……”
　　“就是？”
　　小孙：“……就是对演员的外形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狂热追求，他片子里从男女主角到出来打个酱油的路人全是俊男美女……”
　　程晞失笑：“倒也算是一种个人特色。”
　　小孙把车拐进程晞家住的小街，忽然说道：“公司的宿舍现在挺空的，那边交通方便，位置也好。而且住宿舍也能跟同公司的其他艺人打成一片，交个朋友，这边你也可以租出去收点房租。程晞，你真的不考虑搬到公司宿舍去？”
　　程晞摇头：“不了。我在这住了很多年，习惯了，也不太想租给别人，谢谢你的好意。”
　　小孙点点头，表示理解。
　　“等等……”程晞忽然看到街边一个有点熟悉的小身影，小姑娘在雨幕里跑着，原本肥大的校服已经被雨淋得湿透贴在身上。
　　“小孙你靠一下边。”
　　程晞摇下车窗喊了一声：“祁嘉陵！”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祁嘉陵手脚并用地爬上车，眼睛一眨眼睫毛都在往下滴水。
　　她竟然还兴高采烈地扒着程晞的车后座：“偶像！相请不如偶遇，你看我们俩之间果然连着缘分缠绵的红线啊！”
　　程晞不搭理她的胡说八道：“你大雨天的在外面乱晃什么？你家不是在反方向吗？小孙，你掉个头去前面文景路，送她回家。”
　　“等等等等等等等！！”祁嘉陵赶紧一叠声制止，成功吓得小孙一个急刹车后眼珠乱转地开始现场胡编乱造，“我我我现在不能回家！因为……因为那个什么……因为我都淋得浑身湿透了！回家被我弟看见了等我爸回来要跟我爸告状的！我爸会骂我的！”
　　程晞摘下耳机，淡定道：“那你淋得浑身湿透，还在外面闲逛不回家，你爸会觉得比较可以接受一点？”
　　祁嘉陵辩解：“我可以等衣服干了再回去！他们就不知道我下雨天还在外面乱晃淋雨了！”
　　外面雨势转小了一些，小孙开着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先靠边停着，等那边两位祖宗讨论出个结果来。
　　程晞终于回头看了祁嘉陵一眼：“刚才我就想问了。这里全是小店，你干嘛不进店里躲雨非要在大街上乱走？”
　　祁嘉陵噎了一下，讪笑道：“因为……呃……我有一些重要的人生抉择要思考，需要大雨的冲刷为我清醒头脑，再……烘托一下沉重的氛围。”
　　……难道还能告诉你我打算天天在这蹲点等着相请不如偶遇吗。
　　祁嘉陵觉得自己其实从小到大运气都还算不错，第一天上程晞家门口来蹲点就蹲到了正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天公不作美，半路下起瓢泼大雨把她一颗跃跃欲试的小心肝浇了个透心凉。祁嘉陵就那么傻愣愣地在雨中一边踱步一边告诉自己再等两分钟程晞要是还没出现就去找个小吃店吃东西去，结果就这么一等就等了不知道多少个两分钟。
　　好在，她向来不撞南墙不回头，而最后总能得天独厚地得偿所愿。
　　程晞对于祁嘉陵这种连借口都不肯用脑子好好想一下的态度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问：“那你现在想去哪里？是要找个地方晾干自己还是我们就地把你放下来你好继续思考人生？”
　　祁嘉陵一副我很随和的样子低头一笑：“你们本来要去哪里就继续去吧，不用管我，我去哪都可以的。”
　　……
　　程晞看着近在咫尺的自家小区大门——他要去哪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我刚试完镜准备回家，你……”程晞等着祁嘉陵知难而退。
　　不过祁嘉陵明显没有接收到程晞的讯号。
　　“那我去你家坐一会儿？”祁嘉陵想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过于不见外，于是赶紧又补了一句，“不会打扰很久的！”
　　小孙终于忍不住附在程晞耳边不确定地说：“这小姑娘是谁啊？……你的狂热粉丝？”
　　程晞斟酌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定义祁嘉陵的身份，只好回答：“……一个朋友。”
　　程晞看着还在淅淅沥沥往下滴水的祁嘉陵，对方小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他。叹了口气：“算了，你想去就去吧。”
　　“你等一下，我给你找双拖鞋。”
　　祁嘉陵乖巧地点点头，规规矩矩站在玄关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祁嘉陵：“这是你租的房子吗？竟然还有缝纫机……很有年份了吧？”
　　程晞拿了一双浅绿色的女式凉拖给祁嘉陵：“有点小，你试试能不能穿——不是，这是我外婆的房子。”
　　祁嘉陵“哦”了一声，眼睛骨碌碌地四处打量。蓦然看到电视柜里码了不少影碟，好奇地研究起来。
　　“哎？都是好老的片子啊……竟然还有这么多黑白胶片电影。”
　　程晞的声音从正对着客厅的卧室里传来：“我外婆喜欢。她以前老爱守着电影频道看那些播了好多遍的老电影，有时候我忙赶不上陪她一起看，就买了碟回来好陪她看。”
　　祁嘉陵没问程晞的外婆去哪了，只是一张一张翻看着那些象征着往昔岁月的老电影——其实大部分她都没看过，这些电影比她的年纪都要大了。
　　程晞拿了一条款式过时的碎花连衣裙出来：“你把湿衣服换了先穿这个等一会儿吧，我帮你烘干一下很快就好了。”
　　祁嘉陵接过连衣裙进屋换上，把湿透的校服T恤和短裙递给程晞，终于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地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啊……这么麻烦你。”
　　程晞一边把湿衣服拿去洗手间烘干一边回答：“好在我是个闲人，招待你一下还不算太为难。”
　　祁嘉陵嘿嘿笑着，忽然想到什么，问：“你今天去试镜什么了？”
　　程晞：“一个时装剧里的配角。”
　　“什么剧？”
　　“叫《挚爱》。”程晞说，“预计明年三月左右应该会上映。”
　　“《挚爱》？是柳杉那个小说改编的？”
　　程晞点头：“你看过？”
　　祁嘉陵眼睛放光：“我可喜欢柳杉了，尤其是这部，我那时候第二天要上学还连着看了一整夜没合眼。”她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几个形容词，结果想了半天只是傻乎乎地重复，“总之特别特别好看，特别棒。”
　　程晞坐上沙发，看着祁嘉陵那副样子笑起来：“是吗？我昨天临时接到经纪人通知。原著没怎么看，就大概扫了几眼。”
　　祁嘉陵：“你一定要去看看！原著特别经典——对了，你试的哪个角色？”
　　“林倦。”
　　祁嘉陵睁大眼睛，然后又哈哈笑起来，打了个响指：“我郑重地通知你，程晞同志，你通过啦！准备打包东西进组吧！”
　　程晞乐了：“你又知道了？”
　　祁嘉陵往程晞身边一坐，抱过沙发上软乎乎的靠枕，整个人不老实地盘着腿左摇右晃。
　　“你不说倒还好，你刚才一说，我觉得你的气质就像林倦走到了三次元一样。我是忠实原作粉，相信我的眼光没错的。只要你们导演不是脑子被门挤了或者想钱想疯了或者压根没看过原著，一定都觉得你很合适的。而且林倦虽然出场次数不多，但是很受欢迎，这种角色女孩子最喜欢了——你要一炮而红啦！”
　　程晞回忆了一下那个据说“对演员的外形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狂热追求”的顾导，觉得自己对于导演到底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这点不是很有发言权。
　　祁嘉陵忽然又长长叹了口气：“唉……不过《挚爱》里我最喜欢的还是男主角，虽然没有林倦跟你气质像，但我觉得你要演应该也能演好的。”
　　程晞想说一般这种电视剧的男主角不会找八十线小明星去演，不过最后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以后总有机会的。”
　　祁嘉陵从门口朝家里望了望，没人，于是轻轻把大门带上，蹑手蹑脚地准备上楼。
　　“你跑哪去了？”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激灵，祁嘉陵一抬头见弟弟祁嘉康坐在最上一级楼梯上。
　　祁嘉陵扶额，这个点这货不是应该在房间里看动画片吗，怎么有时间来盯着她当福尔摩斯的？
　　“爸爸还没回来吧？”祁嘉陵压低声音问。
　　“爸爸早回来了，今天还在家吃的晚饭呢。”八岁的熊孩子一脸正直地看着祁嘉陵，“他让我告诉你等你回来了去书房找他。”
　　祁嘉陵垂头丧气地一边全力动用活性不太高的脑细胞思考着借口一边往书房走，推开书房的门却发现里面一片漆黑半个人影子都没有。
　　背后传来祁嘉康恶作剧得逞的声音：“嘿嘿，爸爸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你要是想让他永远别知道嘛……”
　　祁嘉陵：“……你又要什么？”
　　祁嘉康眼睛看着天花板：“我女朋友说想去参加傅遥的粉丝见面会。”
　　祁嘉康有个可爱的小女朋友叫沈雨蕉。据说两人幼儿园中班的时候相遇，后来又上了同一所小学，一起经过了无数暧昧与浪漫的日子以后终于下定决心以结婚为前提开始交往。小情侣如今已恋爱一年，甜蜜恩爱。
　　岁数等于这两个小屁孩子的年龄和的“大人”祁嘉陵，对现在熊孩子的早熟程度表示了深深的忧虑。
　　“那我有什么办法，我自己想去看傅遥拍戏还是偷溜进去的呢。她要想去可以啊，我出钱，你们自己买票去。”
　　祁嘉康鼓着腮帮子：“要是我们能买到票还求你干嘛？”
　　祁嘉陵：“……你管这叫‘求’？”
　　“这不重要啦！”祁嘉康又改变方针转而抱着祁嘉陵的胳膊撒娇，“姐姐你不是喜欢那个傅遥好几年了吗，你肯定知道怎么弄内场票的，帮帮忙啦沈雨蕉真的很想要的！”
　　“行行行行行……”祁嘉陵给他又摇又吵的头都大了，“我答应帮你打听打听，不过我先说好能不能弄到票是另一回事啊。”
　　祁嘉康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还算可以接受，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还不忘叮嘱：“一定要弄到哦！”
　　祁嘉陵：“……我尽力。”
　　大概是姐弟俩声音太大，祁嘉康的妈妈李婧听到了动静从房间走了出来。她还穿着睡袍，走路时脚步轻轻的，似乎连对地板也是小心翼翼地温柔以待一般。她对祁嘉陵其实从来都是和善可亲的，只可惜到底是隔了一层，即便相处再和睦，祁嘉陵对李婧始终还是透着些疏离。
　　“嘉陵，你回来啦，饿了没？刘阿姨煮了粥，要不要吃一点？”问候完祁嘉陵，李婧又摸了摸祁嘉康的脑袋，“不要跟姐姐调皮胡闹。”
　　祁嘉陵其实不饿，但面对李婧时，拒绝的话就跟游戏厅里打地鼠机的地鼠似的，刚想冒出头来就又被自己一个大棒槌敲回肚子里去。
　　“好，我自己下去盛。”祁嘉陵笑了笑，“阿姨你回房休息吧，不用管我，我吃完就写作业去了。”
　　李婧点头：“嗯，你慢慢吃。作业不要弄到太晚，早点休息。”又转向祁嘉康，“嘉康你也不要玩到太晚，十点前要睡觉。”
　　祁嘉康拖着长音“哦”了一声，还不忘在李婧看不见的地方对祁嘉陵眨眨眼，一个字一个字做着口型：我的票别忘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课间休息的时候祁嘉陵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前后左右的人都在埋头奋笔疾书做习题。她环视了一圈，愈发觉得自己跟个蹲在一群小鸭崽中间的呆头鹅一般，十分煞风景。
　　于是祁嘉陵也只好随波逐流地摊开练习册，准备去跟代数题拼杀几回合。结果一个题干还没读完，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祁嘉陵抬头一看，是同班的邱佳。
　　邱佳兴高采烈地凑过来：“祁嘉陵，傅天王下周粉丝见面会的票你肯定弄到了吧？”
　　邱佳跟祁嘉陵一样，都是傅遥脑残粉协会忠实走狗。平常两人经常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分享各种资源交流同类之间的心得体会，也算得上情比金坚的革（河蟹）命情谊。
　　祁嘉陵摇头，她没敢说要不是弟弟拿这事要挟她她压根就不知道傅遥要开什么粉丝见面会，就算现在知道了，以前的一腔热血也不知道泼洒到哪去了，对于参加这种活动半点提不起劲。
　　邱佳满脸惊愕：“你竟然都没弄到？这次这个粉丝见面会的票这么难搞啊！”
　　祁嘉陵就坡下驴地点头：“是啊是啊，特别难搞，我还在努力呢。”
　　邱佳：“那你要能弄到帮我也弄一张吧！我到时候按原价给你，咱俩一起去。”
　　祁嘉陵头大：“这个……我弟弟跟……弟媳也想去，我尽量吧，要能买到我到时候通知你。”
　　“好好好，一定记得啊！就指望你啦！”邱佳一脸托付终身貌地拍拍祁嘉陵。
　　等邱佳走了，祁嘉陵才懊恼地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两个八岁孩子不可能单独去，她这个所谓的始作俑者肯定得陪着，这会儿再加一个邱佳……以前一旦有这种类似的活动她都是票还没上架就坐在电脑前严阵以待然后在上架的瞬间拿出毕生的战斗力抢票的，这次她根本把见面会的事抛诸脑后了，现在人票早卖光了她上哪弄四张票去啊？
　　想着干脆放弃随他们自生自灭去算了，结果祁嘉康那个熊孩子又一脸“我把你的不良事迹全部抖给爸爸哦~”的欠揍表情浮现在祁嘉陵的脑海里。祁嘉陵长长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厚着脸皮给刚求到联系方式的程晞发了条短信。
　　【QwQ神通广大的程晞大大！我知道你是跟傅遥一个经济公司的嘤嘤嘤嘤我能求四张傅遥粉丝见面会的票吗QwQ！跪谢！实在不行三张也可以！救我于水火吧程大仙！】
　　祁嘉陵发完以后再联想一下几次跟程晞接触的场景，越想越觉得自己简直皮厚堪比城墙拐弯，几十榔头都敲不穿。再这样下去她大概做不成程晞的后援会会长而会被拉进拒绝往来户终身黑名单Top 1吧……
　　祁嘉陵满脑子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在课桌上跟个多动儿一样翻滚着。
　　“……祁嘉陵。”听到有人叫自己，她茫然抬头，这才发现全班四十几双眼睛都在用看智障儿童的悲悯眼神看着自己。班主任站在讲台上一脸忍无可忍地捏着粉笔，“祁嘉陵，你是要上课呢还是要全班一起看你表演课桌滚球？”
　　祁嘉陵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做个老老实实蹲在打地鼠机里的低调地鼠，不要闲着没事摇头晃脑地乱冒出来晒太阳。
　　下午放学后祁嘉陵窝在车上叹气：“刘叔，你说如果刚认识一个人没多久就三番两次地麻烦人家，会不会很招人讨厌啊？”
　　她承认那次确实是早有预谋地想去程晞家叨扰一番，但她可没打算再有什么后续行动。做人嘛一般都要讲究点张弛有度，老这么事儿多地在别人面前刷存在感被列为拒绝往来户是迟早的事。
　　刘叔不紧不慢地开着车，带着笑意说：“你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小打小闹不断，大状况不出。你就算麻烦别人又能是多大的事情？若是值得深交的人，肯定不会这样就讨厌你。反之，也不适合继续相处下去。”
　　祁嘉陵摇头：“那是你站在我的立场上考虑，刘叔，你肯定觉得我怎样都好，但实际上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她转转眼珠子，笑嘻嘻地又道，“刘叔之美我者，疼我也。”
　　短信提示音响，祁嘉陵在乱七八糟的书包里翻了半天才翻出手机。一看，程晞的短信。
　　【我试试，拿到了通知你^ ^】
　　祁嘉陵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短信末尾那两个笑得弯弯的小眼睛，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得合不拢嘴。
　　“我觉得……应该还是不会讨厌我的吧！”
　　一推开家门祁嘉陵就被扑鼻而来的一股饱含着浓郁辣椒香的味道扑了个正着，她小跑着进了饭厅：“真难得啊，今天做了什么？水煮牛肉？水煮鳝片？水煮鱼？”
　　以上所述的三种菜色已经至少有两年没出现在祁家的餐桌上了，祁嘉陵身为一个重口而又嗜辣如命的人，天天面对着一水儿的水煮白菜清炒豆角西兰花拌萝卜以及清淡无味的清蒸鱼白灼虾，觉得自己的青春简直充满了苦涩。
　　“规矩一点，女孩子家别毛毛躁躁的。”
　　一听到这个声音祁嘉陵整个人条件反射地就缩着脖子向兔子看齐，她循声望去，祁国栋正皱着眉头坐在饭桌上拿着报纸看她。
　　祁嘉陵赔着笑蹭过去：“爸爸……你今天回来的好早啊，工作累不累我帮你捏捏肩膀啊？”
　　祁国栋是个典型的刻板工作狂，平时基本没有在10点之前回家的时候。祁嘉陵有时候无聊胡思乱想，她觉得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的爸爸根本不会花钱买什么房子，直接支块板子在办公室，扔个枕头铺床被子，大概就能过个一辈子了。
　　祁国栋哼了一声，注意力转回报纸上：“今天公司事情不忙我就先回来了，一回来就闻着一股这个味儿。李婧非说你最近看起来精神不好要刘阿姨弄点你爱吃的——你就爱吃这个？一点都不健康。”
　　祁嘉陵讪讪地挠挠头，她确实喜欢吃这些不健康的东西。嫁进祁家不到十年的李婧对她的爱好和口味一清二楚，生她养她的祁国栋却从来都不关心。
　　李婧跟祁嘉康这时候也下楼来了，李婧笑眯眯地招呼祁嘉陵：“嘉陵你回来了，刘阿姨做了水煮鱼。我看家里最近一直也是吃的太清淡了，偶尔也要做点你们喜欢吃的。”
　　“谁喜欢吃啊……”祁嘉康撇着嘴，“我想吃咖喱猪排，水煮鱼辣死了。”
　　看着刘阿姨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盆嗞嗞冒着红油的水煮鱼，祁嘉陵有点感动。她最近精气神好得很，她知道李婧跟祁国栋说她精神不好不过是托辞。想是因为上次结婚纪念日的事还有最近的晚归被敏感的李婧察觉到了，想多少补偿一下她吧。
　　虽然只是一盆再普通不过的水煮鱼，所托的却是这位年轻的继母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心和体贴。
　　“好吃吗？”一家人坐下来吃晚饭，李婧伸手轻轻把祁嘉陵一缕垂到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
　　祁嘉陵嘴里含着菜不方便说话，一个劲点头。
　　李婧说：“我们多久没有一家子一起吃过饭了，放松一下看会儿电视吧——国栋你不要瞪眼睛，老瞪会变成金鱼眼。都是难得，你就让孩子们开心一下吧。”
　　祁国栋显然很不赞成在吃饭的时候看电视，不过最后还是埋头继续吃饭，没有反对。
　　“……所以傅天王下周就会举办粉丝见面会咯？哈哈哈每次傅天王办见面会N市地铁都会大瘫痪呢，都被激动的粉丝们挤得满满的！”
　　电视一打开就是娱乐频道，此刻在播傅遥的专访，主持人调笑着活跃气氛。
　　傅遥放松而又矜贵地坐在沙发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锃亮，面带微笑。
　　他脸上没有了那天在片场一直挂着的不耐烦，整个人像个标着天价的艺术品一般端坐在那里，高高在上地俯视所有只能远远仰慕自己的人。
　　祁嘉陵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此刻是程晞坐在那里被主持人费尽心思地恭维，会是怎样一种场面？
　　总之跟傅遥一定不一样，一朝功成名就也许会给人的周身气质也镀上一层光芒，但祁嘉陵就是觉得，程晞就算摇身一变成了个遥不可及的高雅艺术，也绝对不会居高临下地看待如她这般的俗人。
　　李婧的话把祁嘉陵的思绪拉回现实：“这不是那个影帝傅遥吗？嘉陵我记得你很喜欢他？”
　　“沈雨蕉也喜欢！”祁嘉康插嘴，顺便又对祁嘉陵挤眉弄眼地再次暗示自己的要求，还不忘偷偷对祁国栋的方向努努嘴，以强调威胁依然存在。
　　祁嘉陵对他翻了个白眼。
　　祁国栋看了一眼电视，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追星？”
　　祁嘉陵赶紧摇头：“没有没有，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已经不喜欢了！”
　　祁国栋：“嗯，别把心思放这些有的没的上，好好学习才是正经。”
　　“好了好了。”李婧略带嗔怪地拍了祁国栋一下，“大家开开心心吃饭呢，别又教训孩子。”
　　祁嘉陵划拉着碗里的饭看着李婧和祁国栋的互动，其实在理智上她真的十分理解祁国栋选择李婧的理由。祁国栋那脾气说好听点是刚直倔强，说难听点那就是厕所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小时候祁嘉陵就没见父母和平共处过，永远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冷战。一家三口难得一起去一次动物园都能闹到最后不欢而散，祁国栋丢下她和气得发抖的妈妈自己先走了。
　　如果说祁嘉陵的生母是一棵长在了石缝中的植物的话，她最后还是被挤压得失去了茁壮生长的空间。岩石虽然很抱歉，可是也别无他法。而李婧大概就是一场润物无声的春雨，静悄悄地顺着岩石的每一道沟壑涓涓流下。
　　日复一日，水滴石穿。
　　祁嘉陵的妈妈可能跟祁国栋有过美丽浪漫的一段时光，但是说到底，能够牵着对方的手走过平淡流年的，才是真正对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粉丝见面会_(:з」∠)_有小伙伴在看的话请让我感受一下你们的存在吧！

☆、第八章

　　【粉丝见面会的票拿到了，4张，我后天给你送过去吧。PS《挚爱》的试镜通过了，被选上了^ ^】
　　祁嘉陵发现自己只要接到程晞的短信就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的笑逐颜开。在这个属于懒人的阳光灿烂的周末，某人抱着手机在编辑框里写了删删了写，整个人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
　　谢谢！我弟终于不会再烦我啦！
　　——不行，明明试镜通过的事情要重要得多，而且祁嘉康才不是重点所在。
　　恭喜！我就说了你一定可以通过的！还有票的事情谢谢~太麻烦你啦！
　　——是不是太生疏客气了一点？
　　~\\(≧▽≦)/~好棒好棒好棒！程大仙么么哒~~~
　　……这什么破语气，一副钙片吃多了的脑残样。
　　祁嘉陵翻滚了半天纠结了半天，最后发出去了一句：
　　【嘿嘿，恭喜！谢谢！！！】
　　她单手捂脸大字型躺倒在床上，内心充满了对无可救药的自己深深的唾弃。
　　门被轻轻叩了三下，祁嘉陵赶紧爬起来坐好：“我在，进来吧。”
　　李婧推开门，她穿着雪纺上衣和淡紫色的长裙，化了柔和的淡妆还拎着手包。
　　“哎？阿姨你要出门啊？”
　　李婧点头，眉头却不怎么舒展：“我今天要出去办点事情，但是嘉康刚才忽然说不舒服，好像病了……我现在急着出门，你能不能给嘉康量个体温照顾他一下？”
　　祁嘉陵急忙起身：“好我去看看他，阿姨你不用担心，要是严重的话我带他去医院。”
　　“谢谢你啊嘉陵。”李婧摸了摸祁嘉陵的头，“今天刘阿姨又休息家里没人顾着，你难得有个周末……”
　　“阿姨放心吧，我是做姐姐的嘛。”祁嘉陵笑笑，把李婧推出去，“阿姨你快走吧，嘉康交给我。”
　　送走李婧以后祁嘉陵拎着药箱进了祁嘉康房间，小孩儿难得老老实实地缩在被子里，小脸红红的，完全没了平时生龙活虎调皮捣蛋的样子，看来是病得不轻。
　　“嘉康。”祁嘉陵轻轻拍了拍祁嘉康的脸，“来量个体温，嘴张开。”
　　祁嘉康迷迷糊糊地遵从指示张开嘴含住体温计，三分钟后取出来，39.2度。
　　“这么高……”祁嘉陵喃喃，赶紧打电话给刘叔让他过来。
　　刘叔很快赶到，一个大人一个半大孩子两人把祁嘉康运到医院，匆匆忙忙地挂号排队看门诊。大夫边写病历边不甚在意地告知病因：“病毒性感冒，孩子不大别打点滴，拿了药回去按时吃，静养起码一周。”
　　回去的时候祁嘉陵坐在后座上让祁嘉康的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摸着烧得迷迷糊糊的弟弟的额头：“行了，安心在家静养吧，粉丝见面会什么的跟你没有缘分，不能强求。”
　　于是两天后祁嘉陵接过程晞送过来的四张傅遥粉丝见面会门票，看了一眼对方明显从家里穿过街晃过来的随意打扮，一时鸡血上头，再度回归厚度堪比城墙拐弯的脸皮的基本设定，腆着脸提议：
　　“我弟弟生病了去不了了，多出来一张票又不知道怎么办，浪费多不好……哎程晞你有没有空啊？”
　　程晞无语地看着她：“我去参加傅遥的粉丝见面会？”
　　祁嘉陵猛点头，继而用一种充满了渴求的小眼神瞅着程晞。
　　……
　　程晞觉得自己可能不适合跟未成年人相处，每次面对着小姑娘这张软乎乎的脸，脑子里那根名叫“拒绝”的神经就可以骤然崩断，被一种名为“顺从”的情绪取代。
　　于是傅遥粉丝见面会的当天，祁嘉陵无视了身后弟弟哀怨愤懑不满谴责的目光，潇洒地挥了挥手：“我会先过去接你小女朋友的，祝我们玩得开心吧。”
　　然后无情地关上了大门，留下祁嘉康独自在家“静养”。
　　刘叔把车开到祁嘉康的小女朋友沈雨蕉家门口，小姑娘穿得像个洋娃娃似的等在门口，一脸难抑的兴奋，毫不认生地叫祁嘉陵姐姐。跟沈雨蕉家里人打过招呼让他们放心以后就捎上了兴高采烈的小朋友。即将要见到偶像的激动很显然完全控制住了八岁的沈雨蕉，以至于小姑娘对于男朋友的缺席颇有些不闻不问。
　　祁嘉陵接了沈雨蕉又跑去接同样在知道了可以去参加见面会以后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的邱佳，刘叔把三人送到会场以后便开车先行离开。
　　“好多人……”下了车，邱佳被眼前人山人海的景象震慑了。
　　祁嘉陵耸耸肩：“傅遥的粉丝见面会一般规模都很大，这次听说售出了两万多张门票还有好多粉丝没有抢到票。今天地铁站都有专人维持秩序呢，2号线都被挤爆了。”
　　沈雨蕉这小姑娘显然有点人来疯，看到这么多人，分外地情绪高涨，又蹦又跳的。
　　祁嘉陵牵紧了兴奋过度的沈雨蕉和有点懵的邱佳，目光飞快地在人群中梭巡着，试图寻找熟悉的身影。
　　她往人较少的角落检索着，然后正好，一瞬间视线相撞。
　　程晞远远地站在一棵大榕树下，黑色衬衫米色长裤，耳畔的碎发被细碎的风轻柔地撩起。他静静站在那里，好像就自成一个世界，像一幅被错挂在了闹市中的静物油画，与四周的喧嚣繁冗无声地隔离开来。
　　就让人恍惚觉得，他从未属于过这里，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到真正属于他的艺术殿堂中去的。
　　程晞走了过来，拍拍祁嘉陵的脑袋：“发什么呆？”
　　祁嘉陵愣愣地看着他。
　　邱佳的声音一副被雷劈了的质感：“祁嘉陵，这是你……男朋友？！”
　　被这一声拉回了半个魂，祁嘉陵下意识地摇头摆手：“不是不是！他是……就是他帮我们拿到票的。”
　　程晞对邱佳点点头：“我叫程晞。”
　　“啊……”邱佳有点犯结巴，“你你好，我是邱佳。”
　　沈雨蕉眨着大眼睛盯着程晞，半天脆生生地叫了声：“大哥哥！”
　　程晞低下头这才看到旁边还有棵小嫩苗，他对沈雨蕉友善地笑了笑，小姑娘立刻挣脱了祁嘉陵的手，颠颠地就跑过去紧紧攥住程晞垂在身侧的手。
　　祁嘉陵：“……”
　　“大哥哥的手凉凉的！”沈雨蕉有点下垂眼，笑起来呆呆的，小天使似的。
　　可惜三岁看到老，这货很显然是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小天使。祁嘉陵不由在心里默默为一心惦记着女朋友却被关在家养病的弟弟点了一根大大的蜡烛。
　　很快周围叽叽喳喳的人群开始有规律地流动起来，入场的时间到了。
　　于是程晞牵着沈雨蕉，祁嘉陵牵着邱佳，就这么跟在人流后面开始缓慢往会场入口移动。
　　邱佳凑到祁嘉陵耳边，眼睛却看着前面的程晞小声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啊？我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帅的男生……”
　　“我们……”祁嘉陵不想细说，随便扯了个借口，“我们是远房亲戚！”
　　邱佳：“哦，那他算是你哥咯？哎，他做什么的啊，怎么能弄到见面会的票的？”
　　祁嘉陵继续随口胡扯：“哦，他是……自由职业，可能有什么熟人或者运气好从票贩子那买到了吧哈哈哈哈。哎你看那边那辆停着的是傅遥的车吧，看来傅遥已经到啦！”迅速扯开话题。
　　邱佳果然被成功地吸引了注意力，目光投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宾利，立刻重新又投入到即将要见到偶像的激动中来。
　　这次粉丝见面会的会场设在了N市最大的体育中心，四人落座以后竟然还是很靠前视角很好的位置。傅遥还没上场来，现场吵吵嚷嚷的，到处都是负责维持秩序的保安跟工作人员。
　　祁嘉陵靠着程晞坐，她瞅了一眼程晞，对方神色一如既往地淡淡的，不过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祁嘉陵发现自己现在面对程晞时常常会心情复杂，总是莫名其妙地鸡血上头，等冷静下来又会开始忐忑。她平时向来大大咧咧从不多想，所以这种百转千回的心思于她而言实在新鲜又叫人难以应付。
　　“那个……你最近忙不忙？我还把你拉来这里，是不是太浪费你时间了……”祁嘉陵挠头。
　　程晞托着下巴看着她：“你现在才说这话是不是太晚了点？”
　　祁嘉陵捂脸。
　　她听到程晞的笑声，很轻，但是在这吵闹震天的会场中依然无比清晰地被鼓膜感知到。
　　程晞说：“我本来就没什么通告，在《挚爱》正式开拍前都不太忙，今天原本就没有安排。”
　　听到这明显带着安抚意味的话，祁嘉陵从指缝中露出一只眼睛瞅瞅程晞，然后放下手嘿嘿笑了起来。
　　程晞无奈地笑着摇头。
　　沈雨蕉从程晞的另一侧把小脑袋探过来，一脸认真：“大哥哥比傅遥好看。”
　　祁嘉陵失笑，故意逗她：“那你要喜欢大哥哥了吗？不喜欢傅遥了？”
　　沈雨蕉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晞看了一会儿，然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我要喜欢大哥哥。”
　　看着这一丁点大的沈雨蕉，又想到最开始遇到程晞时的自己，祁嘉陵忽然憋不住坐在位子上笑个不停。
　　程晞：“……你笑这么开心干什么？”
　　“你简直专业挖傅天王墙角三十年！”祁嘉陵一边说着一边还笑得直抽。
　　程晞被左边的沈雨蕉黏得紧紧，右边的祁嘉陵还在意味不明地嘲笑他，顿感十分无力。
　　他真的不介意把这两块墙砖原物奉还给傅天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也算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写长篇，很多地方当时写的时候不明确，再回头看就发现有这样那样的不少问题（比如前面有的地方很流水账没必要写的全写了T T）……总之各方面的技巧、节奏感都把握得不是很好接下来会尽力改进！&gtw&lt

☆、第九章

　　“大家想不想看傅遥啊？”
　　祁嘉陵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个每次都在傅遥的粉丝见面会上出现的胖胖的司仪，然后几乎被整个会场爆发出的尖叫掀了个跟头。
　　“想——！！！！！！！！！！！！”
　　胖司仪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在台上卖关子，直到把全场粉丝的情绪带动到临界点以后才请出了傅遥。
　　傅遥穿了一身白西装，风度翩翩地走出来。他走路始终微微地抬着下巴，再温柔的笑容都透着一种被捧上巅峰的人才有的骄矜。
　　祁嘉陵眼睛看着傅遥，嘴里却轻声说了一句：“你也总有一天，会像他一样站在聚光灯下听千万人的欢呼吧。”
　　程晞似有所感，在一片噪杂中“嗯？”了一声。
　　大概人的记性都不太好，但时间从不忘记任何事。或是印证，或是嘲讽，总要给过去一个交代。所以多年后祁嘉陵可能已经遗忘了她这一刻的所想所言，而程晞不知多少次站在比这更闪耀的舞台，面对更疯狂的人群时，却会不时忆起曾经有过的这么一天。
　　坐在祁嘉陵右侧的邱佳显然也被带动了情绪，挥舞着荧光棒尖叫得不知今夕何夕。沈雨蕉估计没见过这阵仗，一开始有点发懵，但很快人来疯本性占据了主导地位，也举着小手开心地跟着哇哇乱叫。
　　祁嘉陵看了一眼身边的程晞，忽然有种身处闹市而愈静的感觉。好像她得以跟程晞二人一起被隔绝在这个喧嚣的大世界之外，这种感受竟出奇地好。
　　“好不容易来看次偶像，一直在那想什么呢你？”程晞莫名其妙地看着发呆发着发着就眼睛亮晶晶一脸陶醉的祁嘉陵。
　　祁嘉陵回魂，继而双手托腮笑嘻嘻地看着台上唱歌的傅遥：“他才不是我偶像呢，我偶像早换人了。”
　　她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程晞，你跟傅遥熟吗？”
　　程晞：“认识而已，没什么接触。”
　　祁嘉陵点点头，决定还是不要麻烦程晞跟傅遥要签名回去带给祁嘉康当慰问品了——反正喜欢傅遥的只是沈雨蕉嘛。
　　傅遥是演员出身，因为人气高得出奇，经济公司一直有心想把他打造成歌影双栖的明星，但无奈傅遥的唱功实在是不尽如人意，只是象征性地出了几首单曲。
　　现在傅遥在台上连续唱了三首歌，以祁嘉陵的审美趣味觉得虽然不能说难以入耳，但也确实达不到能让人醉心欣赏的高度。好在主办方很懂得见好就收——或者说适可而止，唱完三首以后傅遥便又坐了下来，换胖司仪上来活跃气氛衔接节目。
　　“马上就要开始万众期待的粉丝互动环节了！大家开不开心！”
　　司仪胖胖的脸上堆满了憨厚的笑容，与身侧优雅端坐的傅遥形成鲜明对比。粉丝互动环节说是跟粉丝一对一互动，实际上现场两万个人傅遥怎么可能互动得过来。所以这实际上就是个拼人品的活动，根据见面会门票上的观众编码随机抽取幸运粉丝上台去跟傅遥互动，可以问问题聊几句，再赚一个拥抱。
　　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抓紧了这一分钟的时间用来求神拜佛，用自己倒霉了这么多年或走运了这么多年为基本根据，指望一朝撞上一次大运。
　　“让我们来揭晓第一位幸运粉丝是谁呢——！”
　　大屏幕上显示了06181号，聚光灯在全场迅速扫荡了几圈，最终落在中等偏后排的一个位置上。
　　坐在那里的女孩子低头对着手上的门票确认了好几次，才猛地站了起来在司仪的调侃声中向台上走去。
　　等到女孩走到舞台中间，傅遥才施施然站起来。
　　司仪递了一个话筒给女孩子，示意她可以开始跟偶像互动了。小姑娘抓着话筒激动得语无伦次，估计到现在都还没能从被天大的馅饼砸中脑袋的狂喜中恢复过来。
　　“我我我我真没想到可以有一天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傅天王，还能跟傅天王说话……我真的好开心！好激动哦……天哪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傅遥脸上始终是完美无缺的标准微笑，但祁嘉陵就是觉得他看起来已经有点不耐了。
　　她觉得傅遥整个人的气场都在说一句话：
　　说重点。
　　那女孩子很显然此刻大脑完全是空白状态，但还是搜肠刮肚地试图说点有水平、能让偶像记住自己的话。不着边际地絮叨了半天：“别人都关心傅天王飞得高不高，但是我我我想说，我们……我们粉丝，都只担心你飞得累不累……所所以，如果你累了的话，我们都愿意成为你的港湾，让你好好休息……”
　　她似乎还想再继续往下说，傅遥却接了一句，语气温柔如水：
　　“只要你们还在，就算再苦再累，对我来说都是值得的。”
　　台下顿时又尖叫声震天。
　　祁嘉陵看着周围这群不知激动点在哪里的脑残粉们，一想到自己不久之前还是她们中的一份子，就忽然很想穿越时空回去一巴掌拍死自己。
　　这位粉丝最后拥抱了一下傅遥以后就又开始抽取下一位，这么陆陆续续抽了好几个人，后来上去的粉丝们多数比第一位稍微镇定一点，但表现也差不了太多。祁嘉陵都已经开始走神看着旁边玩手机的程晞的侧脸发呆了，忽然感觉一道光束近距离落了下来。
　　“好了下面欢迎我们的13469号幸运粉丝！”
　　祁嘉陵抬头一看，这位13469号幸运粉丝，竟然是沈雨蕉。
　　司仪显然也发现了：“哎呀哎呀，我们的这位幸运儿居然是个小朋友！可见傅遥大神的魅力果然老少通杀啊！”拍了傅遥一句马屁又继续说，“我们小朋友坐得离舞台挺近的呀，怎么样要自己过来跟偶像近距离接触吗？”
　　沈雨蕉点点头，对于现在这个被万众瞩目的情况有些兴奋，跳下座位就蹦跳着往台上跑。
　　结果估计是激动过度，在舞台上跑着跑着重重摔了一跤，脸朝下趴在了傅遥坐的沙发脚下。
　　傅遥作势弯了弯腰，但怎么看也完全没有要扶起小孩儿的意思。胖司仪当时站得较远，见状赶紧以凭他宽厚的身躯所难以想象的高敏捷度奔向沈雨蕉。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不过两三秒，祁嘉陵还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有点着急地想上台去，却发现左侧的程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胖司仪抱起了沈雨蕉，一看小孩儿两个嫩嫩的膝盖上都已经跌得血淋淋的，赶紧一边拍着沈雨蕉的背试图安抚一边对台下招手喊工作人员。
　　沈雨蕉一开始乖乖趴在胖司仪怀里，估计是还在冲击中没缓过来。三秒后，撕心裂肺的哭声就透过司仪手上靠在小孩儿嘴边的话筒传遍了全会场。
　　“别哭别哭……”胖司仪焦头烂额地安慰着，那边几个工作人员已经抱着药箱上台了。胖司仪对傅遥挤挤眼睛示意他注意和善可亲的艺人形象，傅遥只好也站起来要从司仪手中接过沈雨蕉。
　　傅遥刚要抱沈雨蕉就被小孩儿推开了，沈雨蕉显然对这个被全场上万粉丝眼红的金贵怀抱毫无兴趣。围着小朋友站了一圈人——司仪、工作人员还有天王巨星，沈雨蕉一个都不搭理，站着一直哇哇大哭。
　　“我要大哥哥！我要大哥哥！”
　　司仪急得直擦汗：“哎，小朋友的哥哥在吗？孩子要哥哥……”
　　程晞的黑衬衫在台下一闪而过，他三两步跑上台抱起沈雨蕉。
　　沈雨蕉泪眼朦胧地看到程晞，短短的小手立刻抱住程晞的脖子，终于从大哭转为了抽噎。
　　司仪松了口气，喊提着药箱的工作人员跟着一起下去帮小孩儿包扎一下。傅遥一直静静站在一边，看到程晞，脸色有点奇怪。
　　程晞没说什么，抱着沈雨蕉就下了台，跟着工作人员去处理小孩儿的伤口去了。
　　邱佳咋舌：“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不过程晞动作还挺快。”
　　祁嘉陵没什么闲心跟她瞎扯，她无力地坐着，开始由衷地觉得自己今天根本不该来。
　　这场闹剧平息后幸运抽奖和粉丝互动继续，不过被一场岔一打，现场没有一开始气氛热烈了，祁嘉陵隐约还听到后排的女孩子在议论。
　　“刚才那个小女孩的哥哥你看到没？虽然没看到正脸但是挺帅的啊。”
　　“得了吧你，来参加天王的粉丝见面会还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好好看表演啦。”
　　过了一会儿程晞抱着沈雨蕉回来，祁嘉陵查看了一下沈雨蕉荷叶边小裙子底下的小嫩腿。膝盖上的伤口已经被仔细地包扎了起来.小姑娘也不哭了，只是趴在程晞肩上跟个树袋熊一样不愿意下来。
　　祁嘉陵摸摸她的头：“小雨，下来坐好不好？这样大哥哥会累。”
　　沈雨蕉把程晞的脖子又搂得更紧了一点。
　　程晞不甚在意地坐下，把沈雨蕉放在自己腿上：“随她去吧，小孩子也没什么分量。”
　　结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姑娘嘟哝了一句：“我不是小孩子。”
　　祁嘉陵翻白眼：“你不是小孩子，那是大人了？”
　　沈雨蕉不理她，抬起头，“吧唧”一下在程晞脸颊上亲了一口。
　　然后掷地有声地宣布：
　　“我要跟大哥哥结婚！”
　　……
　　亲爱的弟弟，如果你病好了以后发现女朋友已经不再是你的女朋友了。请记住，这都是你自己一手促成的，跟善良的姐姐没有半毛钱关系。希望你引以为戒，从今往后改恶从善，珍惜亲情，莫要再要挟手足，事实证明最后你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来自 爱你的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开始往后一直在调整节奏……结果发现后面好像变了一个文风( ⊙ A ⊙ )……不管怎么说这篇文就当用来提高自己的吧~毕竟各方面的技巧真的都不太成熟/w\

☆、第十章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某刚开机不久的剧组浩浩荡荡抄着家伙在一个人烟稀少的郊区湖边拍外景。
　　祁嘉陵搓着手，一脸狗腿：“嘿嘿嘿，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还缺群众演员吗？”
　　顾子予顾大导演挥着卷成筒的剧本，赶苍蝇一般：“不要不要，一边去一边去别妨碍拍摄——小江轰出去。”
　　程晞上了个厕所回来正好看到小江愁眉苦脸地在劝退祁嘉陵。
　　祁嘉陵一边跟小江拉拉扯扯一边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到程晞过来，赶紧大喊一声：
　　“程晞！我来探班啦！”
　　于是顾导的杀人视线向程晞投射了过来。
　　待程晞走近，顾子予挑着眉毛看看祁嘉陵，又看看程晞，问道：“你们认识？”
　　“我朋友。”程晞说，“……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祁嘉陵装模作样地对着手指作害羞状：“用我四通八达的情报网。”
　　距离上次去参加傅遥的粉丝见面会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了，在这一个多星期内，尽管祁嘉陵使用了去程晞家门口闲逛、在侯家大排档坐一整天以及积极关注所有娱乐新闻等手段，还是未能够像第一次那样鸿运当头地“巧遇”男神。
　　于是在得知《挚爱》已经雷厉风行地正式开机以后，某人终于坐不住了。
　　如果要说祁嘉陵多年的追星经历让她最受益匪浅的是什么的话，那一定是无需培训无需学习就技能树点到了最顶层融会贯通了的——跟踪狂技巧。
　　要打听出《挚爱》剧组什么时候在哪拍外景简直是易如反掌。
　　顾子予把右手上的剧本卷筒“啪”地拍到了左手上。
　　“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程晞，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竟然有这种不可告人的隐秘嗜好……”
　　程晞笑看着顾子予，祁嘉陵觉得这个笑容有点莫名的阴森。
　　“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嗜好？”
　　顾子予拿剧本指指祁嘉陵，压低声音说：“未成年——犯法的——！就是因为有你这种萝莉控的存在才促成了那么多祖国的违反犯罪事件。你知不知错？”
　　程晞不接他的话茬，提醒道：“顾导，你再不准备开拍今天的工作就完不成了。”说完指指周围或站或坐围了个大包围圈百无聊赖的工作人员和艺人们。
　　顾子予环视了一圈四周，剧本往导演椅上一扔，抱起胳膊。
　　“看什么看？开工了！”
　　说完又扭头跟祁嘉陵说了一句：“既然是演员家属你就随便找个地方蹲着看吧，不要影响我们拍戏就行。”
　　祁嘉陵抱着“演员家属”四个大字乐呵呵地找了块湖边的大石头蹲着围观男主角跟女主角柔情款款的互动。程晞站在不远处一棵树下抽烟，一头碎发被和风轻轻撩起。
　　“口水流下来了。”
　　祁嘉陵下意识地伸手在嘴角擦了擦，然后发现什么也没有。她不爽地转过头，就看到刚才那个似乎是顾导的打手的小江蹲在了他旁边。
　　说是打手可能也不太准确……想来一般人应该也不会找个身高170出头竹竿身材的八字眉打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了一对八字眉的原因，祁嘉陵觉得这个小江看上去一脸惨兮兮的苦相，不知道的以为是跟在黄世仁身边饱受摧残的杨白劳呢。
　　她不知道自己在某种意义上真相了。
　　小江突然说：“我可喜欢程晞了。”
　　祁嘉陵顿感受到惊吓：“你原来有这种不可告人的隐秘嗜好吗？”
　　小江白了她一眼：“因为顾导喜欢程晞，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程晞身上了，拿我出气的频率成几何数下降。”
　　“……没想到给导演当打手的生活这么水深火热。”祁嘉陵倍感同情。
　　小江唉声叹气：“从顾导开始当导演起我就给他当助理，当了三年了。”他说着说着眼神忧郁地看向天空，“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经常想，我竟然能在这种人格残缺的人手底下做了三年坚持不弃暗投明，应该灵魂中也是深藏着那么一些高贵的品质的。”
　　祁嘉陵好奇：“他怎么人格残缺了？”
　　小江难得找到一个可以听他吐槽的无关人士，立刻如数家珍地说起顶头BOSS的坏话来。
　　“剧本有的地方不满意会对编剧发脾气；演员演得不好会对演员发脾气；道具做的不好会对道具师发脾气；妆化的不好会对化妆师发脾气……然后上面这些所有的情况，再加上来视镜的人不好看；晚上没睡好；天气不够好；运气不够好等等等等……最后都会演变成对我发脾气。”
　　祁嘉陵：“……那你能一直坚持干到现在，还真是蛮拼的。”
　　小江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
　　程晞一根烟抽完，也没有搬椅子，随意地坐在草地上看剧本，时不时抬头看看拍摄情况。饰演女二号陈舟的女演员徐慕菲拿了几个苹果过去笑眯眯地请程晞吃，自己则大方地跟程晞并肩坐下。
　　徐慕菲不是个大红大紫的耀眼明星，但算是出道不久的年轻艺人中发展比较不错的一个了。
　　小江八卦兮兮地说：“我觉得徐慕菲看上程晞了。”
　　“怎么？”祁嘉陵眯起眼睛。
　　小江指指那边有说有笑的两人：“就那样啊，徐慕菲有事没事就去找程晞。”说完忽然想到似的，看看祁嘉陵，“你跟程晞什么关系呀，不会真是……？”
　　“远房亲戚。”祁嘉陵现在已经能十分顺口地胡扯了。
　　小江：“哦这样啊，难怪，我看也不像。”
　　祁嘉陵听小江这么说又莫名地觉得十分不爽：“不像什么？”
　　“不像有什么特殊关系啊。”小江显然没听出祁嘉陵的不爽来，“我觉得程晞应该还是比较喜欢熟女！”
　　祁嘉陵：“徐慕菲那样的？”
　　“差不多吧。”小江点头，“萝莉控一般看起来都比较猥琐。”
　　……
　　祁嘉陵：“你是萝莉控吗？”
　　小江大惊，双手捂住胸口：“当然不是！何以见得？！”
　　祁嘉陵凉凉地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萝莉控一般看起来都比较猥琐。”
　　“CUT！”
　　那边随着顾子予的一声喊，拍摄告一段落。祁嘉陵看了过去，无视了身边捂着心口一脸受伤的小江。
　　顾子予满脸写着吹毛求疵地跟摄影师说着什么，男女主角则擦了擦汗坐下来喝水休息。
　　在徐慕菲第三次给程晞递矿泉水的时候，祁嘉陵终于忍不住抛弃小江凑了过去。
　　她一屁股往程晞身边一坐，一脸感激地看向徐慕菲：“我好渴啊，谢谢你！”然后二话不说接过目瞪口呆的徐慕菲手上的水瓶就直接拧开往自己嘴里灌。
　　不过徐慕菲很快就恢复了知性熟女的风范，温柔地笑着问：“你是……？”
　　祁嘉陵也笑眯眯：“我叫祁嘉陵，我家晞晞托你照顾了！”
　　徐慕菲嘴角抽了一下，差点维持不住笑容。
　　程晞也无语地看向祁嘉陵，祁嘉陵见状凑到他耳朵旁边说：“粉丝对偶像都是这种语气的，而且昵称也是必备的懂不懂？”
　　程晞轻笑了一声。
　　徐慕菲脸有点发黑，但又拉不下脸来问祁嘉陵跟程晞说了什么，“嘎吱”咬了一口苹果。
　　顾子予跟摄影师掰扯完，拉着一张脸朝这边招手。
　　“程晞，徐慕菲，准备好了没？”
　　徐慕菲看起来对这个年纪跟她差不多大的导演十分怂，听到顾子予的招呼立刻放下苹果匆匆忙忙站起来。
　　程晞对顾导比了个OK的手势，摸摸祁嘉陵的额头：“我过去了，你要是无聊就找小江聊聊天……”余光瞥到一边的小江，“……他怎么了？”
　　祁嘉陵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拔草的小江。
　　“可能来大姨妈荷尔蒙分泌过剩，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她笑嘻嘻地对程晞说。
　　程晞一头雾水地走了。
　　祁嘉陵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被程晞摸过的额头，嘿嘿傻笑。
　　熟女怎么了，知性怎么了，这是只有萝莉才有的待遇！
　　顾子予在跟程晞和徐慕菲讲戏，祁嘉陵抱着膝盖坐在草地斜坡上看着。
　　徐慕菲一边听顾子予说话一边不时点头应是，偶尔抬起头对着身边的程晞嫣然一笑。
　　俊美的程晞跟高挑优雅的徐慕菲，在从树荫间透出的几缕日光下，羡煞旁人的养眼。
　　祁嘉陵摸摸自己随便绑着的黑发，学校规定不能染烫不能披散，久而久之她自己都习惯随随便便把头发扎起来，傻不愣登地露出个大脑门儿了。
　　整天清汤挂面，常年校服在身，不会打扮身材干瘪……
　　再看看一头柔软卷发妆容精致高挑纤细的徐慕菲……
　　祁嘉陵悲痛地抱着旁边一棵歪脖子树，无语泪千行。
　　“世界上大多的事情都能靠卓越的天资或者辛勤的汗水达成，但是感情不一样。”祁嘉陵听到徐慕菲，或者说陈舟说道，“那是一件哪怕你完美得毫无瑕疵，卖力到气虚力竭都不一定能得到的东西。它对有的人来说可能是一生望尘莫及的奢侈品，对有的人来说却得来全不费工夫以至于弃之敝履，上天从不给你公平抗争的机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责任在于我们自己总是拼尽了全力偏偏只想要最遥远的那颗星星——林倦，所以我们都是俗人。我要是有一天不喜欢何洛麟了的话，虽然可以再无顾虑地自由自在，但这个世界之于我而言也就全无意义了。”
　　程晞静静地站着听她说话，眼睛像两汪沉溺了无数温柔和伤痛的深潭。
　　祁嘉陵托着腮帮子看着他们。
　　准确的说，看着程晞。
　　我可以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傅遥，但是程晞呢？
　　我没有卓越的天资，也不知道该往哪里使力才好，只会像个跟屁虫一样，用最傻最直接的方式想要参与到你的生活里。
　　可是喜欢你，对于我来说跟喜欢傅遥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所以要不再喜欢你，一定也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然后……嗝……然后我女……女朋友……就跟那个臭小子……跑……跑了……”
　　小江打着酒嗝，说到这里，终于悲从中来，流下两行清泪。
　　顾子予黑着脸塞了个炸虾到他嘴里去。
　　程晞慢条斯理地剥着螃蟹壳，愣是把大闸蟹吃出了享用满汉全席之感。
　　且最令人钦佩的是，对于就坐在他旁边大发酒疯的某人完全置若罔闻。
　　祁嘉陵缩着脖子坐在垫子上，觉得这一餐吃得十分不知所云。
　　事情的起因是，今天的外景拍摄结束以后差不多也是饭点了。顾子予说附近有家日料很好吃，遂邀请最近得到了他青眼肯定的“好友”程晞以及“好友家属”祁嘉陵同往。
　　当然还有无时无刻不得用生命追随顾导的小江。
　　顾子予跟程晞两个很有默契地点完菜就开始不发一言地各吃各的，剩下的两个跟班大眼瞪小眼，不自觉承担起了活跃气氛的任务。
　　结果小江好像有点矫枉过正，不知道怎么的就一个人自嗨了起来，还边说边灌自己清酒。
　　两瓶清酒灌下去，舌头已经开始捋不直了。
　　顾子予对他的跟班颇为放任自流，纵然祁嘉陵好心地劝他赶紧停手，小江还是又灌下去了半瓶。
　　然后在场的其他人现在已经对小江的家庭情况交友圈感情经历伤痛史都要倒背如流了。
　　程晞吃完大闸蟹擦了擦嘴，夹了一个小江点的还没动的玉子烧吃了一口，然后把盘子从小江面前移到了祁嘉陵手边。
　　“尝尝，这个挺好吃的。”
　　祁嘉陵同情地看了一眼小江，然后毫不客气地乐颠颠吃起来。
　　“好吃！”
　　别说真的很好吃，只要是程晞给的，哪怕是盐跟糖弄混或者焦成煤炭那也是山珍海味。
　　顾子予往酱油里挤着芥末，没抬眼睛，状似无意地说：“程晞，我这边已经看好了另一个本子，等《挚爱》收官以后就着手准备开拍。我觉得男主角很适合你，你有兴趣吗？”
　　祁嘉陵立刻从玉子烧中抬起头来。
　　程晞笑笑：“不用看一下《挚爱》播出后的效果吗？男主角直接启用新人，投资商那边过得去吗？”
　　顾子予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拉不到投资，你只要决定要不要打包过来就行了……对了你出道多久了？”
　　程晞：“有一年了。”
　　顾子予撇嘴：“都一年了，你们公司可真不怎么样，考不考虑跳槽？我老窝在A市，那边我熟知的好经纪公司多了。你这破公司，一点好资源全给那什么傅遥了。”
　　程晞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换东家的想法，而且合约年限也还早。”
　　“随便你。”顾子予臭着脸吃了一口寿司，“总之我回去把剧本发给你看看，要有兴趣的话我给你留着。现在这些艺人真不知道靠什么吃饭的，长得一脸乡村非主流演技活像村口跳大神，挑个演员挑得人火冒三丈。”
　　说完顾子予又看看一边的祁嘉陵：“你叫什么名字？看着还挺顺眼，有没有兴趣进演艺圈？”
　　“啊？”祁嘉陵被玉子烧噎了一下。
　　顾子予挑剔地审视着她：“头发挺好，保养得太差；脸蛋也不错，气色差了点；身材……干瘪，但是演清纯型的正好。总体来说马马虎虎能有个70分，比那些没包装之前的女明星强点儿。”
　　祁嘉陵：“……承蒙高看。”
　　程晞吃完了，放松闲适地坐在垫子上，闻言抬眉：“行了顾导，她才上高一。”
　　顾子予不屑：“高一怎么了？多得是初一就出道了的呢。”
　　程晞看了一眼呆呆的小动物一样的祁嘉陵：“你觉得她适合进娱乐圈吗？”
　　顾导于是也下意识地看了祁嘉陵一眼。
　　“……看起来好像是蠢了点。”
　　祁嘉陵悲愤地一筷子戳进寿司里。
　　顾子予手撑在身后，往后一仰。
　　“不过也不急，说来程晞你也不过才21……毛孩子呢。”
　　祁嘉陵默默瞅了瞅白白嫩嫩娃娃脸的顾子予。
　　他说这话可真是没有说服力啊……
　　“恩……小莓……不……不要离开我……呜呜呜呜……啊啊顾导……顾导你怎么变成怪兽了……顾……顾导你怎么了……”
　　几人无语地看向睡死了一会儿后又开始说起梦话的小江。
　　“其实顾导你也挺不容易的”祁嘉陵真诚地说，“生活不易，你们俩何苦要互相折磨呢？”
　　顾子予给出的反应是狠狠踢了小江的屁股一脚。
　　“哎哟……顾导……好凶……！”睡梦中的小江八字眉已经快撇成两条竖直平行线了。
　　程晞看了一眼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他又醉成这样，我们差不多走吧。”
　　顾子予应了一声，按铃喊来一个服务生。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服务生来得很快，彬彬有礼地在包厢门口问道。
　　“这个。”顾子予指指地板上死狗一样的小江，“帮我运到车上去，扛抱拖滚，形式不限。”
　　服务生显然十分地训练有素，只是面有菜色了一秒就立刻继续微笑服务：“好的我立刻叫人来。”
　　祁嘉陵余光看到程晞目不斜视充耳不闻地整理着因一直坐在地上而有点皱的裤子，整理好以后走过来，笑眯眯地说：“愣着干嘛？我们走吧。”
　　……
　　难怪顾导能对这人一见如故视为知己。
　　毕竟这个世界上，神经病有很多，但是能理解并走进神经病的世界的人，反正祁嘉陵只认识程晞一个。
　　哦，或许还有看似迫不得已但实际愿打愿挨的小江。
　　祁嘉陵回了家以后想到程晞前段时间似乎说是拍了公益广告和微电影。正好也没什么事，她便上网搜索了一下。
　　“哎？”祁嘉陵惊讶，程晞拍的微电影在网上竟然热度颇高，点击率和评分都高居榜首。
　　祁嘉陵好奇地点开看了一下，不过是五分钟的短片，但是剧情很精巧。从头到尾一句台词都没有，完全意识流的表现形式。程晞饰演的男主角是个患有重度抑郁症的少年，祁嘉陵愣愣地看着电脑中程晞满目空洞地坐在窗台上，那双黑幽幽的眸子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现实中的程晞从来都是温柔和煦的，而银幕上却似乎只是披着一个同样皮相的陌生人。
　　但是，就只要一眼，还是能让人再次无法自拔地泥足深陷。
　　片尾，程晞饰演的少年坐在窗沿上对着观众的方向笑了。
　　那个笑容让似乎从头到尾都是黑白色调的少年瞬间染上了色彩，就像一缕细碎的阳光，惶惶然探过云层，落上了千年冰封的冻土。
　　以至于后来大学选修课那个一肚子哲学思想的老教授慷慨激昂地问道“什么是生命力”的时候，第一时间在祁嘉陵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个其实并不算是程晞的少年昙花一现的一笑。
　　然后他向后一仰，从打开的窗口坠了下去。
　　祁嘉陵觉得脑中“叮”的一声，内心正因为艺术的冲击而百感交集着，电脑屏幕转黑，浮出一行惊天泣地吓死人的大字：
　　关爱抑郁症患者，人人有责！！！
　　……
　　祁嘉陵于是真挚地在影评处评价道：
　　【获益匪浅。以后一定会从我做起，为身边抑郁症患者制造一点爱，世界将会变成美好的人间。】
　　这部叫《我的深渊》的微电影影评区很热闹，网友们除了针对抑郁症问题的讨论外，还有一大群人纷纷踊跃表示这个演男主角的是谁我要给他生孩子！
　　也有人百度了程晞简单的个人资料，于是少女们顿时捶胸顿足。
　　【为什么长成这样演技这么美好的人竟然在演艺圈透明到我听都没听过！=皿=！】
　　【默默去补了他的所有电视剧……每一部里面都在用生命跑龙套啊T口T台词你在哪里！】
　　【啊啊啊啊啊我已经变成程晞的脑残粉了但是没有粮食啊快投喂我啊啊啊啊！！现在的偶像剧选男主角的标准到底是什么啊定下这种标准的人快给我站出来啊我保证不打死你！！！！】
　　【连主演的微电影都只有这一部……楼上们我会说我连他出现的所有广告都翻出来全部看了一遍了吗……】
　　【楼上+1 我连杂志写真都全部看完了。】
　　祁嘉陵看着大家热火朝天的讨论，坐在电脑前眉开眼笑。
　　我家程晞，是不是要红啦？
　　祁嘉陵欢快地在转椅上转了两圈。
　　可是说到底，这种微电影的受众只是很小一个群体。而且就算这样被人们所知了，曝光率不够马上又会被健忘的群众丢到脑后的。
　　祁嘉陵没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开始纠结起了一个应该由经纪人来烦恼的问题。
　　正沉浸在忧国忧民的自我世界中的祁嘉陵被客厅的一声惨嚎拉回了现实。
　　“沈雨蕉说要和我分手！！！”
　　某个熊孩子的声音都要带上哭腔了。
　　“沈雨蕉说她喜欢上别人了！”祁嘉康这次真的，“哇”的一声哭了。
　　祁嘉陵面无表情地推开门，就看到保姆刘阿姨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抚祁嘉康。
　　熊孩子哭得梨花带雨：“沈雨蕉说她喜欢上一个叫什么程晞的人了呜呜呜呜，她还说她要跟那个人结婚！！！”
　　祁嘉陵又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有什么好操心的，程晞迟早会大红大紫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实设定上来说八年前应该国内还不怎么流行微电影_(:з」∠)_不过……剧情需要，请让作者用绳命强词夺理一下吧

☆、第十二章

　　N市火辣辣的夏天可以持续到九月末，十月开始气温就急转直下，树叶一朝尽枯。这是个春秋短暂，夏天过后即冬天的城市。
　　程晞那边不受影响，紧锣密鼓地拍戏，祁嘉陵这里要迎接的是不速之客期中考试。
　　期中考试的前一个星期，邱佳被男友甩了。
　　祁嘉陵本来不知道，但她发现邱佳竟然敢在期中复习的时候在班主任的数学课上玩消失，虽然她一贯作风豪放，祁嘉陵还是嗅出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最后她在教学楼天台上找到了邱佳，代价是自己也误了一堂物理课。
　　邱佳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长发蓬乱地靠在天台的铁栅栏上。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了祁嘉陵一眼，就又一声不吭地把头低下去。
　　祁嘉陵挨着她坐了下来。
　　半晌，邱佳说：“你怎么不说话？”
　　祁嘉陵从善如流：“你怎么了？”
　　邱佳沉默了一会儿，黑黑的眼圈红了，鼻头也红了。
　　“我失恋了……”
　　这句话说完，眼泪就跟开了闸的龙头似的扑簌簌往下掉。
　　祁嘉陵叹了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帕纸，轻轻给她擦眼泪。
　　“所以呢？你要从这里跳下去吗？”
　　邱佳打着哭嗝：“滚蛋，你怎么都不安慰我？你为什么不说乖别哭了你为什么不说好男人到处都是他算个鸟你为什么不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祁嘉陵盘腿坐着看着她表演大珠小珠落玉盘，弓着腰单手托腮说：“你都能倒背如流了，我为什么要说？你自己说就是了。”
　　邱佳抢过祁嘉陵手上的手帕纸，跟擦皮鞋似的恶狠狠在自己脸上搓了几下。
　　“祁嘉陵，你真讨人厌。”
　　其实祁嘉陵跟邱佳没有那么熟——至少祁嘉陵觉得没有那么熟。她们两人最大的交集也就是以前时常一起分享对傅遥的热爱而已。
　　祁嘉陵活泼爱笑好相处，人缘不错，但她觉得自己跟所有人都只是泛泛之交，虽然全班大多数人都是从一个初中部一起升上来的老相识。
　　邱佳算是这些所有的泛泛之交中比较独特的一个。
　　因为她皮厚。
　　邱佳是从来不在意别人喜不喜欢她的，通常情况下也感觉不出来。比如祁嘉陵，对方觉得她是泛泛之交，她觉得祁嘉陵是知己好友，上学放学网上线下都不曾停止过坚持不懈的骚扰。
　　其实总体来说祁嘉陵是个很自我的人，向来专注于自身大概算是她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优点的优点。
　　只除了对程晞，这是特例，略过不提。
　　总之两个女孩就这么默然无语地在天台上坐了两个小时，邱佳忽然说：“祁嘉陵，我们去酒吧喝酒吧。”
　　“啊？”祁嘉陵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邱佳说：“什么疯不疯的，酒吧而已……你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
　　祁嘉陵：“你去过酒吧？”
　　邱佳：“……没有。”
　　祁嘉陵压下嘲讽她的冲动，现实地说道：“而且我们也进不去，一定会被赶出来的。”她指指身上的校服。
　　“没关系。”邱佳说，“我爸妈不住N市，你可以去我家换衣服，晚上我们一起去。”
　　祁嘉陵默然看着邱佳，对方一脸颓然而又坚毅的表情，好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像大人那样疯狂而又轰轰烈烈地失恋才算没白失恋一样。
　　最后祁嘉陵还是拗不过邱佳。
　　邱佳跟着轻车熟路的祁嘉陵找到南门附近一堵矮墙，翻出了学校。
　　“我第一次翘课翻墙出学校！”邱佳的眼睛亮晶晶的。
　　祁嘉陵既翻之则安之，弯眼一笑，双手插兜问题少年似的踢了踢墙。
　　要说的话，祁嘉陵跟邱佳是完全相反的人。
　　邱佳爱打扮，喜欢八卦，小心思多，但是十年如一日地乖乖学习听老师话，读重点高中上重点班。满心的叛逆梦想糊涂心思，叫得比谁都大声，但最后还是那个胆儿比谁都小的乖宝宝。
　　祁嘉陵正好相反，从来都是素面朝天T恤牛仔裤，没什么花花心思，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很多时候还有点呆呆的迟钝。但她只要有了个什么点子就立刻付诸实施，半点顾虑也无。
　　跟邱佳挤地铁又倒公交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她家。
　　祁嘉陵坚决拒绝了邱佳一脸兴奋地举着往她身上比划的粉红色吊带连衣裙。
　　“这件明明很衬你啊！”邱佳不肯放弃。
　　祁嘉陵用两根手指捻起那条吊带裙边缘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我求你饶了我吧……”
　　邱佳鼓着个腮帮子又拿了一件黑色紧身小礼服。
　　“这个怎么样？成熟而又富有风韵，攀上高富帅，干垮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祁嘉陵面无表情地从邱佳乱七八糟的衣柜深处翻出一套黑T恤跟白裤子，又扒出一件灰色卫衣套上。
　　“我OK了。”她说。
　　邱佳嚎：“你这样跟平时有什么区别啊！小心别人看出你未成年不让你进去！”
　　祁嘉陵想了一下，觉得有理。
　　于是她在邱佳殷殷期盼的目光中，绕过她和她手上的黑裙子，从邱佳的床头柜上拿了个大墨镜戴上。
　　她照着镜子，镜子里的人还是一团稚气。
　　不知怎的脑海里闪过徐慕菲的卷发长裙，祁嘉陵鬼使神差地解开头绳，一头长发垂落在肩。
　　“咦？”邱佳探了个脑袋过来，“你这样还蛮有女人味的嘛！”
　　祁嘉陵深以为然。
　　祁嘉陵搞定以后就坐在一边看电视，邱佳几乎把一柜子的衣服都试了一边。
　　“这件怎么样，会不会太暴露了？”
　　祁嘉陵瞅了一眼那个一直开到胸上的V字领：“是的……”
　　“这个呢？哎呀这个是不是也太清纯了点，我们可是去酒吧哎！”
　　“这个颜色衬得皮肤好黑……”
　　“这个显得腰粗。”
　　“这个穿上身觉得款式有点土啊……”
　　祁嘉陵家里条件不错，但是祁国栋向来觉得非必要的东西能不买就不买。要不是李婧喜欢没事给祁嘉陵买点衣服，她的衣柜恐怕空得吓人。
　　看着在自己面前走T台似的邱佳，祁嘉陵第一次对她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敬佩之感。
　　最后邱佳终于选定了一条深蓝色连衣裙，又折腾来一堆瓶瓶罐罐往脸上糊。
　　二十分钟后。
　　“你的化妆水平真是……让人神魂颠倒。”祁嘉陵点评道。
　　邱佳仔细审视了一番自己红过头的腮红、全糊在眼皮上的眼线和惊悚的烈焰红唇，垂头丧气地进了洗手间。
　　等邱佳洗干净出来，祁嘉陵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色，想了想，说道：“你坐下。”
　　邱佳乖乖入坐，好奇地看着祁嘉陵。
　　祁嘉陵研究了一下她那堆瓶瓶罐罐后，点了一点粉底液轻轻在她脸上涂抹起来。
　　描眉、画眼线、刷睫毛、扑定妆粉、上腮红……最后细细涂完唇彩。
　　邱佳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感慨道：“你真是真人不露相。”
　　祁嘉陵把唇彩盖子拧上：“独门秘技，传儿不传女，传女不传你——其实我只会给别人化。”
　　两个未成年少女站在红灯酒绿的酒吧街，够着脖子看着头顶大大的“入魔”两字。
　　祁嘉陵说：“这真的不是什么邪教组织秘密接头地点吗？”
　　邱佳咽了口口水：“大众点评上说这家不错。服务一流，环境一流，表演一流……”她指了指手机日历，“今天好像还有钢管舞。”
　　祁嘉陵用充满了不信任的目光盯着她。
　　这时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的服务生看到了这两只迷途羔羊。
　　他热情地笑着迎上来：“美女们，不进来吗？我们家是酒吧街口碑最好的哦。”
　　邱佳傻乎乎地问：“真的吗？”
　　服务生神秘一笑：“进去了就知道啦。”
　　于是邱佳被牵引着脚步飘然地进去了，祁嘉陵扶了扶鼻子上的大墨镜，只好跟进。
　　这家酒吧建在地下，祁邱二人全身僵硬地通过墙上全是各种妖魔鬼怪骷颅头的下楼通道，瞬间被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吓得魂飞魄散。
　　服务生绅士地鞠了一躬做了个“请”的手势：“欢迎二位来到入魔。”
　　然后他退了出去继续迎宾，来了另一个酒吧内部的服务生带着二人来到一个小卡座，给了她们酒水单。
　　邱佳瞪着眼睛看着酒水单上的价格，贴在祁嘉陵耳边说：“酒吧的酒水都是卖这么贵的吗……”
　　“啊？”祁嘉陵没听清。
　　邱佳用吼的又说了一遍。
　　祁嘉陵这次听到了，也回吼道：“我也不知道呀！来都来了！点吧！”
　　邱佳看着酒水单，又看看周围的红蓝绿女，耳中几乎让人耳鸣的乐声和舞池中疯狂扭动的人。大概是被气氛感染了，她中气十足地又吼了一句：“对！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被一个混蛋给甩了！管他呢！喝！！！”
　　站在一边的服务生小哥被她的气势所深深地震慑了。
　　她问祁嘉陵：“什么酒最烈！”问完看了一眼酒水单上动辄几大百的洋酒，又补了一句，“我买得起的！”
　　祁嘉陵刚想说什么，邱佳打断道：“不许劝我！谁的青春不要疯狂一次！这可是我美丽的初恋啊！可惜我他妈爱了一个傻逼！”
　　祁嘉陵第一次听邱佳说脏话。
　　她其实不知道邱佳跟她那个看上去就挺花心的男朋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忽然意识到，这件事带给邱佳的伤害可能远比她所看到的要更剧烈。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个人的生活如何，旁人从来都不会比他自己更清楚。可是这个世界太多的人爱借用上帝的眼睛，他们千方百计的论证你所经历的是多么微不足道的挫折，高高在上地职责你的难过是多么的不应该。
　　可是所有人都应该有为自己难过的权利，尊重那一刻真切悲伤的心情。
　　即便很多年后的邱佳也许会笑眯眯地挽着另一个男人的手，不在意地取笑当年小题大做的自己。但在生命的长河中，站在这里的、此时此刻的邱佳，她的那方蓝天是真的轰然倒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邱佳端起服务生送来的长岛冰茶，豪迈地当场灌下去一大口。
　　然后脸都绿了。
　　“好难喝！”
　　祁嘉陵叉了个西瓜放进嘴里，毫不感同身受：“不能喝就别喝了。”
　　“不行我要喝！”邱佳看来打定了主意要跟“大人的失恋方式”死磕到底，眼一闭心一横又灌下去一大口。
　　“珍惜生命！”祁嘉陵用力拍着被呛得肺都要咳出来的某人。
　　邱佳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蔫蔫地靠在沙发上端着酒拿吸管一点一点啜饮。
　　舞台上一个性感女郎走上来，酒吧里爆发出一阵掌声欢呼口哨声的音浪狂潮。
　　然后音乐激变，密集狂热的鼓点几乎震裂鼓膜。
　　邱佳看着舞台上攀着一根钢管跳着热辣舞蹈的舞者：“还真有钢管舞……”
　　舞台附近灯光闪烁，邱佳眨了下眼。
　　“祁嘉陵，那边那个人我怎么觉得有点像你哥啊？”
　　“我哥？”祁嘉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哪有哥？”
　　邱佳：“就上次一起去看傅天王粉丝会那个大帅哥啊！你远房亲戚！”话音刚落就被祁嘉陵瞬间探过来的脑袋撞了个正着，“我的鼻子！”
　　祁嘉陵撑着桌子探着身朝邱佳指的方向看过去。
　　程晞微低着头倚在沙发上喝酒，射灯划过，映出他铅灰色的衬衣。
　　那个趴在他肩上浅笑耳语的女人有一头漂亮的卷发。
　　他们那桌上还坐了几个人，不过都在沙发的另一边说说笑笑，给他俩留出了充分的个人空间。
　　邱佳不知不觉已经喝下去了一整杯长岛冰茶，兴奋值瞬间满槽，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祁嘉陵就兴高采烈地要去打招呼。
　　祁嘉陵不想过去，但邱佳跟一头盯着红布的斗牛似的就冲过去了。
　　邱佳大着舌头，热情奔放地一拍别人桌子。
　　“程晞大哥！”
　　那桌上一个人被吓得嘴上叼着的烟掉到了地上。
　　程晞估计也被吓得不轻，坐直了些：“你是上次那个……”
　　“祁……祁嘉陵也也来了！”邱佳站得东倒西歪，朝祁嘉陵的方向大力招手，“祁嘉陵！快过来！你哥在这呢！”
　　祁嘉陵在一众人的目光洗礼下心如死灰地蹭了过去。
　　“嘉陵？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程晞皱了皱眉。
　　祁嘉陵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还黏在程晞身上不下来的徐慕菲。
　　我才想问呢，你们为什么在这种地方。
　　邱佳酒后奔放程度又上升一个等级，大咧咧地一屁股往别人沙发上一坐。
　　“嘉陵是陪我来的，我被一个人渣甩了！”说着抓起桌上的啤酒就往嘴里灌。
　　祁嘉陵也顾不上程晞了，赶紧扒住邱佳：“你打住！”
　　徐慕菲此刻看起来不知为何比那天在片场里放得开了许多，她勾着程晞巧笑嫣然地看着祁嘉陵。
　　“程晞你上次都不跟我介绍，原来这个小朋友是你妹妹啊。多大了呀？这样两个小姑娘自己跑来酒吧可不太好。”
　　卷发，红唇，低胸小礼服。
　　美艳逼人。
　　程晞没接她的话茬，只是皱眉看着祁嘉陵：“我送你们回家。”
　　祁嘉陵有点怂，刚想答应，徐慕菲却一搂她把她带着也坐了下来。
　　徐慕菲笑道：“我们还没怎么玩呢，程晞你可不能走。小妹妹在这坐一会儿就是啦，我帮你照顾着。”
　　祁嘉陵被她那涂了深紫色指甲油的手抓搂着，肩头一阵发疼。
　　她轻轻拂开徐慕菲的手，嘿嘿笑着道：“我不是程晞的妹妹，不用特别照顾。但是徐大姐说得对，我也可以留下跟你们一起玩嘛。”
　　徐慕菲被她那声“徐大姐”叫得面色绿了一下。
　　程晞不置可否，但终是没再阻拦。
　　他朝服务生招了个手。
　　“来两杯苹果汁。”
　　等苹果汁上来，程晞递了一杯给祁嘉陵，另一杯推到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邱佳面前。
　　徐慕菲的手又勾上程晞的胳膊，此时钢管舞已结束，酒吧内稍微安静了些许。
　　祁嘉陵规规矩矩地坐着喝苹果汁，听到徐慕菲柔柔地说：“不用担心，我有资源。那个代言要选的男艺人一直都没有定下来，现在如果我跟他们推荐你，再加上明年要上映的《挚爱》，肯定没有问题。”
　　程晞的左手搭在沙发扶手上，食指轻点着，垂眸似在思考。
　　徐慕菲笑：“你不用考虑这么多，这对你来说一点坏处都没有啊。”
　　程晞微笑不搭腔。
　　徐慕菲也不盯着这个话题，招呼一桌人：“大家别干坐着啊，要不来玩游戏吧？”
　　她拿起一个色子筒摇了摇，对着祁嘉陵扬眉一笑：“有小朋友在，就来玩点最简单的吧。”
　　除开睡得天昏地暗的邱佳，在场一共六个人。
　　徐慕菲说的就是酒吧游戏里最普通的摇色子比大小：每个人的色子筒里五个色子，大家由小到大依次猜所有色子中某一点数的色子共有多少个，一点可作任意点数使用。报到一定的数以后可以开色子筒，如果色子数小于最后报数的人报的数量，那么最后报数的人输，反之，开色子筒的人输。输家要罚酒。（注：这个游戏是报数的方法是X个Y这样，Y是色子的点数，X是色子的数量。X跟Y都可以随意决定，只有一点就是下家报数的时候，X跟Y里面至少要有一个比上家报的大。比如上家报三个四，下家可以报两个五或者四个二这样，但不能报三个三或者两个四这种。如果上家报五个六，那下家只能七个六八个六这样接下去，不敢接了就喊开）
　　祁嘉陵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还有点摸不着重点。
　　“九个三。”坐在祁嘉陵左边的寸头男人想了一下说。
　　新手祁嘉陵下意识地跟着接下去：“十个三。”
　　“开。”祁嘉陵下首的徐慕菲直接喊道。
　　所有人把色子筒掀开来，徐慕菲一个一个点过去，算上可以代替任意点数的一点在内，一共只有九个三。
　　“嘉陵，你输了哦！”徐慕菲拍了拍祁嘉陵的脸，长长的紫色指甲戳到皮肤，祁嘉陵闪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程晞，程晞在徐慕菲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射灯偶尔扫过时只能看到他腕上的宝蓝色袖扣光华微闪。
　　徐慕菲拿起桌上的伏特加往一个大玻璃杯里倒了大半杯，又兑了一点绿茶饮料，递到祁嘉陵面前。
　　她始终笑得媚态横生，跟那天在片场清纯优雅的样子相去甚远。
　　“小朋友能喝酒吗？不过来都来了，做点平时没做过的事情也没什么吧？”
　　祁嘉陵咽了一口口水，伸手要接。
　　侧面横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她，铅灰色的衬衫袖口上嵌着一颗光华璀璨的宝蓝色袖扣。
　　“我来帮她喝。”
　　祁嘉陵愣愣地看着程晞面不改色不疾不徐地灌下去一整杯酒，眼睛都没眨一下。
　　程晞拿着空了的酒杯在俆慕菲眼前晃了晃，眼角微弯。
　　俆慕菲嘴唇轻抿，但是下一刻又似浑不在意一样撩了撩头发笑着招呼大家继续。
　　可惜祁某人太不争气，背后有人撑腰还是输得七零八落。
　　祁嘉陵瞪着色盅下非要跟自己对着干的色子，默默思考这看似毫无技术含量的游戏的奥妙之处。
　　俆慕菲又兑好了酒端过来，顺便轻轻按住程晞的手。
　　俆慕菲：“人家小朋友自己要跟我们一起玩的，程晞你这样第一次就算了，老这么来可是很犯规的啊——是吧嘉陵？你忍心看程晞哥哥因为你这么一大杯一大杯地灌酒吗？”
　　祁嘉陵咬着牙拿过酒就往嘴里灌。
　　就当每次咳嗽的时候喝干贝枇杷露了，那玩意儿比酒的味道丧心病狂多了。
　　可是她还没灌进去多少，手上的杯子就被人抢走了。
　　程晞轻轻摇晃着杯子里的酒液，看着俆慕菲。
　　他看起来始终是带着笑意的，笑得跟个自动冷柜似的叫人浑身凉嗖嗖的。
　　自动冷柜说：“说到底我们今天出来是谈正事的，灌小孩子酒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说完继续把大半杯酒一饮而尽。
　　程晞抹了一下嘴，站了起来。
　　“总摇色子喝酒没什么意思。徐小姐刚才不是说喜欢台球吗，这家酒吧正好有几张台球桌。”他轻轻敲了敲已经空了的酒杯杯沿，“怎么样，要不要去玩几把？”
　　俆慕菲也跟着站起来：“真的吗？我都不知道。”
　　她笑着拉起祁嘉陵：“也是，老让小妹妹喝酒是太难为你了。程晞说得对，打台球去好了。不过我打得可不太好啊，到时候小妹妹要手下留情哦。”
　　俆慕菲说打得不好倒是谦虚了。
　　随着悦耳的“咚”的一声，又一颗球进洞。
　　做俆慕菲对手的寸头男人讪笑着摸头：“哈哈，我早知道是这样了。慕菲的球技在圈子里的女星里可是数得过来的，像我们这种水平一般的男士都不是她的对手啊！”
　　俆慕菲弓腰伏在球桌上，那身低胸小礼服紧紧绷在她身上，束出波涛汹涌的曲线，胸口的事业线引得周围不知何时围过来的人们大吹口哨。
　　酒吧里光线暗，俆慕菲在银幕上又向来是清纯玉女形象，此刻却十足妖艳性感，愣是没有一个围观群众认出她来。
　　祁嘉陵事不关己地站在球杆架子前一根一根地拿着杆子掂掂摸摸，对那边此起彼伏的口哨声置若罔闻。
　　俆慕菲解决了寸头男后踢踏着高跟鞋走到祁嘉陵面前。
　　“这里的球杆肯定没有自己的顺手了，凑合着用吧。怎么样，嘉陵小妹妹要不要跟姐姐玩一把？”
　　她也放开来不装谦虚了，说完意有所指地笑看了一眼倚在一旁墙边的程晞：“不过这次可没有消防队员再来随时救火咯。”
　　祁嘉陵拿好一根球杆倒拎着，嘿嘿笑着说：“那姐姐教教我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对自己写长篇的节奏感绝望了Orz

☆、第十四章

　　那边已经有围观群众帮忙把球重新码好在球桌上了，高喊着“美女再来”。
　　俆慕菲对祁嘉陵一扬下巴：“九球哦，小妹妹会吗？”
　　祁嘉陵眨眨眼睛：“知道规则。”
　　俆慕菲万般大度地笑笑：“没关系，就是玩玩，我可不会对小朋友下重手——你先开球。”
　　祁嘉陵拖着球杆磨磨唧唧地走到球桌边，围观的人有些大概觉得这个对手怎么看都是被横扫的份，有的人觉得没意思就散了。剩下的估计认为欣赏一下大美女怎么完爆一个小丫头还是有一定看点的，继续留着看热闹。
　　祁嘉陵俯下身开杆，姿势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瞄准一号球，被框成菱形的球被白球打散，无球进洞。
　　俆慕菲笑着一撩头发：“小妹妹别紧张，新手能这样已经不错了，很有天分嘛。”
　　祁嘉陵：“姐姐你来吧，我观摩学习一下。”
　　俆慕菲稍稍确认了一下桌上彩球的分布，绕了个小圈便胸有成竹地伏低身子。
　　祁嘉陵默默看着周围男人们的视线纷纷落在俆慕菲贴在桌沿的酥-胸上，满脸兴奋。
　　清脆的球杆与球撞击的声音，接着是球与球互相撞击的声音。
　　一号球笔直地向离祁嘉陵最近的角袋滑来。
　　然后毫无悬念地入洞。
　　俆慕菲得意一笑，又去瞄准二号球。
　　二号球跟白球连线的角度不太好，要打进难度颇高。
　　俆慕菲略微思索了一下，身子微侧对准右边桌壁，用了点力击打母球。
　　白球重重撞上二号球，二号球撞击桌壁弹出一个六十度角，往左边侧袋滚去。
　　祁嘉陵眼睛都没抬，开始走位。
　　围观群众们紧张地盯着滚动的球，俆慕菲却已经看出了最终结果，脸色不太好。
　　果然，二号球撞上侧袋桌壁弹开了，失之毫厘。
　　周围一片唏嘘惋叹之声。
　　不过俆慕菲这一杆之后二号球的位置更刁钻了，她看了一眼扬眉对祁嘉陵道：“这不太好打啊，小妹妹要不直接打自由球吧？玩玩而已嘛，不用太认真。”（注：自由球就是把母球重新随意放一个位置打，一般如果一方犯规另一方即可打自由球）
　　“不必。”祁嘉陵已经站定开始瞄准。
　　干净利落的一杆，二号球在桌壁上弹出一个极大的钝角，慢悠悠往角袋滚去。
　　“角度挺好的，但这也太轻了吧？”
　　“毕竟是小姑娘，力气不够吧。”
　　“可惜了，力气再稍微大点应该能进的。”
　　祁嘉陵没理会周围人的议论，打完这一杆就不再理会，继续随着母球走位。
　　“咚”的一声。
　　“靠，我以为球要停在洞口呢！竟然进了！”
　　“运气吧，就差一点点就进不了了。”
　　祁嘉陵似乎毫不意外，已经在对着三号球跃跃欲试地比划着了。
　　三号球直线入洞，祁嘉陵继续走位，接着四号球五号球六号球接二连三进洞。
　　一转眼桌上只剩下三颗彩球了。
　　随着球一颗颗减少，周围乱七八糟的声音也渐消，大家终于开始认真看起来。
　　俆慕菲高跟鞋不耐地“嗒嗒嗒”敲地的声音在嘈杂的酒吧里都能听见了。
　　七号球在桌壁上弹了两次，最后还是差了一点，没能入袋。
　　祁嘉陵摸了摸鼻子，靠边站了。
　　俆慕菲重重踩着地走回球桌边，这次她终于不教诲祁嘉陵了，直接瞄准七号球开杆。
　　不是很难的一杆，俆慕菲轻松打进七号球。
　　她显然比一开始谨慎了许多，对着离桌边很近的八号球比划掂量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出杆。
　　八号球还是撞上了袋壁，但是轻轻一滚，最后千钧一发地落入洞中。
　　现在桌上只剩下母球跟黄条花的九号球了，只要九号球命中，这局直接算俆慕菲获胜。
　　大家津津有味地看着，祁嘉陵坐在边上一个高脚凳上晃着腿，球杆一下下轻点着地。
　　俆慕菲出杆的时候竟然打歪了，球杆落在母球边缘，母球在桌上旋转滚动了一下，没撞到九号球。
　　“美女竟然关键时刻掉链子！”
　　“可惜了啊，本来以为美女要赢了呢！”
　　“这下估计小姑娘得赢了吧，小姑娘水平也霸道得很啊，最后打一杆自由球简直是送给她赢啊。”
　　“大美女不会看对面是小孩子故意放点水吧？”
　　“啧，没意思！”
　　俆慕菲似乎很遗憾似的耸了耸肩：“哎呀，失误了。小妹妹随便挑个自己喜欢的位置打吧，你赢咯！”
　　祁嘉陵跳下高脚蹬，笑眯眯地道：“失误嘛，人之常情。反正是玩玩而已，我就这么打吧！”
　　俆慕菲愕然地看着她脚步轻快地走过去绕桌走位。
　　这球要打进还真是挺难为人的。
　　俆慕菲这一杆犯规以后桌上母球贴库，九号球在右侧桌壁边缘。
　　祁嘉陵只能在库边架杆，十分不灵便。
　　她边观察边活动球杆了许久，周围已经有人劝小姑娘快放弃了，好好的自由球不打在这拗个什么劲？
　　虽然观察酝酿了很久，最后祁嘉陵出杆的时候并无拖泥带水。母球撞上那颗最后的九号球，九号球颤巍巍轻弹一下开始滚动。
　　周围一群人都咽了一口口水，九号球拗着一个刁钻的角度滚到了角袋边，在袋壁边徘徊了好几下。
　　然后徐徐滚落，撞上袋中其他的球，发出清脆的声响。
　　有人鼓起掌来：“小妹妹真不简单啊！”
　　祁嘉陵笑嘻嘻地感谢了一下大家的掌声，没再看俆慕菲，而是蹦跶到墙边的程晞身边。
　　“怎么样？”祁嘉陵一挥胳膊，“我的技术不错吧！”
　　面对程晞她从来学不会谦虚和城府四字怎写，只是像条小狗一样迫不及待地摇着尾巴邀功。
　　程晞摸摸某条小狗的头：“我早就知道了。”
　　“啊？”祁嘉陵不摇尾巴了，“你怎么知道的？”
　　程晞轻轻抓起她的双手举起来给她看：“右手手心，左手V架上都有茧了，一看就是打台球打得废寝忘食的结果——你打得是有多刻苦？”
　　祁嘉陵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柔嫩的手掌上确实已经起了薄茧。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初中的时候玩这个玩上瘾了，天天一个人一打四五个小时，而且不喜欢戴手套……没少被说不学无术……”说完看着程晞，又眼睛一亮，“我们俩来玩一把？”
　　俆慕菲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群男人簇拥起来，她用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喝着酒淡淡接受男人们的奉承。
　　有几个人在不远处徘徊，不时瞅瞅祁嘉陵的方向，摸不准该不该来搭讪。
　　程晞走到球杆架前，随手拿起一根。
　　祁嘉陵已经又回到球桌前，撑着桌沿道：“不许手下留情哦！”
　　程晞一颗一颗把彩球重新码进框里：“行——女士优先。”
　　祁嘉陵开杆进球，算是个开门红，可惜第二杆就落空了。
　　她吐了吐舌头，坐在高脚蹬上看着程晞。
　　程晞弯身专注瞄准，整个身体从肩头到腰部的线条精致优雅而又蓄势待发。一条长腿微曲，肘部轻轻往前一送，母球便稳稳向着目标快速滚去。
　　然后撞击、落袋，一气呵成。
　　围观的人又重新多起来，而且本来清一色的糙汉子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不少迷你裙跟大白腿。小姑娘们叽叽喳喳，不过讨论点明显地从台球跑偏了十万八千里。
　　祁嘉陵注意力也就稍微分散了一会儿会儿，再回过神的时候桌上已经没几颗球了。
　　程晞不紧不慢地走位，悠悠哉哉逐个击破。
　　随着最后的一声落袋声，从二号球一直横扫到九号球的程晞赢了个满堂彩。
　　“我去！”祁嘉陵跑过去苦着脸道，“你真是够实在的，果然半点都不手下留情！”
　　程晞玩着球杆：“承让承让。”
　　祁嘉陵：“你还说我玩得刻苦，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程晞哈哈笑，气定神闲地做了个充满“摸你狗头”意味的抚摸动作。
　　“有些东西，比起刻苦，天分比较重要一点。”
　　祁嘉陵气结。
　　二人的对话被两个年轻女孩的靠近打断了。
　　两个女孩子满脸不确定地走过来，其中一个试探着开口问：“请问……你是程晞吗？”
　　程晞转过脸正对着他们，略带疑惑地点了点头。
　　“哇！”另一个没说话的女孩子尖叫了一声，“真的是！”然后迅速从手提包里翻出小本子跟笔，兴奋道，“能给我签个名吗！天哪我在网上找信息找的好苦啊没想到能看到真人！！！简直明天可以去买彩票了！”
　　另一个女孩显然也激动得不行：“真的是程晞！天哪真人好帅！！！程晞我是你的粉丝啊！”
　　晞·八十线小明星·程明显对眼前这个情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的粉丝？”
　　嘴上是这么说，他还是好说话地接过小姑娘手上的小本子给签了个大名。
　　小粉丝们激动得原地直蹦。
　　祁嘉陵忽然反应过来：“啊，难道是那个？《我的深渊》？”
　　“对啊对啊！”粉丝甲，“那个微电影简直已经在我脑子里洗脑循环了！我每天起床要看一遍吃完饭要看一遍睡觉前要看一遍！没想到有生之年能见到神秘的程晞真人！真是死而无憾了！！！”
　　粉丝乙：“哎，程晞你真是太低调了，明明这么棒。”
　　程晞虽然是第一次遇到所谓狂热粉丝，但是心理素质颇为优良，分外淡定。
　　祁嘉陵默默看着他十分具有官方偶像气质地优雅一笑，点头承诺：“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谢谢你们的喜欢。”
　　妹子们，你们太天真了。
　　这并不叫低调，他，只，是，不，红，而，已。
　　祁嘉陵内心吐槽着，也学着程晞习惯性的那样轻轻往身后的墙上一靠，看着两个小姑娘像两只乐不思蜀的小麻雀一样跟程晞叽叽喳喳地抒发一腔热爱。
　　美玉蒙尘，但总有一天会光华重现。
　　而见证这个过程的快乐，较之她生命中所有的美好尤甚。
　　祁嘉陵歪着头看着，控制不住面部表情跟着那两个女孩子一直傻笑。
　　你的世界会越来越宽广，而我的世界却越来越狭窄。
　　直到有一天只看得到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十一点多的时候，程晞叫了辆车送祁嘉陵跟终于神智稍微清醒了一点的邱佳回家。
　　出租车上邱佳缩在外套里一会儿瞅瞅旁边的祁嘉陵，一会儿瞅瞅前排的程晞。
　　这两个人都一脸深沉眼神飘忽地看着外面是几个意思？大半夜的路灯能看出朵花来？
　　酒意未消的邱佳十分不甘寂寞，决定调节一下这莫名黏着的气氛。
　　“哈哈，今天玩得真开心啊！”她说道。
　　祁嘉陵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你玩什么了？你不是从头睡到尾么？”
　　邱佳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一个说法。
　　但有这么堵人话头的么！你这人会不会聊天啊！邱佳愤愤。
　　可是见祁嘉陵又开始盯着外面除了路灯什么都没有的大马路发呆，完全没有要继续跟她聊下去的意思。邱佳只好换了个主题，再次企图愉快地聊一聊。
　　于是她说：“刚才那个女的是俆慕菲吧！我一开始没看出来，后来仔细看好像真的是！她可真是个大美人啊，比我见过的所有美女加起来都漂亮！你说是吧？”
　　祁嘉陵凉飕飕地看了她一眼，不予置评。
　　K.O.
　　邱佳丧失了战斗能力，BOSS祁嘉陵获胜。
　　但是邱佳不甘放弃。
　　见祁嘉陵这边百攻不破，邱佳只好转而从看起来只是纯粹在发呆的程晞下手。
　　“程晞哥，你怎么会跟俆慕菲一起吃饭啊？说来上次傅天王见面会的门票也是你弄到的，你难道是娱乐圈内部人员？”说到这里邱佳觉得有点小激动。
　　程晞比祁嘉陵体贴多了，听到邱佳跟他说话就收回七魂六魄不再发憷。
　　“是啊，我也是演艺圈的。”他回答道。
　　邱佳赶紧扒住前方副驾驶的椅背，兴奋道：“我就说！有几个明星有程晞哥你这么帅的？程晞哥你是歌手？演员？模特？刚出道吗？”
　　“我是演员。”程晞笑了笑，“不过基本上都是在跑龙套。”
　　邱佳老气横秋地说：“跑龙套也就是一时的，程晞哥你这种条件，以后铁定大红大紫，我说真的。”
　　程晞带着笑意瞥了一眼依然看着窗外但明显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讲话的祁嘉陵。
　　“这话以前也有人跟我说过，承你吉言。”
　　“哎……”邱佳靠回后座的椅背上，神情倦怠下来，重重叹了口气，“我的以后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程晞随口道：“怎么？”
　　祁嘉陵也终于收回视线看着邱佳。
　　虽然因为酒精跟环境的原因让她看上去一副没心没肺样，但到底眉间还是有一抹淡淡的郁郁之色。
　　邱佳抱膝坐着，摇头晃脑地慢慢说道：“你们知道吗？我八岁的时候就认识陈歌了，十二岁跟他表白然后在一起，一直到现在……哦不对，一直到昨天。
　　“陈歌很受欢迎，喜欢他的女生很多。而且他没那么喜欢我，我又不傻，我看得出来。但是我跟他是青梅竹马啊！我从小就喜欢他，他小时候对我也还不错。可是越长大他对我越不耐烦了，他好多哥们、同学，压根就不知道他还有女朋友。
　　“我一开始觉得没关系，虽然他对我冷淡了点，有的时候还跟别的女孩子暧昧，但说到底他还是没真的跟别人有什么，最后在他身边的还是只有我一个。
　　“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我以后是一定会跟陈歌结婚的。我们这辈子都会一直一直在一起，什么都不会把我们分开来。越到后来，这种想法越淡。我再也不去想以后结婚的时候要穿怎样的礼服，拍怎样的婚纱照；以后生几个孩子，长得要多像他……我开始想怎么才能挽留住他，怎么能让他多看看我，怎么能让他……重新喜欢我。”
　　祁嘉陵看到邱佳自顾自地说着，最后也不再乱晃，微仰着头，眼泪“吧嗒吧嗒”一颗颗地往下掉，直到脸上的妆都全花了，看着跟只惨兮兮的小花猫一样。
　　她接着说：“最可怕的是，我以为变了的只是陈歌而已。他先退场了，但我还在披荆斩棘，在这段感情里勇往直前——我以为自己是个悲剧中的英雄呢。
　　“可是昨天他坚决地跟我说分手的时候，我最强烈的感觉不是伤心不是难过痛苦，而是解脱——终于一切都结束了，比我所预想的早了好多年。但是我终于可以从这段感情里抽离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喜欢他了……”
　　邱佳说不下去了，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泣不成声。
　　祁嘉陵无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后来祁嘉陵把邱佳也写进了她跟程晞的故事里。再后来邱佳从国外回来，挽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德国人。她坐在电视机前大笑着指着电视剧里那个坐在出租车上哭鼻子的花猫脸女孩子，用流利的德文跟她的未婚夫说：“看到没？这傻逼就是当年的我啊！”
　　他后来的丈夫温柔地笑着把她搂进怀里，什么都没说。
　　把邱佳送回家以后，程晞刚准备让出租车师傅掉头继续开，被祁嘉陵阻止了。
　　祁嘉陵说：“这里有直接开到我们那儿的18路夜间公交车，不用等多久。我好久没坐过了，我们去坐坐呗，还省点钱。”
　　程晞也不问她怎么就心血来潮，轻点了一下头，掏钱包付车费直接下车。
　　十月中旬的夜风已经有点冷了，祁嘉陵把手插-进卫衣口袋里，慢悠悠地往车站晃。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笑嘻嘻地对程晞说：“我们俩这样像不像樊路跟祝宁？”
　　樊路跟祝宁是《挚爱》的男女主角。
　　祁嘉陵背过手，蹦蹦跳跳地走着，学着祝宁的口气说：“这个晚上太黑啦，像我这样美丽的女孩子一点都不适合在外面走动！所以我要么就坐末班车回家，要么，就跟你回家——哎呀，末班车来了，可是我穿了一天高跟鞋，脚疼，走不快！——你看末班车又走了！真是的，那我只好跟你回家啦！”
　　程晞配合地接了一句：“可是我家现在已经被强制停水停电了，你怎么去啊？”
　　祁嘉陵入戏地瞪他一眼：“你都能住，我怎么就不能凑合着住一晚？”
　　程晞：“我身上还有点钱，我的大小姐，你就打车回去吧。我明天再去看你成不？”
　　祁嘉陵愣了一下，纠正道：“不对啊，这里樊路应该是答应了，然后问一句‘你脚疼吗要不要先穿我的拖鞋’才对！”
　　程晞耸肩：“原著里是这么写的，剧本上改过了。”
　　“为什么？”祁嘉陵瞪着眼睛不满道，“这可是很重要的一个灵魂剧情哎！你们编剧怎么想的啊！”
　　程晞无奈道：“因为这个时候祝宁还没成年啊，要有这种剧情电视剧审核会有麻烦的。”
　　祁嘉陵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
　　18路车靠站，祁嘉陵跟程晞上了车，整辆车上就他们两个人。
　　司机师傅估计也是无聊透顶了，看好不容易上来两个活的，顿时精神抖擞。
　　不过还是不忘教育两句：
　　“小年轻处对象也不是什么坏事，在外面逗留到这么晚啊，多不安全！”
　　祁嘉陵面红耳赤地看了看身边的程晞。
　　程晞拉着祁嘉陵在前排坐下，笑道：“您说得对，下次保证不这样。”
　　祁嘉陵闷头嘿嘿笑着，心花怒放。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的过渡章。。

☆、第十六章

　　享受恣意的青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无数的前辈用自身血淋淋的教训告诉了我们这一点。
　　这是期中考试结束后远比考试当时还要肃杀的一周。
　　随着又一个课代表扔下一张卷子在祁嘉陵的课桌上，祁嘉陵不忍直视地拗过了脑袋。
　　“我数学最后一题明明推导过程基本都是对的，最后出了点小错而已。只给了我一半的分至于吗！害我就拿了142分，唉，不知道要排到多少名去了，真郁闷！”后桌的单玟抖着卷子尖声埋怨着，几乎周围所有人都看到了她那只扣了八分的试卷，当事人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祁嘉陵的同桌仇晓闻言转过头去，沮丧道：“尖子生单同学求你别刺激我们这些升斗小民了好吗？我这次考得比开学摸底考还差，数学就拿了128分，可怜可怜我回家要挨抽的屁股好吗？”
　　单玟放下卷子“安慰”道：“哎呀你这不是挺好的。我妈老说我，成绩一点都不稳定。我就羡慕你，稳扎稳打的，从来都稳定发挥，不像我，动不动就考砸。”说完拍了拍桌上“考砸”了的试卷。
　　仇晓估计被她“安慰”得更心塞了，耷拉着眉毛没说话。
　　不过仇晓不理单玟，她也要不甘寂寞地找别人来搭理她一下的。
　　“哟，我们的班花考得怎么样啊？肯定不错吧？”
　　单玟动不动就爱管祁嘉陵叫“班花”，虽然他们班从来也没评选过这项殊荣到底应该归谁所有，但是向来桃花运还算不错的祁嘉陵被认为是有力竞争者之一。
　　对此祁嘉陵的看法是这群人可能应该去看看眼科。
　　只是别人叫祁嘉陵班花，不过是善意的调侃，祁嘉陵自然也不会矫情地跟人家辩论。
　　而单玟，可是半丝善意也无。
　　单玟说着话就走到前排来，伸手就从祁嘉陵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试卷里抽出一张。
　　“77？”单玟用两只手指拎着那张一片血红的惨烈物理卷子，“班花及格了嘛，恭喜啊！”
　　祁嘉陵懒得理她，站起来拽走她手上的卷子。
　　单玟笑她：“有什么不让人看的？真小气。反正到时候排名出来这又不是秘密！”
　　单玟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尖锐，坐在祁嘉陵前桌的男生皱着眉头转过身来。
　　祁嘉陵把卷子全部摞好塞进桌洞里，然后直起身，椅子在身后发出“卡啦”一声碰撞的声音。
　　她想拨开拦在桌边的单玟出去，单玟却不依不饶地堵住她的路。
　　“你这么气冲冲地要走干嘛？我又没欺负你，不过就看看你成绩，怎么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祁嘉陵稍微后退一点，拦住了前排看不过眼想对单玟开嘲讽的男生。
　　她平视着单玟的眼睛，歪了歪头。
　　“你喜欢的那个人，叫陆子宁？”
　　祁嘉陵说得很轻和，但教室这个原本乱哄哄的角落却忽然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看向祁嘉陵跟单玟这边，就连一直埋头订正卷子的仇晓都扶了扶厚厚的眼镜抬起头来。
　　单玟单恋实验班的陆子宁好多年，是个公开的秘密。
　　而陆子宁喜欢祁嘉陵，大家心照不宣。
　　但是从来也没有人这么直接在两个当事人面前提过这事，大家都有意回避，今天却被祁嘉陵亲口捅了出来。
　　祁嘉陵从桌洞里重新抽出那张77分的物理卷子，在单玟鼻子前甩了甩。
　　“我是考77，比你差远了。我不知道你喜欢的人对我到底是什么看法，不过至少可以确定他不是通过学年排名榜认识我的。我也不知道他对你是什么看法，但是这些看法应该也并不全是来自于你的成绩排名。”祁嘉陵慢吞吞地说，“所以你就算再怎么在这跟我不依不饶他也不见得就会讨厌我一点或者喜欢你一点。”
　　祁嘉陵终于成功地把单玟拨到旁边走了出来，扔给单玟一句：“你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比较好。”
　　祁嘉陵走到后门口的时候听到身后单玟拔高的声音。
　　“你少做梦了，听到几句谣言就真觉得陆子宁喜欢你？你这个草包也不想想你凭什么，他怎么可能喜欢你？”
　　祁嘉陵回头：“这件事情也就只有你在意而已。”
　　说完迈开步离开了教室。
　　“啧啧。”坐祁嘉陵前桌的数学课代表王漠咋了咋舌，瞥了还站在原地不动的单玟一眼，“总算见识到什么叫妒妇了，真难看。”然后也不理会单玟铁青的脸色，自己哼着歌继续趴回桌上做竞赛题。
　　自习课的时候邱佳传过来一张小纸条。
　　【听说你上节课间跟单玟吵架了？他们说她都歇斯底里不管不顾脸都不要了！艾玛单玟到现在脸还是猪肝色的呢！】
　　祁嘉陵写了个【没吵架】又把纸条扔给前面的传话筒王漠。
　　过了一会儿王漠传过来一份报纸。
　　顺便回头一副恶狠狠的样子瞪着祁嘉陵：“别再传了啊！我解到重要步骤呢，思路打散你赔我啊！”
　　祁嘉陵赶紧点头哈腰地赔罪。
　　王漠传过来的是今天的娱乐新闻日报，头条占了半个版面的大照片上傅遥笑得意气风发，就在傅遥的笑脸旁边硬生生贴了一张黄色的便利贴，正正贴在他身边某个可怜的女星的脸上。
　　邱佳：【快看B2！你哥！】
　　祁嘉陵放下手上订正了一半的试卷，哗啦啦把报纸翻到B2。
　　然后就被一排粗体字大标题狠狠视觉冲击了一下。
　　【新锐纯情玉女小花旦俆慕菲拍《挚爱》因戏生情陷入热恋？！】
　　底下是好几张俆慕菲跟程晞一起吃饭、聊天、逛街的照片，有几张拍得不太清楚，但也能依稀辨认二人的轮廓身形。
　　整篇报道都在用几乎确定的口气推测俆慕菲跟程晞的关系。为了向无知群众普及这个默默无闻的绯闻男主角，还特地把程晞那部现在传颂度颇高的公益微电影《我的深渊》拎出来介绍了一番。
　　祁嘉陵手指捻着报纸的页脚，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程晞几次跟俆慕菲的相处模式，觉得这两人看起来不像有什么。
　　不过也难保后来有没有发生什么……
　　祁嘉陵本来想把这八卦小报再传回给一直奋斗在八卦前线的邱佳女士，刚习惯性地准备踢踢前面王漠的椅子，看到他低着头奋笔疾书忽然想起刚才的警告，于是讷讷地收回脚，胡乱把报纸拨到桌子的一边。
　　她重新摸出数学卷子继续订正，但是本来就跟祁嘉陵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函数图像如今更是弯弯扭扭成了劣质毛线，她拿着笔半天愣是连现成答案的思路都没看懂。
　　我是实在程序运行不下去了才要花几分钟清空一下脑内缓存的，什么别的想法都没有。
　　祁嘉陵用如上这句话反复自我催眠着，从包里掏出了她那部白色的诺基亚。
　　那个时候乔布斯在中国还默默无闻，诺基亚的地位也还没从手机沦落为板砖。
　　可是手机拿在手上，祁嘉陵在短信键入框里输入又删除好几次，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过去。
　　仇晓终于订正完了所有卷子，把脑袋从白花花的纸堆里拔了出来。
　　她见祁嘉陵一直在低着头摆弄手机，好心地推推她的胳膊：“别玩手机了啊，快订正卷子，老师下课要收上去看的。”
　　“哦好。”祁嘉陵匆忙点点头把手机锁屏放回包里，腾了腾桌上的地方准备继续跟数学死磕。
　　“唉？”仇晓抽出那张被答案纸挡住了一半的娱乐新闻日报，“这不是俆慕菲跟程晞吗？”
　　祁嘉陵大跌眼镜：“你竟然认识？他们那么有名了吗！”
　　仇晓曾经跟祁嘉陵说过他从初二开始就再也没有看过电视了，祁嘉陵确定他认识的艺人数量用不了一只手就可以数得过来。
　　仇晓眼镜后不大的眼睛投射出来的目光带着浓浓的“不要把我当土包子好吗”的意味。
　　不过他还是解释道：“我姐姐在市中心天涯百货做经理，她最近在做圣诞节露天秀场的策划，就是要请这两个明星来，搞得好像还挺隆重的。”仇晓顿了顿，又续道，“听说本来是想请傅遥的，没请到——哎你这里这个步骤写错了，答案这里写得比较简单你没看懂吧，要我给你抄一下么？”
　　祁嘉陵嗯嗯啊啊地应着仇晓，右手夹着圆珠笔飞快地转了几圈。
　　下午放学刚推开家门祁嘉陵就受到了坐在客厅吃水果蛋糕的祁嘉康的“热烈欢迎”。
　　“姐姐你可回来啦！听说你今天期中考试成绩该出来啦，考得咋样？”某个熊孩子叉了一颗鲜嫩欲滴的草莓满脸坏笑地挥了几下。
　　祁嘉陵拉着眼皮对祁嘉康做了个鬼脸，飞快用脚踢掉鞋子蹬上拖鞋就风风火火地上楼回房间，扔给他一句“马上就吃饭了还吃蛋糕，小心我告诉你妈”。
　　“切——”祁嘉康翻着白眼把草莓塞进嘴里，“又不是第一次考砸了，这心理素质！”
　　祁嘉陵从书桌上抓起一支马克笔一支签字笔，走到墙上的加菲猫挂历前，把挂历翻起一页。十二月的加菲猫懒洋洋地戴着绒线帽穿着小棉袄趴在雪地上，旁边是个胡萝卜鼻子的小雪人。
　　祁嘉陵在25号上用马克笔画了个大大的圈，又换上圆珠笔，在圈圈下写了几个小小的字：
　　天涯百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N市的冬天很冷，温度计上可能是让来自北部的人嗤之以鼻的数字，但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湿冷。人人戴着围巾裹紧羽绒服，就为了阻拦无孔不入的冻风从一点点□□在外的单薄部位泥鳅一般钻入骨头缝里去。
　　所以冬季的节日总是格外受到追捧，街上暖黄的灯光、五彩缤纷的饰物、嬉闹撒欢的孩童，能给这苍白森冷的冬日注入许多鲜活的生命力，让人好像也能让暖流从指间流去四肢百骸一样。
　　祁嘉陵戴着能遮住耳朵的绒线帽，灰白苏格兰格子的呢绒大围巾裹住了小半张脸，露出一个冻得红红的鼻尖在外。
　　一进入市中心步行街就能听到《Jingle bells》欢快跳动的旋律，大街上多数是年轻情侣。麦当劳在促销热乎乎的香芋派菠萝派，圣诞情侣特购买一送一——就连香芋派跟菠萝派都有情侣套装了，这世界真疯狂。
　　祁嘉陵看到了市中心最大的天涯百货门口摆的大台子，有工作人员一边冻得搓手一边调试着音响设备。祁嘉陵看了看表，才六点半，离表演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呢。
　　她像一只笨拙的白熊一样好不容易从麦当劳甜品站周围围了一圈的情侣中间辟出一条道，进了麦当劳里面。好在圣诞节拿麦当劳当晚饭的人不算太多，祁嘉陵排了一会儿队买到了一个套餐。然后她在一对早就看好了快吃完的母女桌边假装望呆地晃了一会儿，待得那对母女离开了立即抢占到座位放下餐盘。
　　祁嘉陵脱下大衣帽子围巾挂在椅背上，然后取出汉堡一边啃一边望着窗外正对着麦当劳的台子发呆。那个工作人员调试完音响立刻钻回了暖气打得十足的天涯百货内，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大舞台。时不时跳上去一个小男孩蹦两下拍拍音响，一会儿又爬上去一个小女孩拎着小裙子转几圈。
　　祁嘉陵塞了一根薯条进嘴里，看着舞台背景板上俆慕菲跟程晞的照片。
　　她有好久没有见过程晞了。
　　自打那份娱乐日报上出现程晞和俆慕菲的绯闻以后，祁嘉陵时不时就能在网上看到关于这两人的消息。无论是俆慕菲还是程晞都没有承认二人在交往，但各种花边新闻就是络绎不绝。
　　程晞的知名度也提高了不少，渐渐的也有人能叫出他的名字来了。后来又拍了几部微电影代言了几支广告，听说还在筹拍另一部电视剧。
　　可惜都是听说的。祁嘉陵耷拉着眉毛吃完了汉堡——程晞忙起来了，而她也找不到什么借口再凑上去打扰了。
　　吃完麦当劳，祁嘉陵从包里翻出练习册做作业。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外面，已经架起了几台摄像机，舞台前也围了一些人似乎在等待开场。
　　这是天涯百货跟媒体合作的圣诞宣传项目，也有为三月开播的《挚爱》做前期宣传的意思。
　　祁嘉陵正转着笔眉头紧锁地纠结一道函数题，外面主持人已经上台开始暖场了。不少边走边吃甜品关东煮的情侣驻足观看起来，不一会儿也围了一圈人。祁嘉陵估摸着等程晞来了自己坐在这里大概只能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头了，便收起练习册，小心翼翼地跟包里一个绑着丝带的礼盒错开放置。然后重新裹起一套保暖武装，缩在围巾里挤出了麦当劳。
　　口袋里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祁嘉陵一看已经积累了好几条未读短信。清一色各种人寄来的花样迭出的圣诞祝福。祁嘉陵大略扫了一眼，专门点开了一个最简略的。
　　程晞：【圣诞快乐^ ^（蛋糕）】
　　祁嘉陵咧嘴笑了一下，哈出了一口白气。
　　她用冻得有点僵的手按键回复道：【偶像圣诞快乐！PS短信是群发的？】
　　程晞此时估计在车里，颇为百无聊赖，信息很快回过来。
　　程晞：【一个字一个字打的（白眼）】
　　祁嘉陵：【（傻笑）（傻笑）（傻笑）】
　　祁嘉陵钻进舞台前的人群里，一身黑灰装扮迅速消融在人流里，毫不起眼。
　　台上的主持人在搞抽奖，原本站在祁嘉陵斜前方的一个女孩子上台碰了碰运气，竟运气不错地抽到个热水壶，小姑娘拿着礼券脸蛋红扑扑地跳下台挥舞着跟男朋友炫耀。她男朋友扯了扯女孩子羽绒帽下的小辫子，由着她撒欢。
　　祁嘉陵后来回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站在人群里远远地等着看一眼程晞。这个时候她还可以一边等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过一会儿要把准备好的礼物带去送给程晞好给他一个惊喜，而在往后的许多年里，她真的就只能心无旁骛地在台下汹涌的人潮中远远看一眼，甚至在上班的时候录下某一小个片段，然后回家捏着遥控器翻来覆去地看那一张已经变得遥远而又陌生的脸。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的祁嘉陵只是把双肩包背到了前面，双手小心护着，生怕包里的东西被挤压变形。
　　随着又一个阿姨因为抽中了一个电饭煲而欣喜若狂地感谢主持人的时候，程晞跟俆慕菲也到了。他们从步行街尽头的车上下来迎着人群一边打招呼一边准备上台，在场的很多人可能根本就不认识程晞跟俆慕菲，但还是秉着见到明星就是赚了拿到签名更是赚翻了的心态举着小本子拼命往前挤。几个保镖跟助理在外围护着两人，主持人也在台上慷慨激昂地说着欢迎辞。
　　这么冷的天，程晞只穿了单薄的衬衣西服跟风衣，俆慕菲更是一身连衣裙跟丝袜，就披了个披肩御寒。
　　裹得跟粽子一样的祁嘉陵不由帮他们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其实这种节日里举办的舞台促销活动都没什么意思，俆慕菲跟程晞就上台唱唱歌跟观众聊聊天，俩人之间卖绯闻的互动程晞看上去也没什么诚意。
　　路过这里的不少人停下来看一看，一会儿又走一波。不过大多数人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圣诞节到处都排队，吃饭看电影唱K，其实很多人不过是找个由头跟男女朋友过个节，牵着手逛市中心，不管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但是像祁嘉陵这种一个人静静站在台下，保持一个站姿一看看了一个小时的年轻小姑娘还真是看起来有点不正常。
　　旁边一个大妈观察了她半天，终于忍不住过来拍拍祁嘉陵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姑娘，这是……失恋啦？还是工作学习不顺？不管怎样都要向前看啊，不要太消沉！”
　　祁嘉陵茫然地转头：“……啊？”
　　大妈再次拍拍她的肩，一脸“阿姨是过来人，我都懂的”表情。
　　大妈大概觉得眼前这是一个失足少女，亟需长者慈爱的拯救。于是语重心长地开始着手准备“拯救”失足少女祁嘉陵。
　　“姑娘怎么啦，一个人大过节的跑这呆着吹冷风？”
　　祁嘉陵摸摸鼻子，想了想只好指着台上的程晞说：“那个，我是他的粉丝。”
　　大妈打量了一下程晞，点点头：“恩，小伙子长得是俊。”表扬完还是没忘记做祁嘉陵的思想工作，“但是追星啊，也要有个度。我知道啊，今天圣诞节嘛，你们年轻人都爱过这个，弄得我们年纪大的也开始过这个洋节了。你说大过节的，小姑娘我看你年纪也不大，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守着，也不回家跟家里人吃顿饭啊？”
　　祁嘉陵支吾了一下：“我爸爸工作忙，不能回家吃饭，我们家不过的。”
　　这时候周围忽然热闹起来，祁嘉陵回神看了下台上，原来是观众可以上台握手拥抱甚至亲吻脸颊。有个小女孩抱住程晞“啾”地亲了一下他的脸，程晞只是看着她微笑了一下，她自己却脸红得跟刚摘下的番茄似的逃下台了。
　　主持人在台上打趣，台下的观众也善意地笑起来。
　　大妈咋舌：“现在的小姑娘啊，比我们那时候真是开放多啦。”她拉着祁嘉陵侃侃而谈，“我年轻的时候啊，这大姑娘小伙子手碰上一下那都是要羞死个人，时代不同了啊。唉，不过年轻人，勇于表达自己也是好事，顺应时代潮流，比我们那时候强！”
　　祁嘉陵对于新时代新思想的21世纪大妈十分钦佩，竖了竖大拇指：“阿姨真潮！”
　　俆慕菲跟程晞这边的观众互动结束以后就下台准备离开了，俆慕菲的助理赶紧上前给她披外套围围巾。程晞现在为了方便也雇了自己的助理，几个助理跟保镖再度辟出一个包围圈携着自家艺人逆流而上。
　　祁嘉陵匆匆跟大妈说了再见，随着人流跌跌撞撞地跟了过去——她站立太久，腿都有些麻木难以使唤了，走起路来就跟个木偶剧里傻乎乎的提线木偶似的。
　　直到程晞跟俆慕菲都各自上了自己的车，助理跟保镖也上车后她才得以突围。
　　祁嘉陵拉下一直遮到鼻子下面的围巾，重重敲了敲程晞那边的窗玻璃。
　　然后程晞抬眉看到了某个鼻子红通通的小屁孩。
　　于是祁嘉陵在周围一群围观群众不明所以的惊诧视线下被放上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车里空调打得热乎，祁嘉陵迅速扯下帽子围巾外套大大呼了口气。
　　程晞在连着又唱歌又说话了许久后嗓子有明显的沙哑，他无奈地看着某人通红的鼻头：“大过节的你又一个人跑出来闲逛。”
　　祁嘉陵打了个喷嚏，讪笑道：“我来看你表演的……”
　　程晞点点她的额头：“这算哪门子表演，小宣传活动罢了。你是吹了多久冷风了？”
　　祁嘉陵没接他的茬，低头在乱七八糟的双肩包里一通翻找，小心地捧出那个绑着缎带的米黄色小礼盒。
　　注意到盒子的一角有点轻微的凹陷，祁嘉陵苦着脸徒劳地想要抚平：“哎我已经够小心了，包里东西实在太多太杂了，最后还是压坏了……”
　　程晞看着这小丫头一副认真苦恼的表情，伸手帮她顺了顺被绒线帽压乱的头发。
　　祁嘉陵弯着眼睛把盒子捧给程晞：“给你的，圣诞礼物！不要嫌弃压坏了啊……”
　　圣诞节的市中心交通十分拥堵，程晞的车被堵在大十字路口寸步难行。外面时不时能听到刺耳的鸣笛声，还有的车主不管不顾地想插队，把本就拥堵的交通搞得更加滞涩了。
　　身为司机的小孙在这种时速不到五千米的郁闷驾驶环境下颇为百无聊赖，把着方向盘跟在车队后面吭哧吭哧排队，耳朵跟眼睛则都无聊地去关注后方的两人去了。
　　啧啧，现在的小姑娘，倒追的手法真是太不得了啦。
　　小孙，男，32岁，重点：至今单身——万般羡慕地如此想着。
　　程晞接过那个精致的米黄色小礼盒，轻轻一拉拆开丝带。
　　祁嘉陵嘿嘿笑着搓着手：“我也不知道圣诞礼物到底该送什么比较好……这个是订做的，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程晞看着纸盒里扎着马尾神色灵动酷似祁嘉陵的硅胶胖娃娃，眼睑微微低垂。
　　“哎……是不是做得不太好？”祁嘉陵有点局促地揪住腿上的大围巾，打量着程晞的神色，“而且好像也没什么用……那家淘宝店广告上说能做得跟真人一模一样我才订做的，不过这样好像是有点儿傻——哎要不我自己来做一个？不过我手挺笨的哈哈哈哈……”
　　程晞把小娃娃放平，又仔细把包装盒重新包好。
　　他笑着看着犹在紧张地絮絮叨叨的祁嘉陵，拍拍她的脑袋：“想什么呢，好好的东西给你说得一文不值的。”
　　祁嘉陵眨眨眼，觑着他：“你喜欢吗？”
　　“喜欢——特别喜欢。”程晞抱着礼盒往椅背上放松地靠下来，他轻笑着瞥着一边的祁嘉陵，扯了扯衬衫领口，似是随意地说道，“我外婆是个很洋气有趣的老人，以前每年圣诞节都会给我拿个漂亮的礼盒包一份圣诞礼物，我都成年了、上大学了她还送……有好几年没收到过圣诞礼物了。”
　　祁嘉陵脸蛋发红，过了一会儿轻声问：“你外婆……不在了吗？”
　　程晞说：“是啊，几年前生了病，去年去世了。她那时候还老念叨着要看一部我主演的电影——可惜了。”程晞说到这里注意到撇着眉毛一脸难过的祁嘉陵，笑道，“不要这种表情，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嘉陵，谢谢你。”
　　车驶过了市中心以后路况变得畅通了许多，程晞把祁嘉陵送到家门口，揉了揉她的头发：
　　“圣诞快乐。”
　　祁嘉陵说：“以后每年圣诞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我是圣诞老人，有礼物！”
　　程晞哈哈笑，看着祁嘉陵小狗似的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
　　祁嘉陵飘飘欲仙地飘回家，钥匙插-进锁孔颤巍巍拧了半天才打开门。 
　　客厅的桌上放着个精致的包装袋，袋子上贴了个便签条，上面是李婧秀气的字迹：
　　【给嘉陵，圣诞快乐！】
　　祁嘉陵挠了挠头，抱起袋子上了楼。在李婧房门口轻轻说了一句：“谢谢李阿姨，圣诞快乐。”
　　她踢踢踏踏地跑回房间，打开电脑登陆淘宝。
　　找到那家DIY手工娃娃铺，非常郑重地给了个大好评。
　　买家评价：【娃娃做得很还原！送给男神做圣诞礼物，男神特别喜欢！下次还会光顾！升职加薪追男神必备！】
　　卖家过了一会儿在底下回复了个【干得好】。
　　上完淘宝祁嘉陵又去搜索了今天程晞圣诞活动的视频看了一下。程晞现在固定粉丝还不多，视频底下评论的多数是俆慕菲的粉丝。
　　祁嘉陵心塞地看着一条条的【郎才女貌！】【帅哥美女站一起就是养眼】【这两人果断有一腿吧？】【女神你就这么丢下我跟别人跑了TAT】【原来女神喜欢忧郁系美男子！！！有了奋斗的目标了！】等留言，暗戳戳点了个大拇指向下的“不喜欢”。
　　俆慕菲的微博也转了这个活动视频，连打了好几个笑脸，转发内容是很官腔的【跟大家一起过圣诞节，超级开心哟！】最后还圈了程晞。
　　程晞之前一直都没有微博，估计这个微博是刚注册的。
　　祁嘉陵好奇地点了进去，果然，程晞的主页里空荡荡的，只有两条微博。
　　一条是他跟在俆慕菲后面转发的这条活动视频，不过转发内容里只有一个微笑的表情。
　　另一条是他最新的原创微博。
　　【近几年最好的圣诞夜，祝大家圣诞快乐^ ^】
　　底下的微博配图是个扎着马尾的胖娃娃，在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下笑得一脸傻气。
　　祁嘉陵通红着脸在这条微博下打了一长串评论，然后又通红着脸通通删干净。
　　最后只是默默点了个赞。
　　然后她关了电脑抱着枕头在床上连打了十来个滚。
　　祁嘉陵的美好圣诞夜结束，她打完滚就老老实实继续滚回书桌边摊开练习册做题。
　　对于广大高中生来说，圣诞节都来了，期末考试还会远吗？
　　祁嘉陵理想中的自己豪情万丈地在题海中大杀四方，然而现实中的自己，刚读完第二题就萎了。
　　严格说起来，祁嘉陵其实算不得一个差生。
　　虽然是走关系进的现在这个重点学校重点班，考试经常是低空飘过。在如单玟这般的尖子生眼中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但祁嘉陵距离破罐子破摔的后进生基本思想还有相当的距离。起码上课认真听作业认真做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虽然干过为了追星翘个自习课翻个墙的大逆不道之事，但总还不至于无可救药。
　　师大附中平时期中期末月考用的都是自己出的卷子，比统考的要难很多。所以虽然祁嘉陵平时考试成绩不好看，正常情况来说以后考个过得去的大学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现在她赫然发现，照这半个学期的成绩下滑势头来看，不要说以后能不能考上个过得去的大学了，能不能考上大学都是个大问题。
　　既然出现了大问题，那就要找原因。
　　祁嘉陵托着腮帮子转着笔开始思考自己现在数学作业做到第二题就要投降的根本原因。
　　思考着思考着又开始琢磨起程晞刚才那条微博来，不知道程晞现在在干嘛呢……
　　十分钟后，祁嘉陵悲痛欲绝地脸朝下埋在了依然只做了一题的数学练习册上。
　　她想她知道问题的原因出在哪里了。
　　祁嘉陵绝望地按着圆珠笔后面的按钮听着笔芯“啪啪”弹出弹进的声音。
　　知道问题，知道原因，可是不知道解决方法。
　　所以一段时间后，全国人民正沉浸在喜迎新年的幸福中的时候，师大附中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然后祁嘉陵理所当然地被班主任叫去谈话了。
　　班主任痛心疾首地看着她。
　　“祁嘉陵啊祁嘉陵，你天天是在想什么？虽然你成绩一直不算优秀，但我教了那么多年书，孩子是好是坏我看得出来。但你看看你现在，心思还在学习上吗？！”
　　祁嘉陵对着自己一片血红的各科卷子，实在无颜再说什么，只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听训。
　　班主任气得不清，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试图压下往脑门儿上涌的气血。
　　她重重拍了拍卷子，板着脸道：“你家里的情况我知道，这次家长会不许再像上次那样让你继母来。不管你爸爸有什么事，请他务必来学校一趟，我要好好跟你爸爸说一下关于你的问题！”说完又阴森森地补充一句，“如果你爸爸没有来，我会自己打电话通知他来学校一趟的。哪怕他只有半夜有空，我也要在这等着，跟他好好聊一聊！”
　　祁嘉陵乌云罩顶地拿着她那一堆惨不忍睹的卷子离开办公室，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
　　她觉得她已经可以预见到来参加完家长会以后祁国栋会是什么表情了。
　　单玟拎着自己的卷子走到了办公室门口，祁嘉陵依稀记得她刚才课间的时候在嚷嚷老师改错给她多扣了两分。
　　不过她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管别人的事，所以尽管单玟从看到她开始就在冷笑，进办公室的时候还顺便把卷子糊了她一脸，祁嘉陵也懒得跟她计较，一脸风萧萧兮易水寒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很多老师都喜欢在放寒假前假惺惺地说一句“学期末了，我就不XXX了，让你们回家过个好年。”
　　这个XXX可以自由填空，通常来说有公布排名、发布成绩以及通知其他各类噩耗等。不过普遍出现的，一般来说都是“通知家长”。
　　然而向来以作风铁血闻名的师大附中的老师们从来不会站在人性化的角度考虑你能不能过个好年的问题。
　　祁嘉陵裹得跟个球一样坐在自家院子里的简易秋千上，望着天空唉声叹气。
　　还有一周就是除夕了，明天周五，去学校收拾收拾东西打扫个卫生就可以卷铺盖走路回家过寒假了。
　　听起来是好事，不过生活之所以是生活就是因为它绝对不可能让人那么顺遂的。
　　祁国栋虽然是个令人发指的工作狂，但是一听说女儿学校要开家长会，还是立即放下手头工作，公司都没去，一大早就去了祁嘉陵的学校。
　　祁嘉陵看了一下时间，这会儿她爹大概已经带着一肚子怒火在回家的路上了。
　　为了避免祁国栋一回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院子里的自个儿从而直接火山喷发，祁嘉陵迅速跳下秋千蹬着她那双毛茸茸的雪地靴飞奔回了家。
　　祁嘉康坐在沙发上看儿童节目，瞥到她回来立刻幸灾乐祸地张牙舞爪：“姐姐不要掩耳盗铃啦！哪怕你逃到毛里求斯爸爸也会把你叉回来绳之以法哒！”
　　祁嘉陵重重踢了这个小混蛋的椅子腿一脚。
　　顺便补一刀：“某些人期末考试语文只考了八十六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满分手到擒来——等着爸爸秋后算账吧你！”
　　祁国栋不是一个会对孩子破口大骂甚至大打出手的家长，祁嘉陵跟祁嘉康从小到大，调皮捣蛋不好好学习，他一巴掌也未曾打过。
　　但要论冷暴力祁国栋绝对是个中好手。他可能只是在你作奸犯科完板着脸重重训斥几句，然后你以为就没事儿了？做梦。接下来一个月你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具体祁国栋从师大附中回来以后如何了暂且不表，但是这位无论对己对人都格外严厉刻板的父亲的的确确是非。常。火。大。
　　最终结果是祁嘉陵这一整个寒假都别想出祁家的门了，祁国栋甚至已经雷厉风行地给她找了个家庭教师进行全天候各科大补习。
　　家庭教师显然也跟祁国栋一拍即合行动力超群，祁嘉陵这边刚打包完学校的东西回家，那边家庭教师就抱着一大摞练习册找上门了。
　　祁嘉陵看着这位顶尖大学的高材生、当年的省理科状元，蔫搭搭地打了个招呼，在祁嘉康“节哀顺变”的窃笑中领着老师进了屋。
　　高材生进了房间，也没找地方坐，推了推眼镜：“我叫张尧，你可以叫我张老师。”然后也不等祁嘉陵毕恭毕敬地叫一声老师，就直接摊开一本练习册公式化地说，“那我们从数学开始——给你半个小时，把第三章第一小节做完，做完评讲。”
　　祁嘉陵觉得如果把他们俩的脑回路比作两个登山者的话，她自己还在山脚下打转研究上山该走那条线路，对方早已经在最高峰陡峭的岩石上插上飘扬的五星红旗了。
　　……不愧是祁国栋找来的人，看这两个人神似的画风，祁嘉陵都忍不住要怀疑会不会眼前这位才是自己爹的亲生儿子了。
　　不过总体来说祁嘉陵是个比较识时务的俊杰，所以她压着一肚子的吐槽二话没说，坐下来咬着笔杆子皱着脸开始研究那本《高中数学名师精讲精练》第三章第一小节去了。
　　张尧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直看得祁嘉陵紧张得字都要认不得了，才终于走到一边的懒人椅前坐下。
　　他掏出一本随身携带的书，入定了一般开始看。祁嘉陵偷偷瞄了一眼……她泪流满面地转回头——原文专业书，书名她都没看懂。
　　一分不差，整整半小时后，张尧收起他的原文书，走到祁嘉陵的书桌前来。
　　祁嘉陵放下笔杆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这位曾经的省理科状元看着练习册上大片的空白，沉默了。
　　祁嘉陵摸了摸鼻子：“对不起……我真的不会……”
　　张尧沉默了五秒后，面不改色地推了推眼镜，说道：“没关系，我可以从头教起。”
　　此后张尧每天早上八点就准时出现在祁家的房子里。好几次祁嘉陵窝在床上赖床，好梦正酣的时候就被三声敲得跟节拍器一般的敲门声拉回了现实。
　　然后顶着鸡窝头和惺忪睡眼去给这人开门。
　　张尧虽然眼神充满不赞同，但也不会说什么。一声不吭地坐在一边等祁嘉陵磨磨蹭蹭地漱洗完，然后祁嘉陵浪费了多久时间，课时就自动延长多久。
　　祁嘉陵无语凝噎。
　　不过张尧确实是个负责任的好老师，不过几天的斯巴达式家教，祁嘉陵就发现自己脑子清楚了不少，做题的思维能力显著提高。
　　17号是除夕，祁嘉陵16号的晚上满心幸福地钻进被窝，终于可以睡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懒觉了。
　　结果17号一大早照例还是被那节拍器一般的敲门声吵醒了。
　　看到门外张尧那张平淡且一成不变的脸，祁嘉陵有气无力地对他招招手，笈拉着拖鞋栽进了卫生间。
　　祁嘉陵一边做着物理练习册一边无奈地问：“你除夕都不放假回家的吗？怎么还来做家教？”
　　张尧把手上的大部头翻了一页，平淡地说：“我答应了你父亲辅导你一整个寒假的。”
　　祁嘉陵扶额：“你真是太拼了……”
　　距离《挚爱》正式上映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最近程晞的通告增加了不少，忙着增加曝光率做宣传。
　　今天下午三点就有一个除夕的专访会播出，祁嘉陵盼了几天了。而张尧的工作时间一直持续到晚上六点……
　　祁嘉陵小声说：“打个商量好不好？你看大过年的……我今天多做一套题，三点的时候你放我看个电视呗……就不到一个小时！我盼了好几天了，有我偶像哎……”
　　张尧抬起头，看着祁嘉陵可怜巴巴的表情，思考了一下，竟然破天荒地点了头。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祁嘉陵不太相信地确认了一次：“真的让我看？”
　　张尧“恩”了一声，然后又说：“不过看完还是要继续学习的。”
　　祁嘉陵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一声，继续跟物理题奋战。
　　三点整，祁嘉陵扔下一堆习题打开电视，访谈刚刚开始。
　　主持人舌灿莲花地说着开场词，介绍着程晞。程晞只是微笑着坐在沙发上，他这次着装偏向休闲年轻，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随和的大男孩。
　　张尧竟然也坐在一边跟祁嘉陵一起看，他问道：“这就是你的偶像？你追星？”
　　“算是吧……”祁嘉陵觉得自己现在跟程晞的关系不太好定义，含糊地点了点头，她看着程晞在电视上谈笑风生，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他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没什么能比得上！”
　　张尧看着电视上耀眼的艺人，若有所思。
　　程晞算是个演艺圈的新人，不过在应对访谈上，打得一手好太极。
　　主持人一开始不痛不痒地提了几个关于《挚爱》的问题，问问程晞对这部剧的理解、对林倦这个角色的理解、拍摄时的趣事之类的。程晞都回答得中规中矩没什么爆点，于是主持人问着问着就开始转到程晞跟俆慕菲的私交、两人是否假戏真做的八卦上去了。
　　程晞始终笑得一脸优雅淡定，来来回回就“我们是好朋友”；“我很欣赏徐小姐”；“以后有机会还会再合作”这种陈词滥调的官腔，百攻不破。
　　见从俆慕菲身上着手毫无希望，主持人只好认命地换个角度八卦。
　　“那么你在平时生活中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有一个大致的理想型吗？会是像慕菲那样的清纯玉女型吗？”
　　程晞用指尖点着沙发：“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啊……”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又深了些。
　　然后表情无辜地看了看主持人：“这个问题是必须回答的吗？”
　　主持人一看有戏，忙一脸严肃地重重点头：“当然了，这是必答题！而且要认真回答，不可以打太极！”
　　程晞哈哈笑起来，他歪在沙发上想了想弯着眼睛说：“我喜欢活泼主动的，有点傻气脑子转不过弯来那种也没关系。”
　　主持人调笑：“你这是喜欢可爱呆萌小萝莉啊，听起来有点猥琐哎！”
　　祁嘉陵眨眨眼睛，不自觉地把活泼主动傻气脑子转不过弯来等词汇一个一个往自己身上套。
　　然后发现……好像还真有点像。
　　祁嘉陵“腾”地红了脸。
　　张尧在一旁静静坐着，也不说话也不看书，就那么一动不动跟个菩萨似的看着电视，偶尔余光扫一下祁嘉陵。
　　祁嘉陵注意到张尧的视线，她傻愣愣地指着自己，对张尧来了一句：
　　“你觉得……我算可爱呆萌小萝莉吗？”
　　张尧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主持人嘻嘻哈哈地八卦完程晞的感情生活，估摸一下时间，发挥嘴皮子功力，一句话又立刻把跑偏的话题拉回到正轨上。
　　“听说顾导又有一部新片刚刚开拍，你也有参演是吗？可不可以透露一下是一部怎样的电视剧、什么样的角色呢？话说顾导真是相当多产啊！”
　　程晞“恩”了一声，回答道：“算是都市爱情故事吧，主角是一群年轻人那种。我演的是男二号，是个医生。”
　　主持人调笑：“你这么帅，穿白大褂估计也能迷倒万千少男少女。”
　　程晞笑了笑，没吱声。
　　主持人又续道：“据说顾导一开始想让你演男主角的？”
　　程晞点头：“后来我跟顾导商议了一下，都觉得这个剧本还是男二号更适合我一些，所以最后定下来的是男二号。”
　　“会觉得有些可惜吗？”
　　程晞想了想，玩笑道：“那肯定是有点。男主角啊，谁不想当？不过大家不是都说，主角是用来走剧情的，配角才是用来爱的吗？这样算的话我赚了。”
　　主持人瞪着眼睛夸张地指着程晞：“这片子男主角是谁快告诉我！我要把你这句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他！”
　　全场观众哈哈大笑。
　　祁嘉陵歪着脑袋晃荡着腿，她从一月中旬到现在一直处于修罗期，自顾不暇，还真不知道程晞又参演了顾子予的新作。顾子予这次好像也是比较低调，没做大范围的宣传。
　　她隐约想起来之前顾子予提过的让程晞做下一部戏男主角的事情，不由咋舌，顾导这人，够实在的！
　　电视里的主持人后来又随便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轻松收尾问题，这期访谈就算结束了。
　　祁嘉陵还在咂摸着回味呢，那边张尧已经掐着准点“嘀”的一声关了电视。
　　祁嘉陵看着电视中笑眯眯跟大家道别的程晞倏然变成一片黑屏，怨念地瞅着张尧。
　　张尧丝毫不受影响：“一个小时到了，下面开始做化学。”
　　祁嘉陵控制着自己内心冲上去捏碎这厮眼镜的冲动，一步一拖地蹭到书桌前，跟个一级残障一样瘫痪在桌上。
　　张尧说：“四十分钟，把第四小节做完。”
　　祁嘉陵只能欲哭无泪地开始看那一整页歪七扭八的化学公式和小明小刚小红五花八门的实验结果。
　　好不容易把一天的学习内容折腾完，也到了张尧下班的时间了。李婧包了不少饺子，听说张尧家在外地，热情地邀请他留下来一起吃年夜饭。
　　张尧婉拒了李婧的邀请，去书房跟祁国栋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就穿上羽绒服离开了。
　　晚上一家人一起吃年夜饭，祁国栋那张永远像别人欠了他几十万块钱的黑脸也柔和了不少——过年刘阿姨休假，一桌子菜都是李婧从早上开始忙出来的。
　　吃完饭李婧给两个孩子一人包了一个红包，就像千百万普通家庭一样大家一起坐在客厅看春晚。
　　祁嘉陵看得有点心不在焉，偷偷给程晞发了条短信，没话找话道：【你看现在正在播的那个小品了吗？特别好玩儿！】
　　发完以后就时不时看一下手机，程晞却一直没回复。
　　收到程晞回复短信的时候祁嘉陵都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说的是哪个小品了，电视里此刻在放舞蹈节目。祁嘉康两条小短腿在沙发底下到处踢，开心果壳已经扔了一盘子，被李婧没收了开心果。
　　程晞：【我没看，今天忙了一天，下午回家就睡着了，刚刚才醒(哈欠)】
　　祁嘉陵不知道该回什么好，一想到大过年的程晞一个人忙碌了一天，回家也只有个空屋子，把该是年夜饭的时间都直接睡过去了，就觉得心里针扎似的有点难受。
　　正好这时电视里插播广告，祁国栋瞥到一边明显思绪不知道转到哪个旮旯去了的祁嘉陵，沉声叫了一声：“祁嘉陵。”
　　“啊？”祁嘉陵赶紧放下手机，愣愣地看着他。
　　“刚才张老师跟我说你学习下降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追星。”祁国栋紧皱着眉头板着脸说。
　　祁嘉陵一机灵，拼命摇头：“不不不不他一定误会了！我学习下降的原因就是我太蠢了脑子太不好使！”
　　祁国栋冷哼一声：“知道自己不够聪明，还不下苦功学习？竟然还追星？！你说你长到这么大能成什么事？！你是不是以后工作了结婚了生孩子了也还是要像现在一样，无所事事！一事无成？！”
　　李婧用胳膊肘碰碰他：“大过年的，少说两句。”
　　祁嘉陵张了张嘴，无意中看到一边吃完开心果又吃棒棒糖，糖纸扔得到处都是的祁嘉康。
　　她忽然又不想为自己辩白什么了。
　　祁嘉康似乎总是要更受到偏袒一些。
　　祁国栋也会因为祁嘉康成绩不好、调皮捣蛋而训斥他，但在小事上从不对他过于苛责。
　　他可以整天看动画片看得不抬头、可以吃完棒棒糖把糖纸扔得一桌子都是，祁国栋最多皱着眉头说个一两句，祁嘉康撒个娇也就立刻过去了。
　　而他对祁嘉陵却从来都是严厉到近乎严苛的，所以祁嘉陵对祁国栋从小就有些畏惧。
　　祁嘉陵有时候会想，也许是因为有了祁嘉康的时候，祁国栋这块百炼钢已经被李婧渐渐融化成了绕指柔。他因为李婧而学会了怎样正确地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而这还显得有些生涩的技巧，便全都给了他与李婧的孩子祁嘉康。
　　至于对祁嘉陵，仍旧维持先前的铁腕教育模式。
　　祁嘉陵理智上知道祁国栋并非不爱她，但这种日复一日的偏颇，长年累月下来，在祁嘉陵心里刻意忽视的地方还是造就了一块阴影一样的存在。
　　暗疮这种东西，平时可能不会在意，但关键时刻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祁嘉陵脑子里一瞬间转过纷杂的许多画面，还未凝成任何有实质的镜像，便脱口而出一句毫无理智的话：“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妈，所以就随便怎么说怎么骂都可以？”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从未被顶撞过的祁国栋还是被这句明显挑衅的话激怒了。
　　他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我骂你什么了！翅膀长硬了就会顶撞大人是吧？！！”
　　祁嘉陵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跟他杠上了。她直视着祁国栋的眼睛平静却掷地有声地道：“你自己想一下，从我出生到现在，你跟我说的话有几句不是在训斥和责骂我的？”
　　“我是你爹！”祁国栋怒吼道，“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你来教训我的份！”
　　李婧赶紧站起来拉住祁国栋的胳膊——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祁嘉陵跟祁国栋争执。
　　李婧：“国栋，你冷静一点。今天是除夕啊！你跟女儿吵什么？”
　　祁国栋甩开李婧的胳膊，指着祁嘉陵：“我看是反了她了！越活越回去了！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祁嘉康也不敢再吃棒棒糖了，惊恐地看着平时明明很怂不知为何却忽然暴起的姐姐。
　　他扯扯祁嘉陵的衣角，小声道：“你疯啦！”
　　祁嘉陵没搭理他，还是只盯着祁国栋。
　　“我让你好好学习是为了谁！训你纠正你那些坏毛病是为了谁！我看你是不知好歹！！”
　　祁嘉陵冷笑：“是啊，我不知好歹。是不是就跟我妈一样？不知好歹？”
　　“你！”祁国栋是真被这句讽刺意味十足的话气到了，他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你给我滚！”
　　祁嘉陵二话不说，揣上手机，连羽绒服都没穿，就直接滚出了家门。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啊！”李婧急着想追上去，被祁国栋大声喝止。
　　“你们俩谁都不许去！我看她是不受点教训根本不知天高地厚！我倒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能耐！”
　　祁嘉陵一脑子沸腾热血，才走到小区门口就被透骨寒风吹散得差不多了。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雪花来，她穿着单薄的针织衫，紧紧抱着胳膊，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祁嘉陵啊祁嘉陵，你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好好的除夕不过，非要头脑发热掐完架出来玩雪中漫步。
　　她叹了口气，一边往手上哈气一边往小吃街的方向走。
　　大年夜，平时这个点正该是最热闹喧腾的小吃街也格外寂寥。
　　大大小小的店铺们卷帘门都已严严实实地拉了起来，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不多时树梢草地上就积了薄薄的一层。
　　祁嘉陵张开手接了一片雪花，雪粒很大，能清晰看到雪花的八个花瓣。
　　仰起头，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啊。
　　她缩了缩脖子，抱着胳膊再度往手里哈了哈气——零下三度的天气，她就穿了一件长袖T恤跟一件薄针织衫，要是不想明天的早报出现“少女大年夜冻死街头记者调查竟是富家女因与父亲争吵离家出走”之类的头条，还是不要在大街上享受情调的好。
　　祁嘉陵一边爬楼一边给程晞发了一条短信。
　　【程晞大大开个门呗，查水表的来了！】
　　——她最近很喜欢管程晞叫做大大，理由是“已经隐隐有要红得发紫的趋势了！以后就是演艺圈的一尊大神啊！”
　　祁嘉陵喘着气爬上五楼的时候，正好看到那扇绿色的防盗门打开，屋里透出暖黄色的光来。
　　程晞手还握着门把，看着冻得嘴唇发白的小孩儿，愣了一下。
　　然后把她拉进屋扶着额叹道：“你这又是唱得哪出？”
　　祁嘉陵嘿嘿笑，用力搓了搓指尖通红的手：“程晞大大，新年快乐。”
　　程晞拿她毫无办法，无奈地说：“新年快乐。”然后转身翻出一条新浴巾丢给祁嘉陵就把她轰进了浴室，“快去冲个热水澡，脸都紫了！”
　　程晞已经把门关上了，祁嘉陵又拉开一条缝露出半个脑袋来。
　　她笑眯眯地说：“程晞大大不许偷看哦！”
　　程晞“嘣”地一弹这厮的额头：“别说废话，快洗去！”
　　门都关上了还能听到那小屁孩嘻嘻的窃笑声。
　　程晞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眼看到墙上的时钟，分针刚好走到了十二点。
　　程晞伸了个懒腰，收起桌上的剧本走进厨房。
　　隔音效果不太好的老房子，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和小孩儿荒腔走板哼小调的声音应和在一起，给这个除夕夜涂抹上一层温馨柔和的色调。
　　又是新的一年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祁嘉陵从小爸妈就是整天在吵架，好不容易不吵了，离婚了。离婚以后爹又找了个老婆，生了个弟弟终于稍微学会怎么对孩子了，不过也仅限于对弟弟。。。所以这小孩性格多少有点问题哈orz

☆、第二十一章

　　祁嘉陵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程晞掀开锅盖往里看。
　　“煮什么呢？”祁嘉陵好奇地凑过去。
　　“赤豆元宵。”程晞咳了一声，说得有点犹豫，“我外婆以前过年老爱煮这个，我喜欢吃。”
　　祁嘉陵一听有宵夜吃，麻溜地在碗橱里拿出个小碗来就给自己盛了一大碗。乐颠颠尝了一口，然后本来被蒸腾得粉嫩嫩的小脸一下就绿了。
　　程晞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
　　“咳，我印象中我外婆是这么做的，不过实际成品可能跟想象的有少许偏差……”
　　祁嘉陵艰难地把那口没滋没味红豆还硬邦邦完全没煮烂的赤豆元宵吞下去，再扫视一圈虽然有些年份但一尘不染干净得跟样品房一般的厨房，怀疑地看着程晞。
　　“你是不是平常都不做饭的？”
　　程晞理所当然地点头：“我一个单身汉，随便凑合着吃就行了，反正房子地理位置不错。”
　　祁嘉陵不由视线胶着在那一锅既没卖相又没味道的赤豆元宵里，深觉暴殄天物。
　　而且她确实是有点饿了。
　　于是祁嘉陵痛心疾首地把程晞推出厨房：“放开那些锅碗瓢盆，让我来！”
　　把程晞推出去以后迅速扭身回厨房，把锅洗了，拿着程晞用剩的材料撸起袖子就准备大干一场。
　　程晞窝在沙发上继续看剧本，听着厨房里某人又兴致昂扬哼起小调的声音，忍不住翘起嘴角。
　　“好喽！”祁嘉陵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赤豆元宵出来放在程晞面前。程晞刚放下剧本，祁嘉陵新奇地看着他，“你近视？”
　　程晞摘下脸上的黑框眼镜：“度数不高，看剧本看书的时候戴一下。”
　　他舀了一勺吹了吹然后送入口中，甜甜糯糯的粥，红豆入口即化，简直是对忙碌工作一天的人最好的滋养。
　　程晞赞道：“你有一手嘛！”
　　“除了读书不行，我在生活上可是很灵巧的。”祁嘉陵一边自卖自夸着，给自己也端了一碗，坐在程晞旁边，吃得一脸享受。
　　程晞那一碗已经吃了一大半了，他眯眼笑：“可以嫁人了。”
　　祁嘉陵舔舔粘了粥甜甜地嘴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要不，你娶我呗？”
　　程晞把最后一口吃完，淡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沾嘴角上了。”然后站起身把碗送回厨房刷洗，没接祁嘉陵的茬。
　　祁嘉陵拽了一张面巾纸用力擦擦嘴，看着程晞修长的背影。
　　算了。她想，来日方长。
　　当晚祁嘉陵住在程晞家的次卧里，想着隔壁睡着的程晞，一直睁眼对着天花板到天亮。
　　大年初一的一大早，程晞起来看到顶着个大黑眼圈坐在客厅啃面包的祁嘉陵，有点惊悚。
　　“……你是认床吗？”
　　祁嘉陵挠着脑袋嘿嘿笑，算是默认。
　　二人吃完早饭，程晞溜达着把祁嘉陵送回了家。
　　临进小区前祁嘉陵看着晨光下程晞修长的身影，他穿得很随意，早上起来头发也没好好梳，还有一撮毛翘着，看起来跟平时一贯温柔成熟的样子不太一样。
　　祁嘉陵觉得自己有些被那晃眼的晨光蛊惑，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踮起脚尖凑上前，轻轻在程晞唇上啄了一下。
　　她退回来的时候看到程晞愣了一下，不过也就一下，然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一般、笑得跟平常一样的拍拍她的后背：“快回家吧。”
　　祁嘉陵抿了抿嘴。
　　李婧看到祁嘉陵完好无损地回来才放心，安抚地摸摸她的头。
　　“不要跟你爸爸置气了，他就是嘴硬，实际上担心得一夜没睡好。”
　　祁嘉陵乖巧地点点头，上楼找祁国栋去了。
　　祁国栋还是臭着一张脸，看都不看祁嘉陵。
　　他冷哼：“你还回来干嘛？”
　　祁嘉陵讪笑着服了软认了错，祁国栋虽然还是没好脸色，不过她也知道这一页算是揭过了。
　　祁嘉陵往自己房间走的时候叹了口气，回头望了望祁国栋坐在书桌前不动如山的背影。
　　有些事情，结果怎样从来都不重要。
　　大概这世上大多的家庭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摩擦和不理解，但是亲人之间不同于其他，实在没有必要非分出谁对谁错，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她想到自己那个强势的母亲，又想到看似柔弱的李婧。
　　其实，任何时候，选择宽容和迁就的那个人，才是更强大的存在啊。
　　祁嘉陵补了一整个寒假的课，每天看着张尧那张脸和与之伴随着的一大摞习题，几乎要吐血。
　　后来看到张尧她就条件反射地产生生理性恐惧，祁嘉陵认为这跟无论自己再喜欢的美妙音乐一旦设成了闹铃大家就再也不会想听到是一个道理。
　　虽然祁嘉陵没有多喜欢张尧，他长得也不怎么好看。
　　她把注意力都投入到生不如死的寒假补习和张尧那张面瘫脸中，刻意去淡忘新年伊始那个蜻蜓点水的吻。
　　三月，各大学校开学，《挚爱》也随之上映了。
　　祁嘉陵放学以后在外逗留的次数明显减少，天天乖乖回家吃饭吃完饭就准时蹲守在电视机前。
　　李婧跟祁嘉康对于祁嘉陵如此认真积极追的电视剧也很好奇，于是也都参与追剧队伍。
　　如果早些时候跟祁嘉陵说有人想把《挚爱》拍成电视剧，她一定嗤之以鼻。
　　原著粉这种生物，对于改编自己心爱的作品这种行为绝大多数都没什么好感。祁嘉陵会对这件事接受得毫无障碍完全是因为程晞，但是要说最后成品出来真的能多好多好她也是不太信的。
　　不过等电视剧真的上映，祁嘉陵不得不承认，顾子予虽然年纪轻轻，仗着家里的关系进入导演界，挑演员还貌似只看脸，颇有些纨绔子弟的派头，但他是的的确确有真才实学的人。
　　电视剧版的《挚爱》，保留了原著的感情基调，人物也做到了高度还原。因为电视剧跟小说的表现形式不同，多少也有些删删补补的内容，就连删改跟增补，也都是合情合理甚至有所增色的。
　　以上是祁嘉陵这个把原著看了无数遍的真爱粉从专业角度的点评。
　　不过大部分观众，他们是不会去注意这些东西的。
　　《挚爱》这部片子在网上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主要原因有二。
　　第一：故事抓人；
　　第二：角色养眼。
　　最主要的原因是第二条。
　　祁嘉陵看着各大网站上铺天盖地卷来的一片对某某演员某某角色的溢美之词，她都有点傻了眼了。
　　顾子予这人发扬个人风格的最大厉害之处就在于：他能让闪瞎人眼的偶像型俊男美女们演出大大超出小白偶像剧级别的深刻剧情和角色内涵。
　　而程晞出演的林倦，凭借着俊美的外形忧郁深情的性格和惆怅的结局迷倒了一大片女性观众，包括李婧都抽噎着拿小手绢擦着眼角摇身一变就成了程晞的忠实粉丝。
　　对此祁嘉陵拍手叫好，祁嘉康不屑一顾。
　　程晞的微博粉丝看着往上涨，祁嘉陵几乎每过一个小时就跑去他微博溜一圈看看粉丝多少了，然后嘿嘿傻乐。
　　不过偶尔也会有些不知名的感慨，就好像原来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东西被大家所知了，于是便不再只属于自己了。
　　祁嘉陵嘲笑自己的想法真幼稚，然后想着程晞，想着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想着那个吻，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嘴唇。
　　我真是个变态——祁嘉陵摸完以后点评道。
　　大家都认出来了程晞就是之前很红的微电影《我的深渊》中的主角，不少收藏了这部微电影时不时就要看一下解馋的颜控们大呼满足。
　　不过作为《挚爱》中的一个配角，程晞的戏份着实不算多。祁嘉陵无聊的时候就逛逛论坛，看一看跟她一样怨声载道的小姑娘们的牢骚帖子来寻找一些慰藉。
　　邀请程晞做节目做访谈的一下增多了起来，程晞天天从早忙到晚。祁嘉陵是见不到真人了，不过好在网络上和电视上都开始渐渐能看到他那张好看的脸。
　　别的事情先放在一边，她的程晞，这次是真的要红了吧。
　　祁嘉陵觉得这真是个迷人的早春三月。
　　后来祁嘉陵想到这时候的程晞，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笑。那时候，看着程晞的事业蒸蒸日上，看着他一步步走进人们的视线，被大众所接受和喜欢，是祁嘉陵最开心的事情。
　　然而生活是个老辣的编剧，总是在人们满心欢喜地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好、前路一片坦荡的时候挥起它的笔，让一切急转直下。
　　给人当头一棒，始料未及。
　　那是个天气晴好的周四，祁嘉陵到学校有些晚，早自习已经快要开始了。
　　她一进班级就敏感地觉得气氛不太对劲，教室里本来嗡嗡的声音随着她进来安静了许多，大家或是疑惑或是探究地打量着她。
　　“……怎么了吗？”祁嘉陵有些不自在地问。
　　于是大家又纷纷埋起头各干各的，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
　　祁嘉陵莫名其妙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隐隐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她听到身后的单玟哼笑了一声。
　　祁嘉陵对这人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她就算一个人纠结死也不会上赶着去找单玟打听、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于是她用胳膊肘碰碰同桌仇晓：“哎，到底怎么回事啊？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她说着把脸凑到仇晓面前。
　　仇晓干咳了一声推开她的脑袋，低声说道：“他们刚才好像在说什么关于你的事情，不过我来得也晚，没弄清。但我看他们那个样子，好像不是小事——你难道考试作弊了？”
　　祁嘉陵鄙视地看着他：“我作弊了还得那么点分我神经病啊？”
　　仇晓回忆了一下祁嘉陵不忍直视的卷子，表示信服。
　　邱佳永远坚定地做着祁嘉陵的同盟战友。
　　王漠这次没有同以往一样头都不回地把纸条扔到祁嘉陵桌子上，而是转过身用探究的眼神看着祁嘉陵。
　　祁嘉陵接过邱佳的纸条，被王漠看得毛骨悚然：“到底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啊？求给犯人一个为自己辩白翻供的机会好吗？”
　　王漠用下巴点点邱佳的纸条：“她应该会说得比我详细，你先看看吧。”说完就趴回自己桌子上继续做题。
　　祁嘉陵一头雾水地翻开纸条，还没看内容就被邱佳力透纸背的超大号字和一串串的惊叹号震慑到了。
　　祁嘉陵一目十行地看完，把纸团了团，扔进了桌边挂着的垃圾袋里。
　　一下早自习邱佳就十万火急地冲到祁嘉陵的桌边，双手往她的桌沿一撑，瞪大了眼睛。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程晞不是亲戚吗？！”
　　邱佳跑到另一个女生那里抢过一份显然已经被全班传阅过了的娱乐小报，祁嘉陵看着报纸上那两幅彩图，觉得有点眩晕。
　　两张照片都是全身照，而且明显是一起拍的，一张是她跟程晞接吻的照片，一张是她呆呆看着程晞的照片，第二张程晞背对镜头，她的脸则可以清晰看到。
　　新闻的标题是【《挚爱》热下，林倦的小女友浮出水面？！】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半夜写的。。。脑子不太清醒，可能会有BUG或者不协调的地方，如果发现了求告知+皿+

☆、第二十二章

　　祁嘉陵跟艺人交往的消息在学校不胫而走。
　　她手足无措的时候问过程晞该怎么办，程晞过了整整一天才回复，只说公司会想办法处理。
　　于是祁嘉陵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上学放学，承受大家各种意味的指指点点。
　　对于这些荷尔蒙过剩的躁动年纪高中生们来说，早恋早就算不得多大的事情了，可是这跟偶像明星早恋，听起来就有点酷了啊！
　　所以一开始大家只是觉得新奇，如果有幸偶遇绯闻女主角当然要瞪大眼睛看个清楚。祁嘉陵那几天出门上个厕所都偷偷摸摸的，生怕遭到围观。
　　可是绯闻这种东西，传着传着就变了味了。
　　高中生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含蓄的，通常情况下干不出指着人鼻子骂这种流氓泼妇行为。
　　然而恶意，并非是独属于成年人的特权。
　　祁嘉陵在厕所隔间里，本来已经冲了水准备出去了，就听见外面两个女生的议论声。
　　“还传是在交往，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女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味。
　　另一个女生问：“怎么了吗？”
　　“我听他们三班自己人说的，消息来源肯定可靠。虽然程晞之前没什么名气，但现在不是播《挚爱》吗？粉他的人还挺多的，我看是要红的节奏。那个祁嘉陵偏偏就找准了这个时候跟他传绯闻，什么居心还不明显吗？”
　　“可是我听说那个三班的祁嘉陵家里挺有钱的哎！她这样弄有什么好处啊？”
　　“笨，家里有钱又怎么样，自己家里有钱还是想出名想疯了的人多得是！不过这些都不是最有爆点的。程晞好像本来一直是在跟《挚爱》里演陈舟的俆慕菲交往的，我听说祁嘉陵就是横插一杠子三了人家俆慕菲。哎，不过程晞也真是，俆慕菲可是大美女，娱乐圈小花旦。真不知道他看上祁嘉陵哪点了，她也就仗着年纪小，一张脸长得清纯，实际上……呵呵，贱货。”
　　“说不定人家也没看上祁嘉陵呢，你看报纸上登的那照片，她自己上赶着凑上去的吧。”
　　“估计是。你说这种女人怎么就偏偏在我们学校，拉着我们全校的人一起跟她丢脸。我们学校全是学霸，就这么一颗老鼠屎坏了我们一大锅粥。”
　　“她家不是有钱嘛，我不信她自己考上的，托关系花钱上的我们学校吧。”
　　“恩，她就是走关系进的学校，不是秘密了，全校人都知道。婊-子还要充门脸，呵呵。”
　　祁嘉陵低着头站在厕所隔间里，手握紧了门把。
　　一直到预备铃响了，祁嘉陵才推开门，慢吞吞地搓洗着手。
　　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了教室，全班四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着她——她最近都已经习惯被当猴子了，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单玟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畅快：“这么晚才来，联系情郎去了？可惜人家不见得拿你当一回事吧。”
　　祁嘉陵没吭声。
　　仇晓看了她一眼，大概觉得祁嘉陵状态不太对，可是以他远远低于正常值的情商实在揣摩不出什么来。
　　于是他想了想，提问道：“他们都说你是第三者，真的假的啊？”
　　前排的王漠骂了句操，回头对仇晓说：“你他妈脑子长得干什么用的？别人说什么你他妈都信。”
　　仇晓给骂傻了，也忘了回话，想不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
　　王漠看了祁嘉陵一眼，皱着眉说：“你别管这些人，他妈正事不干，整天就会闲得嚼人舌根，傻逼。”
　　祁嘉陵很感激王漠给她解围，还连爆了这么多粗口，她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
　　中午祁嘉陵去楼下小卖部买了盒牛奶，一上楼就听见邱佳拔高了的声音。
　　“是你到处跟人说祁嘉陵三俆慕菲想出名想疯了的吧？！”
　　祁嘉陵一愣，三步并作两步跑回班，就看到单玟桌上的书被扫了一地，邱佳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则恶狠狠地盯着邱佳。
　　单玟冷笑一声：“怎么？我说错了？那个程晞之前跟俆慕菲交往谁不知道，他一有点红的苗头这边祁嘉陵就冒出来，不是三了别人顺便博眼球是什么？再说了，她祁嘉陵什么干不出来？勾引人抢男人这种事根本是家常便饭信手拈来吧？”
　　邱佳出离愤怒，抬起手“啪”地甩了单玟一巴掌。
　　单玟给打得脸都偏到了一边，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两人已经要由争吵进化到斗殴事件、急急忙忙想把二人拉开的时候，单玟却看起来很冷静，一点也没有要打邱佳的意思。
　　她抱着胳膊笑：“丑事被人揭露出来就只会动手，草包的朋友果然也就是这种草包的水准。”
　　祁嘉陵咬着嘴唇，刚准备走过去拉开邱佳，就听到“咚”的一声拍桌子的声音。
　　王漠双手撑着桌子，额角上的青筋都快能看到了。
　　他咬牙切齿地说：“要骂街去外面骂，别在班里闹。”说完又环视了一圈班里，“你们他妈有意思吗？跟你们朝夕相处的同学你们不信，非要去信媒体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跟某些人捕风捉影唯恐天下不乱的造谣。祁嘉陵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他妈不知道？她就算真在谈恋爱，跟什么人谈那也是她的自由。至于其他的……”他厌恶地看了单玟一眼，“有些人做了什么恶心事自己知道。”
　　祁嘉陵平常并不是一个很在乎别人看法的人，但毕竟十六七岁的高中生，真正又有几个人能有那么强大的心理抗压能力，能被千夫所指而安然自若呢？
　　尤其是有关于程晞的事情。
　　她觉得就像是自己心中视若珍宝的、从来都小心翼翼维护着的东西被人粗暴地挖了出来，恣意践踏。
　　那种感觉特别不好受，真的。
　　她事后谢过了帮她说话的王漠，又劝住了一腔愤懑的邱佳，自己却难免觉得日子有些难捱。
　　她知道程晞的日子一定也不好过，他身为明星，谈恋爱当然可以，跟年轻小女孩谈恋爱也没什么问题，演艺圈没人在乎这个。
　　但是如果这个对象是个重点高中的普通高一学生，程晞的这种行为，必然会受到舆论的强烈指责。
　　虽然他俩并不是在谈恋爱，当然，大众不知道，略过不提。
　　已经好几天了，程晞还是没有联系她。
　　现在网络上大家也在关注这个绯闻，好在暂时还没有人把祁嘉陵的身份扒出来。大家讨论的主要内容就是拿程晞这个素面朝天的□□“小女友”跟程晞曾经的绯闻女友俆慕菲做比较，最后无一不是得出“程晞竟然好这口？我的三观碎了！”这种结论。
　　尤其是曾经支持程菲恋情的俆慕菲的粉丝，阴阳怪气地把祁嘉陵扁得一文不值。嘲讽完以后高贵冷艳地来一句“我们菲菲兼美丽智慧清纯于一身，这种小丫头，抱歉我们不屑于跟她放一个档次做比较。”
　　祁嘉陵都快被他们气笑了。
　　你们要看到你们美丽智慧清纯的女神大人在酒吧里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想想还有点小有趣呢，呵呵。
　　程晞的微博底下汇集了一大群人跟他讨说法的，程晞对此完全没有回应，继续该怎样怎样。
　　祁嘉陵也努力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夹着尾巴低调做人。
　　直到有一天，八卦论坛上出现了一个点击率极高的帖子。
　　祁嘉陵看到这个帖子的标题就觉得眼皮直跳。
　　【我是程晞绯闻事件女主角的同班同学，对她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来给大家现身说法。】
　　祁嘉陵飞快地看完，好嘛，为了显示自己不是湖绿，祁嘉陵的各种生活照都贴上了，全是她在学校的照片。
　　这个自称是她同班同学的楼主文笔挺不错，长长的一篇帖子，绘声绘色地描述出了一个在学校趾高气昂到处勾搭男同学三女同学偏偏家里有点小钱大家敢怒不敢言的公主病恶霸女主角形象，顺便透露楼主本人跟此公主病关系还算不错，于是公主病透露了她是怎样认识了个长得特别好的明星然后一步一步勾搭，最后踹掉女神俆慕菲的故事。
　　底下回复对祁嘉陵骂声一片，稍微善良点的就是感叹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没想到心肠却这么不好。这帖子还被加了精。
　　祁嘉陵啃了一口薯片，第一反应竟然是：我这是要变成网络红人了吗？走芙蓉姐姐路线那种。
　　很快她就没有心思思考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祁嘉陵再次被班主任请去办公室谈话了，而且显然这次的谈话内容远比前几次还要严肃得多。
　　班主任朱老师看着面前祁嘉陵这张纯良无害的脸，实在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哪里想不开。
　　她其实是挺喜欢祁嘉陵的。朱老师外表看起来是个刻板的传统型老师，但她不是只会拿成绩衡量人的人。她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教了这么多年书，一个孩子是好是坏，她觉得她能看得出来。
　　祁嘉陵虽然成绩不好，但是个难得有灵气的孩子，朱老师嘴上训归训，心里从来都是相信这孩子不会犯出什么原则上的错误的。
　　但这次的风波，实在是闹得太大了。
　　“学校里那些风言风语，我清楚得很，肯定有不符实的地方。祁嘉陵，我就问你一句，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祁嘉陵抿着嘴唇，半天，她直视着朱老师的眼睛说：“我确实认识程晞，我也确实喜欢他，那张照片是真的，但只是我一时控制不住。我们没有交往，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她说完，有些不确定地问，“老师，你相信我吗？”
　　这种事情，不管当事人怎么说，既然已经促成既定事实，学校完全有理由开除她以振校规。
　　朱老师的表情始终很严肃，但她却点头道：“你是我的学生，我不信你反倒去信那些居心叵测的造谣，我又不是老糊涂。你安心学习，不要被这些事情影响，我也会通知你父亲做好工作，学校这边我自然会负责。”她本来已经准备放祁嘉陵走了，忽然又想到什么，叫住祁嘉陵，皱着眉头补充了一句，“不要再跟那个明星来往了，你应该搞清楚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这件事情我会给你父亲谈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部已经快要完结啦~！青春疼痛戏码终于快要结束了可以步入成年人的世界了←wwww←

☆、第二十三章

　　其实后来祁嘉陵有点想不起来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了，人的记忆是个挑三拣四的坏东西，只会把自己想要的留下，不想要的就不动声色地模糊处理直到淡去，这也是为什么人回忆过去的时候往往只能记得年华似水，两岸生花。
　　总之她后来还记得的部分就是东窗事发，祁国栋难看的脸色，具体祁国栋到底骂了她什么她是半点想不起来了。
　　祁嘉陵被严格禁足，每天除了上学哪里也不许去。为了防止她趁家里人睡觉了偷溜，晚上直接反锁在房间闭门思过，手机电脑也给没收了。
　　好在学校里因为朱老师跟校长的严格申明，禁止学生继续造谣生事违者重罚。加之大家也确实都忙得很，这种别人的风流韵事议论个几天娱乐一下枯燥生活也就罢了，没什么人非要盯着不放不可。所以这次风波也算是平定了下去。
　　其间那个据说单恋祁嘉陵多年的陆子宁犹犹豫豫地来三班找过一次祁嘉陵，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祁嘉陵给打发了。单玟倒是不痛快得很，但上次事件后她在班里越发被同学疏远，只得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偶尔说几句风凉话也就算了，不再寻衅挑事。
　　就连网络和媒体似乎也一夜之间消停了，该撤报道的撤报道，该□□的□□。程晞跟经济公司都出来辟了谣，只说祁嘉陵是比较热情的粉丝，让大家不要胡乱猜测。网上疑惑的有之不信的有之，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说到底也没什么可以支撑。
　　那个发帖黑祁嘉陵的人原帖删除了，后来又开了一贴出来道歉称照片是有人发给自己的，其实他压根不认识绯闻事件女主角，完全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希望大家不要放在心上。
　　祁嘉陵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她觉得这事雷声大雨点小的怪不真实的，一开始在舆论风暴中她茫然失措了，但没过多久便草草收尾，总叫人有种戏还没演完便仓促收场的感觉。
　　虽然由当事人来说这话好像显得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欠扁。
　　不过这件事确实还没完。这一段时间祁嘉陵都没见过程晞，她总隐隐有种担忧。无奈手机被没收了，她想联系程晞也联系不上。
　　窗外真的打起雷来了，看来是要为今晚酝酿一场大雨。
　　祁嘉陵倏然站起身，披上衣服背上包，拿剪刀剪坏了纱窗，从三楼顺着墙根的排水管道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
　　即将落地的时候一个没踩稳，四仰八叉地跌翻在地。还好是草坪，屁股没遭殃。
　　她气喘吁吁地跑过一整条街，好在跑进了程晞家的小区也没下雨，就是这惊雷打得有点瘆人。
　　祁嘉陵按响了程晞家的门铃。
　　程晞过了一会儿才来开门，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她看到门外是祁嘉陵似乎有一点惊讶但又在意料之中一般，笑了笑，但是并没有把祁嘉陵让进屋去。
　　祁嘉陵讷讷：“怎么不请我进去呀？”
　　程晞的手虚虚握着门把，他脸上的笑容比平常淡一些。
　　“要说话就在这里说好了。”
　　祁嘉陵愣愣地看着他，有点不知所措地说：“程晞，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讨厌我了？”
　　程晞说：“这件事根本上来说是我的责任，你还只是个高一学生，是我不该跟你过从甚密。”
　　祁嘉陵：“可是黏着你不放的是我啊。”
　　程晞的视线一直落在祁嘉陵身上，他身上还穿着居家服，整个人看起来依然温柔可亲，但祁嘉陵却恍然间觉得他们之间其实横亘着难以想象的距离。
　　他摇了摇头：“让人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过程，只有结果。”
　　是啊，他一个成年人、明星，跟一个十六岁的高一学生关系不明，过于亲密，大概算行为不端。祁嘉陵想，程晞是不是自己也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虽然主动的一直都是祁嘉陵，但是谁又会在意过程到底是如何呢？
　　祁嘉陵有点挫败。
　　外面又是“轰”的一声，然后闪电闪过，顷刻间亮如白昼，倾盆大雨铺天盖地而来。
　　程晞皱了皱眉头：“太晚了，又打雷又下雨的，我送你回家去。”
　　“不用。”祁嘉陵伸手拦住了他，外面的雷雨声太大，可能因为说话都被庞大的背景音压住，叫人张开嘴就不计后果起来。祁嘉陵的双手攥紧了衣角，说话的口气却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味道，“程晞我喜欢上你了，从很久以前。” 
　　程晞只是静静站着，没说话。屋里暖黄色的吊灯闪了一下，一片漆黑，接着又亮起来。
　　他轻拍祁嘉陵的头：“我送你回家吧。”
　　祁嘉陵抓住程晞的袖子：“你一点都没有喜欢过我吗？”
　　程晞轻轻抽回手，披上外套，一颗一颗扣上扣子。
　　他没有看祁嘉陵，只是低头扣扣子：“这不重要。”
　　“很重要。”祁嘉陵眼睛有点红，执拗地盯着程晞。
　　程晞看她那副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面对祁嘉陵的时候大概揣足了一生所有的温柔和耐心，就连决定为这份温柔画上句点的时候都一样。
　　“我不是说过了吗，让人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过程，只有结果。”程晞顿了顿，缓慢却坚决地续道，“而无论这个答案是什么，都不会对结果有任何意义了。”
　　祁嘉陵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竟还对程晞短促地笑了一下。
　　程晞还没反应过来，她转身就飞快地跑掉了。
　　程晞看着外面电闪雷鸣的天气，又已入夜，实在不放心。他跟在后面追了过去，谁知祁嘉陵运气甚好，一出楼门就遇到一辆下客的出租车，头一低就钻了进去。程晞只能看着那辆车开走，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已淋得透湿。
　　他在雨里直站到那辆车消失在视野里，才苦笑着摇了摇头，顶着湿透的衣服折了回去。
　　“小姐，您到底要去哪呀？”
　　出租车司机把着方向盘，莫名其妙。这奇怪的小姑娘上车先说去前面的别墅区，开到门口了又说不去了，这大雨天的，司机师傅十分为难。
　　祁嘉陵呆呆望着窗外，只是一切都被雨幕覆盖住了，窗玻璃上的雨水一茬一茬往下滚落，只能隐约看到车窗外路灯和车灯的光点。
　　过了一会儿她才意识到司机师傅在问她话，于是答道：“随便去哪，找个快捷酒店门口停。”
　　她不是不想回家，只是不想在大雨天顺着排水管再爬回三楼……
　　司机师傅迅速把祁嘉陵扔在一家速八门口就一踩油门跑了。
　　祁嘉陵开了个房间，还给自己冲了个澡，冲完澡开了电视，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吹头发。
　　——不然呢？
　　祁嘉陵想到邱佳失恋以后以泪洗面的样子，斟酌了一下，觉得自己不适合走这个路线。
　　她的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以至于连沉痛哀悼都显得那么矫情。
　　祁嘉陵吹着吹着头发就被卷进了吹风机里，扯断了一把，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电视里放着傅遥主演的去年欢腾的贺岁档喜剧片，祁嘉陵眼眶里的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滚了下来。
　　祁嘉陵胡乱抹抹眼泪，继续跟自己较劲似的吹头发。
　　第二天祁嘉陵凌晨就回了家，顺着湿淋淋的排水管爬上楼，拿了书包换上校服直接去了学校。
　　她也说不上是冷静还是恍惚地上了一天课，低头出校门，却被人拦了下来。
　　来人妆容精致，戴着个大墨镜还戴着鸭舌帽，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名人的样子。
　　刘叔的车就停在校门口，祁嘉陵对刘叔做了个手势，跟墨镜女走到了一边。
　　俆慕菲的脸被墨镜遮着，看不清表情，不过她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太友好。
　　“你知道程晞因为你遇到了多大的麻烦吗？”
　　祁嘉陵蹙眉看着她。
　　俆慕菲：“他好不容易熬到就要苦尽甘来的时候，全被你毁了。”
　　祁嘉陵觉得心口一凉：“他怎么了吗？”
　　俆慕菲冷淡地说：“果然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那个爹要挟程晞的经纪公司雪藏他，现在程晞的活动几乎都被停了，也就顾子予还敢继续用他。”
　　祁嘉陵愣住。
　　她忽然想到网上一夜间消失的所有不利于她的谣言，她原以为是程晞的经纪公司处理了，没想到却是祁国栋。
　　俆慕菲笑了笑，笑得有点讽刺：“算了，我自然也不可能跟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怎么样。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你最好以后不要再黏着程晞不放了，怪糟心的。”
　　俆慕菲话音刚落，她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俆慕菲？你怎么也在这？”
　　顾子予那张娃娃脸出现在祁嘉陵的视线里，他赶苍蝇一样对俆慕菲挥挥手：“去去去，我有事情跟这小丫头说。” 
　　俆慕菲看到顾子予，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但最后还是一句话没说，踩着高跟鞋掉头上了她的跑车。 
　　顾子予看着祁嘉陵：“去喝杯咖啡？”
　　祁嘉陵想了想，跑过去跟刘叔知会了一声，对顾子予指了指学校对面的星巴克。
　　祁嘉陵双手握着咖啡杯子不自觉地轻轻摩擦着。
　　“俆慕菲说因为我，程晞现在被雪藏了……是真的吗？”
　　顾子予自顾自往咖啡里加着糖，无所谓地说：“是真的啊——哦，我那部戏他还在拍着，也不算完全雪藏了吧。”说完又想到什么，他打量了一下祁嘉陵，忽然道，“原来祁国栋是你爸啊？那个老古董竟然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遗传也是蛮神奇的。”
　　祁嘉陵咳嗽了一声，默默喝了口咖啡。
　　顾子予说：“祁国栋也算是N市财经圈的名人了吧，程晞他家那个破经纪公司我早看不顺眼了，给人咋呼几句就怂了。他家好资源全颠颠捧着给傅遥了，真不知道程晞傻呆在这家公司发什么霉。”
　　祁嘉陵不想跟他瞎扯，她看着杯子里的咖啡慢慢说：“我回去跟我爸爸好好说，应该还能转圜……”
　　顾子予摆摆手：“转什么圜，正好让他死了心跟这破公司掰了。违约金都付了，机票也订好了，下个星期程晞就去A市签我们公司了。”
　　“……啊？”祁嘉陵愣在当场。
　　顾子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她：“下周五早上九点一刻的飞机飞A市，你要来送机么？”
　　祁嘉陵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她刚下意识地想点头，却忽然又想到程晞那句决绝的“无论答案是什么，都不会对结果有任何意义了。”
　　她原先说好要做程晞的头号粉丝，到后来却是实在人心不足蛇吞象。
　　贪心想要再进一步，谁知只能永远地到此为止了。
　　祁嘉陵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缓缓地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写感情线。。。。。。好痛苦。。撸出来了感觉也是一条歪歪扭扭的感情线T皿T 下篇文还是写个迟钝点的女主吧。。。

☆、第二十四章

　　祁嘉陵心神不宁地坐在教室里，黑板上的文言文像是被捣碎了碾压成了一大团浆糊。 
　　她又忍不住看向手表，已经八点了。
　　隔壁抓耳挠腮的人实在很影响仇晓听课的思路，他慢吞吞地说道：“祁嘉陵，你吃坏肚子了吗？”
　　祁嘉陵没理他，不过尽量装出一副自己在认真听课的假象来。
　　仇晓好心提醒道：“你书翻错了，我们已经讲到第121页，你落后了三页了。”
　　祁嘉陵觉得自己再努力一把就能定下心来好好听课的，都怪仇晓这个煞风景的混蛋。
　　她头都不抬似不经意地说：“现在国内航班一般提前多久进安检啊？”
　　“啊？”仇晓很显然有点跟不上她的思路，“你还没把书翻到121页……”
　　祁嘉陵粗暴地刷刷刷往后翻了两页。
　　仇晓的反射弧这时才把祁嘉陵的上一个问题传达进大脑里，他想了想，说道：“半个小时？我上次坐飞机还是六年前呢。”
　　祁嘉陵深感自己智商欠费，才选了这么个叫人销魂蚀骨的咨询人选。
　　她焦躁地看看书又看看黑板，然后确定自己已经彻底迷失在知识的海洋中了。
　　她托着腮帮子怔怔地看着语文老师衣服后面的小碎花。
　　仇晓压低了声音提醒：“122页啦。”
　　祁嘉陵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又看了看手表。
　　八点一刻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觉得自己满脑子就悲怆地装着四个大字：生离死别。
　　前面的王漠跟得了软骨病似的软绵绵地站起来，懒洋洋地报告了一句：“老师我有内急，出去一下。”
　　语文老师还没来得及批准他已经晃晃悠悠往门外走了，然后祁嘉陵就跟个屁股着了火的火箭筒似的刷拉一下也站了起来，把旁边望着老师入定的仇晓吓得一激灵。
　　“老师我也内急！”她大声说完紧跟着王漠的脚步也跑了，那速度活像后面有人拿着西瓜刀磨刀霍霍呢。
　　语文老师抓着不小心捏断了半截的粉笔在原地念叨：“上个厕所还扎堆赶集……现在的小孩……”
　　祁嘉陵轻车熟路地在老地方翻墙出了学校，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她逼着人家年纪不小了的司机师傅一路横冲直闯地超车插队，赶到机场的时候也已经八点五十五了。
　　祁嘉陵摸出一张一百元丢给师傅就飞速冲下车一路杀到安检门口，勾着脖子望眼欲穿地在人群中检索了半天也没看到程晞。
　　被无数骗人不打草稿的小说电视剧从小洗脑到大的新时代少女祁嘉陵，坚定地认为这种时候，女主角必然都是能见到命中注定的男主角最后一面然后来一个让人肝肠寸断的依依惜别的，哪怕到得再晚也不耽误狗血剧情的顺畅发展。
　　可惜，小说可能是基于现实的，那么问题大概就出在她自作多情地把自己当做不该是自己的女主角这一点上了。
　　有人拍了一下祁嘉陵的左肩。
　　她欣喜若狂地用芭蕾天后般敏捷的身姿转了个半圈看过去，入眼的却是顾子予那张与其人内在不太一致的清秀娃娃脸。
　　祁嘉陵探着脑袋把顾子予的前后左右都扫了个遍，终于不甘心地问道：“程晞呢？”
　　顾子予一脸坦然：“走了啊！”
　　祁嘉陵愣了愣，勉强笑道：“你唬我的吧？怎么就他走你不跟着一起走？”
　　顾子予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走？他去A市跟公司接洽各方面的事宜，我过两天还要去B市拍戏呢，我又不是程晞家保姆。你脑子没问题吧？”
　　祁嘉陵有点笑不下去了。
　　“哦……他走了啊……”
　　顾子予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本来还想习惯性地贯彻他的人生哲学顺嘴再嘲讽几句，但看到祁嘉陵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难得摸了摸千疮百孔的良心闭上了他的尊嘴。
　　顾大导演咳嗽了一声，硬巴巴地道：“这都什么时代了至于么，又不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别一脸的生离死别嘛。”
　　祁嘉陵只是双手绞着校服制作粗糙的尼龙布衣角，对着安检门里行色匆匆的人流发憷。
　　顾子予拍拍她的肩，不慎熟练地说着宽慰的话：“以后程晞会红的。到时候演唱会见面会发布会什么的，想看几次看几次，想看多久看多久。”
　　祁嘉陵扯着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以示自己已经受到了恰如其分的安慰。
　　机场大厅里的时钟走到了九点一刻，外面跑道上有一架飞机跑着跑着便骤然腾空。
　　祁嘉陵怔怔地看着那架飞机。
　　若说为一个人不过是离开故土飞去了另一座城市而痛不欲生，听起来实在矫情，但她却无法控制心中的酸楚。
　　身为女性的那丝敏感在孜孜不倦地提醒着她，那个她深深喜欢着的人，从这一刻开始就完全从她的生活里消失无踪了。
　　顾子予好心地把祁嘉陵送回了学校。祁嘉陵客客气气地跟他道了谢，便回班顶着一大群人意味不明的眼神嬉皮笑脸地打了个招呼，继续没事儿人似的上课。
　　看着祁嘉陵课堂上那如狼似虎求知若渴的眼神，仇晓的榆木疙瘩脑袋都被震慑得当机了几秒钟。
　　她下课的时候竟然也不跟平常一样发发呆吃吃零食，而是勤学好问地拿着练习册去跟王漠请教习题！
　　而且祁嘉陵这股极大的学习热情竟然一直持续到下午放学。
　　仇晓王漠等人只当祁嘉陵是溜出去玩了一趟脑子给撞坏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这种状态最多维持个两三天应该就能继续恢复成那个懒洋洋的正常祁嘉陵，不用过于担忧。
　　没想到这货可能脑子撞得有点狠，自此以后竟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日日发奋苦读，且学习的干劲和效率把全班同学和任课老师都深深地震慑了。
　　虽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就是了。
　　单玟在上次的事后被班主任明里暗里点了好几次，收敛了很多。但不代表她就待见祁嘉陵了，祁嘉陵不知道多少次听到此人的嘀嘀咕咕。
　　“这么多年荒废下来指望一朝发奋就能改天换地？”
　　“有些人就算再努力也只是徒劳无功，草包次品想鱼目混珠把自己摆进奢侈品柜也太天真了。”
　　“以为月考前进个几名十几名就能尾巴翘上天了？”
　　此类能把人压根都酸掉的话祁嘉陵已经可以一边听一边看书写作业自习了，她偶尔会无聊地想想难怪单玟同桌脾气又好学习又好，这每天这么修炼，境界就是难免比较高。
　　而她觉得自己的境界已经快要追上单玟那位可怜的同桌了。
　　王漠有一次把祁嘉陵上上下下打量得她发毛，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不耻下问：“你怎么就出去玩了一圈回来就开窍了？难道是重生了？穿越了？借尸还魂了？”
　　祁嘉陵“呸”的一声：“你是看了有多少糟粕小说？我忽然开窍惹着你啦？”
　　“那倒是没有。”王漠翘着椅子腿一摇一晃的，“身为一个理科精英，我坚持所有的事物都是有其存在的原因的，所有的转变也都应该是有因果关系的。”
　　祁嘉陵转着笔看着桌上的卷子，一边迅速地在第五道选择题前面写了个“C”一边随意地答道：“哦，早说嘛。原因有啊，我要考A大。”
　　王漠眨了眨眼睛。
　　他说：“你刚才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祁嘉陵已经做到了填空题，她闻言好脾气地给自己的耳背同窗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要考A大。”
　　A大是什么？如果说正常情况下的祁嘉陵大概能考上的大学是一条林间小草蛇，那么A大就是南海里的龙王陛下。
　　简而言之，曾经那个懒散的祁嘉陵考上A大的可能性差不多就跟你走在大马路上忽然冲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少年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跟你说你其实是南方一个岛国的第二十七代公主殿下而他就是你在襁褓中就定下的未婚夫差不多。
　　四个字总结——天方夜谭。
　　祁嘉陵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发现某个人已经张着嘴维持一个姿势不动很久了，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着他。
　　“你怎么了？”
　　王漠合上嘴巴，深深地看了祁嘉陵一眼。
　　他重重一拍祁嘉陵的肩，差点把祁嘉陵拍得一屁股滑地上去。
　　王漠：“没什么，哥们儿挺你！”
　　祁嘉陵显然没有体会到王漠那份他自以为叫人潸然泪下的同志情谊，木木地“哦。”了一声，从肩上掸下他的爪子，继续做自己的题。
　　那段祁嘉陵刻苦学习的日子程晞一直很低调，刚刚有些气色的事业又因持续的低曝光度而滑坡。
　　祁嘉陵控制自己尽量不去关注程晞的消息，也做到了。她开始变成一个规规矩矩努力学习的重点高中生，每天从早学习到晚。月考期中考期末考，一次次的排名直线蹿升，身为曾经以一己之力拼命维护祁嘉陵的班主任朱老师不由抹着眼泪深感自己没看错人。
　　祁国栋嘴上不说，但祁嘉陵知道他也很满意。没多久祁嘉陵就恢复了自由身，手机电脑等物件也都尽数归还，可以随意使用了。
　　祁嘉陵曾经旁敲侧击地跟祁国栋问过关于雪藏程晞的事情，被祁国栋硬声硬气地训了几句。不过从父亲的言谈中也知道他后来也不曾为难过程晞——估计也为难不了了，祁国栋算不上什么富甲一方的大商人，不过是在N市发展了这么多年还有那么些地位，但要管到A市就有点不够看了。
　　而且祁国栋也没那么闲得发慌。看到女儿走回正轨，他的根本目的也就已经达到了。
　　祁嘉陵拿回电脑以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去翻看了程晞的微博。
　　后来的日子过去了那么久，程晞的微博却再也没有更新过了。
　　祁嘉陵第一次看到他最后的那条微博的时候，一瞬间再难压抑，泪如泉涌。
　　那是卢梭写在《瓦尔登湖》中的一句话，也是《挚爱》的最后樊路曾叹息着对祝宁说的一句台词。
　　年增岁长未必就适合充当年轻人的导师，因为所得往往不及所失。
　　微博的发布日期是2006年4月7日八点四十五分。
　　正好是程晞登机前的半个小时。
　　程晞的这条微博下面充斥了大量百花齐放的评论，好奇的不解的恶意中伤的都有，只是大概这世界上，除了祁嘉陵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明白他的含义了。
　　哦，祁嘉陵苦笑着想，也许其实她也是不明白的，谁知道呢？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与程晞之间那一直横亘着的千山万水，具现化地出现在了她选择性失明的视线里。
　　这个故事到这里有一个不知是好还是不好的结局。祁嘉陵最后在一个炎炎夏日，收到了A大寄来的一个沉甸甸的信封，打开信封入眼的就是红通通的录取通知书。
　　她带上简单地行李一个人出发去了A市，又开始跟那个惦念了一整个青春年华的人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
　　只是是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磕磕巴巴地把上部写完了，希望脱离了青春疼痛自己能在下部表现好一点吧_(:з」∠)_

☆、第二十五章

　　刚过年关，天气冷得很。一个蓄着披肩长发围着呢绒大围巾的年轻姑娘在这个颇财大气粗的摄影棚外面绕了一圈，来到了不起眼的后门口。 
　　坐在门口的工作人员抱着热乎乎的烤红薯吃得正香，看到个生面孔，咽下嘴里的红薯还算客气地问：“找人吗？” 
　　“啊，我是编剧，可以进去看看吧？”女孩儿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张证件给工作人员看。 
　　那工作人员看了一眼证件就站了起来，笑着把她让进去：“哎哟原来是祁老师，外头冷快进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呢，没想到这么年轻漂亮，之前开机仪式你咋都没来？怪神秘的！” 
　　“哎别叫我祁老师，怪不好意思……”祁嘉陵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摄影棚里暖气打得足足的，她在门口衣架子前把围巾大衣都脱了挂了起来，直接穿着件白色羊绒衫。 
　　祁嘉陵见工作人员还挺热情地想把她往里面带，笑着挥挥手道：“你忙你的，我自己找过去。也没我什么事儿，就来瞅一眼凑个热闹。” 
　　工作人员闻言点点头又坐了回去，继续享受他那冬日里一块叫人神魂颠倒的烤红薯去了。 
　　此时距祁嘉陵着手写那本类似自传的小说时已又过去了两年。小说写了出来以后出版上市很顺利，反响竟出乎意料的好。没过多久就有人来联系祁嘉陵询问影视改编的事情，把个读了几年中文系的半瓶子酱油小编辑唬得一愣一愣的。
　　说到底祁嘉陵也想看看自己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刻骨铭心搬上银幕是什么个样子，没考虑多久就痛快地签了合同。
　　结果后来看到导演名字的时候她后槽牙一酸，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竟然是顾子予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货。
　　祁嘉陵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给自己竖根大拇指，以赞她那点儿破事竟然还能入得现在已是名导的顾导法眼。
　　虽然祁嘉陵自上大学起就一直住在A市，这几年来跟顾子予却没打过交道，也不知道顾大导演是否真的是百忙之下还记得她这么一号人是圆是扁，才好心肠地给她走了个后门决定把她的作品搬上银幕。
　　于是祁嘉陵不负责任地对此事放任自流毫不关心，继续过她每天审稿摸鱼喝酸奶的白领生活。
　　然后顾大导演用他那数年如一日的处女座审美挑出的演员给了祁嘉陵致命一击。
　　祁嘉陵当时看着男主角程曜后面双胞胎一样跟着的“程晞”俩字，觉得已经多年没有心情如此复杂了。
　　至于女主角的名字林川跟祁嘉陵本人倒没有什么相似之处，顾导选的那貌美如花的十七岁小新人艾小玲跟当年朴素得跟棵小白菜似的祁嘉陵也没什么共同点。
　　祁嘉陵本来一个月前就为开机仪式准备了一身酒红色的小礼服，结果临阵怂了，把礼服往衣橱底下一塞，开机仪式当天在家看了整整一天稿子，差点把眼睛给看瞎了。
　　后来的一系列活动她都没去，当然更没进组探班，把剧本扔进剧组以后就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但是在连续一个星期梦到程晞，天天睡不好还被主编臭骂一顿后，祁嘉陵终于忍不住，怀抱着“就看那么一眼”的小小愿望，揣着她的编剧准入证摸来了摄影棚。
　　好在顾子予跟程晞的东家星晖财大气粗，租的摄影棚够大。里面乱七八糟的工作人员也有不少。这时候还没开始拍摄，摄影棚里乱哄哄的。祁嘉陵轻轻松松就毫不引人注意地混了进去，找了个角落拆了个棒棒糖叼着吃。
　　今天这才刚开始拍摄，顾子予坐在他的导演椅上十分不耐烦地催促着：“艾小玲还没好？程晞人呢？男女主角都不在拍个屁啊！需要我上去演吗？！”
　　顾导的助理依然是忠心耿耿的小江，他撇着八字眉解释道：“程晞跟艾小玲都在里面化妆呢，顾导您别这么急啊。”
　　顾子予把剧本翻得哗哗响：“我看他们那化妆师也该炒了！我这是拍青春纯爱偶像剧！他们以为搞人妖演出呢妆化那么久！”
　　小江苦着脸从一边袋子里拿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烤红薯：“最后一个了，要不您先吃一点儿，边吃边等？”
　　顾子予瞅瞅那烤红薯，又瞅瞅小江那一副“这都多大人了还这么难哄”的愁眉苦脸，直接把剧本拍到了小江脑袋上。
　　祁嘉陵“嘎嘣”把棒棒糖咬下一块，看着这出闹剧，心里却有点犯酸。
　　这么些年过去了，顾导工作起来还是那样，小江的八字眉也还是那样，怎么就一点都没变呢？
　　至少她已经再也不是那个可以笑眯眯地对着程晞说“我来探班啦！”的祁嘉陵了。
　　顾导这边还在折腾着，程晞跟艾小玲已经有说有笑地从化妆间里并肩走出来了。
　　九年过去，程晞外貌上的变化不大，整个人的气质却日趋优雅沉稳，不管在何处都是风华夺目。
　　他衬衫的袖口随意地卷着，跟艾小玲说话时眼角微微向上弯起，也不知讲了什么趣事。
　　程晞如今早不是连个私人助理都没有的十八线小明星了，但是也远不像其他大碗们那么有排场，他身后跟了一个助理提着大包拿着水，便再没其他了。
　　顾子予没好气地看着他们：“你们这妆化得可真够快的，亏你们还舍得出来。”
　　程晞习以为常地耸耸肩没搭理他，刚出道的艾小玲显然有点怕顾导，缩了缩脖子赶紧认错。
　　程晞走到顾子予旁边随意地拿起放在一边的剧本翻看着，顺便随口安慰艾小玲：“别怕，顾导就是只纸糊的老虎，也就看着吓人点，没牙。”
　　艾小玲瞪着眼睛看顾子予抄起剧本就往程晞脑袋上敲，被程晞敏捷地躲闪过去，落到了刚走过来的倒霉蛋小江脑袋上。
　　小江“哎呦”一声捂住脑袋，深深地觉得生无可恋。
　　艾小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子予自知理亏，假咳了几声对艾小玲招招手：“过来我先给你讲讲戏。”
　　艾小玲跟只乖顺的小兔子一样赶紧过去，顾子予却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得贱兮兮地看向程晞：“不对，这戏我估计程晞讲得比我好，要不还是让他给你讲吧。”
　　艾小玲有点不明所以地看看程晞，捧着剧本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程晞笑了一下，艾小玲觉得那笑容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瞧着有点苦。
　　顾子予还在那儿唯恐天下不乱地添油加醋：“可惜了，编剧一直都不来，让编剧给你讲更好。”
　　艾小玲顺着他的话说：“顾导真尊重原作呢，不过说来编剧祁老师怎么一直都没来过剧组呢？”
　　“不知道啊！”顾子予装出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估计祁老师不喜欢程晞吧。”“祁老师”三个字还特地加重了音。
　　祁嘉陵站在一边，自打程晞出现以后她的视线就一直胶着在那个人身上收不回来，维持着一个姿势呆立了许久。此时听到顾子予的话，情不自禁翻了个大白眼。
　　这搅屎棍子。
　　程晞放下手中的剧本斜睨着顾子予：“你到底还讲不讲戏？不讲我直接上了。”
　　“当然讲。”顾子予拉过艾小玲开始翻剧本，“别到时候浪费时间。”
　　祁嘉陵在一边听着墙角。他们这场要拍的是男女主角程曜跟林川刚刚相识的时候在一家路边大排档偶遇，一起吃东西的戏。
　　听着顾子予的讲解，她不由淡淡笑起来。祁嘉陵看着静静坐着一言不发的程晞，觉得全身每一处血管脉络里都冲荡着深切的怀念。
　　艾小玲这是第一次演戏，光是听顾子予讲戏都显得有点紧张，拼命想把顾子予的每一句话都记到脑子里去。
　　“记住了吗？”顾子予讲完，确认了一句。
　　艾小玲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道：“记住了。”
　　顾子予打了个手势：“摄像准备。程晞你也可以了吧？”
　　“我没问题。”程晞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
　　开拍，程晞一个人坐在大排档空调下的角落里吃着东西，艾小玲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她睁大了眼睛像只小鹿似的看着程晞，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然后程晞台词没接上来，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两秒，笑场了。
　　“卡！”顾子予气急败坏地喊，对着程晞破口大骂，“程晞你怎么回事啊？！你身为天王的尊严呢？！！这才第一句话你就NG你好意思吗程影帝！！！”
　　“我的错我的错。”程晞安抚炸毛的顾子予，然后转头看着柔柔弱弱的艾小玲笑了笑，说道，“抱歉。”
　　艾小玲对着程晞的笑容，脸有点泛红，她赶紧摆手。
　　顾子予发作完程晞，又把炮火对准艾小玲：“艾小玲也是，因为第一场我想再往下走一点没叫停。你别跟个小白兔似的！林川是个比较跳脱的角色，不要把你自己的性格气质带入到角色中去！”
　　艾小玲讷讷地扯着衣角应是。
　　祁嘉陵在一边看着，暗暗想程晞会NG会不会是因为他把自己拉回到了九年前，自然而然地代入进了那个场景呢？
　　但是出现的人却跟当年分毫也不像，所以瞬间又被拉回了现实，到了嘴边的话就又给咽回去了。
　　祁嘉陵叹了口气，悄无声息地挨着墙往门边走。班也探过了，趁没人注意回家吧。
　　刚走到门口，外面跑进来个人。祁嘉陵一看，是刚才坐在门口迎她的工作人员。
　　祁嘉陵对他一笑刚要点个头然后告辞，这小伙子先兴冲冲地先喊起来了：“哎！祁老师我正找你呢！我估计里面的烤红薯也吃得差不多了，我想着你还没吃呢！刚才卖烤红薯的大爷过来我又买了几个！你也来吃一个，好吃呢！”
　　祁嘉陵五雷轰顶地看着他，满心只有一句话：
　　这缺心眼儿的，嗓门真大……
　　一屋子人的眼神都齐刷刷地飘了过来，大部分关心的是烤红薯，还有少部分关心的是祁嘉陵。
　　祁嘉陵僵硬地回过头，就看到顾子予饶有兴趣的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至于程晞……她不敢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顾子予坐没坐相地翘着二郎腿，他瞥了一边的程晞一眼，拿卷成筒的剧本敲了敲手挽留道：“我刚才还在跟艾小玲说你呢这就来了。祁老师你别忙走啊，再坐一会儿指导指导嘛，有编剧在事半功倍啊。你说是不是啊程晞？”
　　程晞很有天王的气度，他坐在“大排档”里的道具椅子上，心里想什么不知道，至少面上还是气定神闲的。
　　“我没意见，导演觉得有必要就行。”
　　祁嘉陵发誓她在顾子予的眼睛里清楚地看见了属于搅屎棍子的熠熠光芒，刚想开口推辞他的“好意”，面前那根愣头愣脑的棒槌已经眉飞色舞地举起了手里的塑料袋：“对对对，祁老师赶紧进去坐。我刚才一下买了二十个烤红薯，把大爷都高兴坏了！大家一块儿吃！”说完拉着祁嘉陵就往里面走。
　　祁嘉陵这几年也在各种公众场合见过程晞，托这根一直拉拉扯扯的棒槌的福，她九年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无阻碍地看到那张经常出现在梦里的脸，呼吸都一窒。
　　程晞对她微微笑了笑，带着一种有点生疏的客气，然后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视线。
　　棒槌按着祁嘉陵坐在了顾子予身边，然后在手上的塑料袋里一通翻找，塞了个红薯到祁嘉陵手里：“来，最大的！”
　　祁嘉陵被那刚烤好的红薯烫得手一缩，两只手拿着烤红薯丢来丢去，身边却伸过来一只手拿走了烤红薯。
　　她看过去，就见程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侧，却没看她，只是低头用好几张手帕纸一层一层把烤红薯的下半部分包了起来，包好还顺便把上面的皮剥了。
　　他把料理好的烤红薯还给祁嘉陵，也没说话，又回去坐在了“大排档”里。
　　艾小玲没想那么多，她对着程晞笑：“程晞哥真是温柔，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没架子的大明星。”
　　顾子予说：“那也要看人了，对祁老师嘛，应该的。”
　　这边一群没事干的人瓜分了一袋的烤红薯，顾导挥挥手继续拍摄。艾小玲身为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新人，把吃奶的演技都使出来了，终于勉强“跳脱”了一点。
　　小江给祁嘉陵倒了杯茶，坐在她身边有点感慨：“好久没见了啊。”
　　祁嘉陵喝了一口茶，小江跟毛毛躁躁的棒槌不同，茶的温度刚好，热却不会烫人，可见伺候了顾子予这么多年还是颇有心得的。
　　祁嘉陵对小江点了点头，相隔多年再见到这群人，她心境上竟然有点沧桑。
　　小江看着艾小玲小声说：“她演技不行，气质也跟林川不大像，顾导一般不用这样的演员的。”
　　祁嘉陵小心地咬了一口烤红薯，随口道：“那怎么就用她了？”
　　小江说：“顾导说她跟你有点儿像。他怎么说来着？说眼神瞧着特别干净！”
　　祁嘉陵看了一眼一边吃鱼丸一边眉飞色舞地说台词的艾小玲，笑了笑没说话。
　　小江犹豫了一下，耷拉着八字眉说道：“我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不过你跟程晞……怪可惜的。”
　　祁嘉陵闻言故作潇洒地挥挥手：“都过去多少年的事儿了，大家都得迈步走向新生活。”
　　第一场戏拍完，顾导宣布休息，艾小玲捧着个剧本找上了祁嘉陵，跟祁嘉陵讨教。
　　祁嘉陵其实也不懂演戏，只能给她大概讲了讲剧中林川的心路历程。艾小玲估计一个小新人刚进演艺圈也碰过不少壁，对她一个年轻小编剧也挺客气恭敬的，不似很多演员对编剧的趾高气昂。
　　艾小玲听祁嘉陵讲完，合上剧本，想到祁嘉陵的背景便道：“你真厉害，这么年轻就是畅销小说家还能写剧本。你是A大中文系毕业的吧？真是才女。”她不无遗憾地道，“我读书就读不下去，跟你笔下的林川差不多，以前读书的时候整天被我妈念叨。结果去演艺公司碰运气竟然被选上了，读到高二就不用继续受罪了，不然我肯定考不上大学。”
　　祁嘉陵耸耸肩：“我以前也跟林川差不多，可惜没演艺公司看得上我，只好老老实实考大学了。”
　　艾小玲听得嘻嘻笑，只当祁嘉陵在跟她开玩笑安慰她。
　　程晞去休息室呆了一会儿就又回来了。艾小玲一瞥到程晞眼睛一亮，跟祁嘉陵打了个招呼就揣了个烤红薯跑了过去借花献佛，眼里的仰慕显而易见。
　　顾子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祁嘉陵身后，阴测测地来了句：“都这么多年了，程晞还是一如既往招萝莉喜欢啊。”
　　祁嘉陵不自在地回过头：“你别忽然在别人背后说话啊。”
　　顾子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程晞这么多年都没交过女朋友哦。”
　　祁嘉陵捧着茶杯喝茶，装聋作哑。
　　祁嘉陵没在片场呆多久就跟顾子予打了个招呼回去了，顾子予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她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套上大衣裹好围巾就脚底抹油了。
　　程晞余光注意到祁嘉陵溜号的背影，眼睛暗了暗，在跟她兴致勃勃地喋喋不休的艾小玲却没注意，兀自说着。
　　祁嘉陵其实特别不喜欢冬天，她从小就怕冷，所以这种天气她从外面回家以后第一件事多半都是冲个热水澡活个血暖个身。洗完澡围着浴巾出来，她去冰箱里拿了杯酸奶，一边撕封皮一边拿起手机，就看到了秦峻的三个未接来电。
　　祁嘉陵舔干净了封皮背面的酸奶，回了个电话过去。
　　“喂。”电话一声都还没响完，对面就第一时间接起，秦峻的声音响起来。
　　祁嘉陵用肩膀和脑袋夹住手机，舀了一勺酸奶放进嘴里：“我刚才在洗澡，你有事？”
　　“我朋友在市郊开了个度假村，我已经请了许攸他们几个，这个周末大家一起去玩玩啊。”
　　祁嘉陵皱起眉头：“我不想去。”
　　“小嘉别这样，我都跟大家说好了。”
　　祁嘉陵语气有点冷下来：“你这不是在邀请，是在通知。秦峻，这种事情你不是第一次做了，我跟你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你是不是有点太不计较了？”
　　秦峻那边软下声哄到：“小嘉，不要说气话。你看都两年了，你身边除了我也没别人，大家早都默认我们是一对了，你不要这么固执好吗？”
　　祁嘉陵对于自打自己认识秦峻以来不断发生的此类先上车后补票的事件实在是屡禁不止，而且身边所有朋友同事全都被秦峻单方面收买，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站到祁嘉陵的对立面对她进行严厉□□，好像她不老老实实跟秦峻呆在一起就对不起全世界人民一样。
　　简直就俩字——糟心！
　　祁嘉陵几乎没怎么跟秦峻二人单独“约会”过，秦峻身为一个大企业金领的情商非常对得起他拿的那份工资，知道单独约祁嘉陵约不出来就逐个击破了她的朋友圈，利用舆论优势迫其就范。祁嘉陵几乎可以想见到自己要是说死了不去他那什么劳什子度假村，秦峻会怎么在她的朋友面前装可怜让人民深切谴责祁嘉陵这种自私自利不顾“男友”还背弃集体的行为。
　　祁嘉陵翻了个白眼：“行了，星期几几点？”
　　秦峻立刻从苦情诱哄模式中脱离，语气轻快地说：“周六早上八点，我去你家接你，接完你再去接许攸他们。我们在度假村住一晚，星期天回来。”
　　“知道了，挂了。”祁嘉陵说完直接按了挂断键。
　　她倒下身子侧躺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短短两年，祁嘉陵在编辑部也升职加薪不再是当初那个刚过实习期的助理编辑了，她自打开始写了那本类似自传的《当年》以后又出版了两本小说，算是很受读者欢迎的畅销作家。
　　事业得意的同时开始有一大群人来关心她的感情生活，而秦峻始终坚持不懈，他的“祁嘉陵男友”头衔早就戴得稳稳当当了，祁嘉陵简直百口莫辩。
　　祁嘉陵抱着沙发靠枕跟死鱼一样瞪了蹬腿，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要不干脆就从了秦峻吧，反正他那么喜欢她，也没什么大毛病。
　　老老实实过日子，有些不该惦记的，还是少惦记为妙。祁嘉陵这么警醒了自己一句，便打开电脑抛下一脑门的糊涂官司开始写作。
　　星期六早上七点，祁嘉陵艰难地按下闹钟爬起床，对于难得可以睡懒觉的周末报废怨气深沉。秦峻提前就到了等在祁嘉陵家楼下，一身烫得平平整整的衬衣穿得风度翩翩，头发也不知道是几点起来抓的造型，不过他只迎到了祁嘉陵一张黑如锅底的脸。
　　“早啊！”秦峻丝毫不为祁嘉陵的黑脸所影响，笑容灿烂地打招呼。
　　“早。”祁嘉陵回了一句，爬上车系上安全带就开始睡觉。
　　“晚上没睡好吗？”秦峻关心道。
　　祁嘉陵：“没睡够。”
　　秦峻：“知道今天一早要出门你昨晚就应该早点睡。”
　　祁嘉陵：“我是一个艺术家，夜里是灵感的巅峰，本来我今天是可以睡懒觉的。好了，开你的车，我睡觉了，晚安。”
　　……
　　对话无以为继，秦峻只好咽下一肚子的话闭上嘴，老老实实踩下油门，当个任劳任怨的司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A市市郊的这个永铭度假村刚刚开业剪彩，投资人之一是秦峻多年的老朋友，他们一行人来这里玩食宿全免，可把编辑部一群日子过得干巴巴的文化人们乐疯了。
　　许攸看着刚竣工的度假村里一排一排的欧式小别墅、大片的草地和树林——因为季节的原因草地是一片黄色，却依然跟画一般——葫芦形的大游泳池和池边的阳伞躺椅小吧台，眼睛吃了冰淇淋似的。
　　“嘉陵，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她垂涎三尺地环视了度假村一圈，由衷地巴结道。
　　技术部的李成也来了，手上抓着台DV到处摄影，此单身宅男难得能出来晒个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度假村的老板叫于德水，衣着得体笑容和善，领着他们一群人大致参观了一圈，便留下一个服务生给他们做向导，让一行人随意玩，他要去另一边忙宣传的事情。
　　秦峻为于德水解释道：“永铭这段时间投了不少钱做宣传，德水还请了明星来做代言拍一小段宣传片，现在应该要忙拍摄事宜。”
　　许攸一听还有明星顿时来了劲：“请了谁来代言？是大明星吗？哎咱们也过去看看？”
　　秦峻笑道：“应该也不是什么大明星，德水说他们本来倒是也想请个天王天后什么的，但哪那么容易的，实在请不起。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
　　“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嘛。”许攸撺掇道，她笑眯眯地问站在一边的服务生，“可以吗？”
　　服务生微笑点头，其他人见许攸这么热衷也没什么意见，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块草坪上。草地上围了不少人，可以看到已经架起的摄像机，瞧着挺热闹。
　　一行人走近了一点，他们现在还在做拍摄的前期准备，于德水跟另外几个投资人拿着策划案在跟电视台方面的人商量。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小男孩头上一顶棒球帽反戴着，米色毛衣灰色外套，驼色的苏格兰格子围巾加上一双磨砂皮马丁靴，一派走在时尚最前沿的潮童架势。
　　小孩儿边跑边东张西望，结果一个不慎摔了个大马趴。
　　祁嘉陵快走两步上前扶起小男孩，蹲下身给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顺便把掉了一半的帽子卡好。
　　许攸也手撑膝盖半蹲着，奇道：“这孩子可真周正，难道是哪个大明星的小孩？”
　　“Antonio？”许攸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祁嘉陵闻声抬头，看到一个戴着大黑超的时髦女人——栗色大波浪卷发黑色大衣，漆皮长靴，涂着浓墨重彩的大红色口红。
　　“妈咪。”小男孩乖乖地叫了一声，投入了妈妈的怀抱。
　　祁嘉陵微微笑了一下，对对方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准备走，却被那个女人叫住了。
　　“你难道是……祁嘉陵？”
　　祁嘉陵一愣，下意识地点头，然后就见对方摘下了黑超。
　　“俆慕菲耶！”祁嘉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许攸就兴奋地叫了起来。
　　九年过去，俆慕菲早就不再是当初的清纯玉女新生代小花旦了。她如今已经33岁，事业巅峰已过，早几年就淡出了大荧幕，结了婚回家相夫教子。
　　俆慕菲的丈夫是个地产大亨，她也算是典型嫁入顶级豪门的女星了。可惜这桩婚姻的结局最终不怎么美满，俆慕菲在儿子Antonio两岁时正式跟孩子的父亲提出了离婚，然后打了一场万分艰难而又漫长的官司，最终以绝对的强势手段挣得了儿子的抚养权。
　　Antonio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一直以来几乎没怎么出现在媒体上过，今天俆慕菲把儿子一起带来拍摄倒是挺稀罕。
　　因为程晞的关系祁嘉陵长期关注娱乐八卦，对这些也比较清楚，不过俆慕菲竟然还能记得她这么个理应被抛却在历史尘埃中的小人物，祁嘉陵倒是有些惊讶。
　　岁月给这个女人镀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气质，她还是跟当年一样成熟妩媚，乍看之下分外妖娆，却不再锋芒毕露如从前。
　　她对祁嘉陵一笑：“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还跟那时候一个样。”
　　许攸傻愣愣地站在一边，对于眼前的情况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来站得稍远的秦峻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也走了过来。
　　俆慕菲眼波流转，饶有兴味地看了看秦峻，对祁嘉陵道：“男朋友？”
　　祁嘉陵还没说话，秦峻便彬彬有礼地对俆慕菲伸出了手：“你好，我是秦峻。你是小嘉的朋友？小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祁嘉陵暗暗翻了个白眼。
　　俆慕菲大方地跟秦峻握了手，只是淡笑，没说什么。
　　她对祁嘉陵说：“你好像过得还不错。”
　　祁嘉陵没接她的话茬，问道：“你就是永铭这次请的代言人？”
　　“是啊。”俆慕菲摸了摸Antonio的头，佯作无奈道，“当不了阔太太了，为了儿子只好出来再奋斗几年。”
　　Antonio吮着手指，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妈妈。
　　俆慕菲笑着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曾经傲气的眼中满是温柔。
　　“徐姐！”那边准备拍摄的人招呼俆慕菲，俆慕菲对那人点点头，跟祁嘉陵他们道，“我过去准备拍摄了，你们忙吧。”
　　挥别了俆慕菲，许攸立刻对祁嘉陵鬼喊：“嘉陵！你竟然还认识俆慕菲女神！虽然是曾经的女神但好歹也是个女神啊！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祁嘉陵搪塞：“很多年以前通过朋友认识的啦，就见过几次，一点都不熟。”
　　许攸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祁嘉陵正直地举手发誓：“真的。”
　　李成不知道一个人去哪绕了一圈，捧着他的DV一边看一边乐颠颠地回来了，跟几人炫耀他卓越的DV性能和高超的摄影技巧。
　　许攸附在祁嘉陵耳边哼唧道：“我不管，你给我争取个俆慕菲的签名合照机会——哦对了，Antonio也要一起！”
　　“……我尽量。”
　　几人后来在度假村里玩了一大圈，许攸看着那巨大的游泳池就两眼放光，无奈大冬天的气候不允许，被其他人一致否决了游泳的提议。
　　秦峻笑着安抚许攸：“这个天气，与其游泳还有更棒的。”
　　到了晚上几人终于知道秦峻说的“更棒的”是什么了，永铭度假村里竟还有露天温泉，简直是再适合冬天不过的享受了。
　　当然在这之前祁嘉陵厚着脸皮去求了俆慕菲跟Antonio和许攸合影签名，俆慕菲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还跟许攸有说有笑一点都不端架子。祁嘉陵总觉得九年下来俆慕菲变了许多，然而促成这种转变背后的经历恐怕并不十分喜人。
　　娱乐圈大概就是一个截取了极端一角的小社会吧，要在其中沉浮从不是件容易事。
　　许攸跟祁嘉陵一起泡进露天温泉里，不约而同舒爽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池子很大，许攸多动症一样在里面游来游去，祁嘉陵靠在池壁上一脸的飘飘欲仙。
　　许攸吐着泡泡忽然在祁嘉陵眼前冒出头来，把祁嘉陵吓了一跳，然后两人一起哈哈笑起来。
　　笑完了，许攸跟祁嘉陵一起靠在池壁上跟两个公共澡堂里享受人生的大爷一样，在水波蒸腾下□□。
　　“我说。”许攸忽然开口道，“你跟秦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拉拉扯扯没个定数呢？”
　　祁嘉陵惊讶道：“你竟然知道？”
　　许攸白了她一眼：“你真当我傻呀，都两年下来了，有点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俩不太正常。”
　　祁嘉陵便理所当然道：“本来就是啊，我又不喜欢他，但又甩不掉。”
　　“秦峻不是也挺好的吗？”许攸把下巴埋进了水里，声音有点闷闷的，“他长得不错，还是金领，月入几大万，人大方，没什么毛病，对你也好，苦追了你两年……你也25了，女人到了这个岁数就要开始贬值了啊，我觉得你就嫁了他算啦。”
　　祁嘉陵转了个身，趴在温泉池壁上说：“我没心思谈恋爱。”
　　许攸一拍她脑袋：“都多大了还没心思谈恋爱，你没心思谈恋爱那直接结婚吧，反正殊途同归！”
　　“不要。”祁嘉陵闭着眼睛哼哼，换了个说法，“那我不喜欢他。”
　　许攸不买账：“你不喜欢他还喜欢谁呀？我告诉你啊，秦峻可是我认识的男人中最光芒璀璨的一只金龟了。”
　　祁嘉陵依旧闭着眼睛，嘴角却扬了起来一脸嘚瑟：“我喜欢程晞。”
　　“我呸！”许攸用行动和语言表示了她对这种敷衍答案的不满，“我还喜欢莱昂纳多呢！”
　　祁嘉陵哈哈大笑，一转身往许攸身上泼了一大捧水，许攸不甘示弱地跟她闹腾着打起水丈来。
　　祁嘉陵写小说和编剧用的都是笔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并没有告知现实里的朋友和同事，自然也没人知道那部如今宣传得如火如荼、由天王影帝领衔主演的《当年》出自她的笔下。
　　晚上几个玩了一天的人住在了度假村的小别墅里，大家白天都玩累了，早早地就各自回了房休息。于德水大方地直接给了他们一整栋别墅，里面有七个房间，祁嘉陵无视了秦峻的目光灼灼和许攸的推波助澜，一个人进了一间房，“啪”地在秦峻眼前关上了门。
　　李成满脸理解地拍了拍落魄的秦峻的肩：“女人嘛，都是这样。没事，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秦峻看了一脸李成一米七的个头和不讲究的大T恤，觉得被安慰得更郁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祁嘉陵自打工作以后日子就过得不咸不淡的，每天忙忙碌碌，反倒一个不在意时间就湍湍地流过去了，晕头转向。
　　办公桌角上的杂志是祁嘉陵订阅的娱乐八卦月刊，一整个编辑部的人都对于祁嘉陵这种无趣的女人竟然坚持不懈地订了两年这种八卦杂志惊讶到木然了。正好造福大众，每期杂志祁嘉陵还没摸着边角呢就先被编辑部里从实习大学生到主编大人挨个传了个遍，等传回她手上终于能看几眼的时候已经折角卷页毫无贞操可言了。
　　这期杂志封面是俆慕菲和她儿子Antonio,这段时间下来俆慕菲又渐渐开始回归娱乐圈，偶尔还带上儿子来插个花。虽是过气艺人了，举手投足仍旧带着独属于她的那股傲然。
　　俆慕菲的前夫对于她这种拉着儿子一起“抛头露面”的行为没少在媒体面前表达不爽之意，只是俆慕菲依旧我行我素，只当前夫是以前放过的一个屁，放出去了再不干她的事。
　　旁边许攸在跟一个实习小编辑摸鱼聊天，素材显然是由祁嘉陵的八卦杂志提供的。
　　“程晞主演的那部《当年》不是说已经杀青了吗？今年下半年就会上映了。”许攸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在煲剧追剧上的热爱十年如一日不曾减少。
　　“我今年最期待的就是这部啦！”实习生接道。
　　“我以前看原著的时候就觉得男主套到程晞头上毫无违和，没想到真拍电视剧了，而且真是他演！”
　　“就是那个艾小玲不知道怎么样，17岁的小鲜肉啊，别演崩了就好了。”
　　许攸不在意地一笑，很是专业地为实习生小姑娘打强心剂：“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顾子予这个人苛刻得很，不会允许女主角把他的戏演崩的。”
　　他们要是不说，祁嘉陵还真差点给忙忘了这事儿——今天是《当年》办杀青宴的日子。
　　祁嘉陵早在一个星期前就接到了邀请，结果这段时间稿件积压得太多又忙着杂志最终校对排版印刷的问题，晚上回家还要写作，一个囫囵把这事丢到了脑后。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现在看到程晞还是尴尬得很，一开始也不太想去凑这个热闹。
　　但想想她这么多年偷窥狂一般的所作所为就知道，情难自已，左右为难啊。
　　于是祁嘉陵就这么左右为难着心事重重地下班坐电梯到了一楼，一出了写字楼的门就见着秦峻那辆别摸我大喇喇地停在了他们大楼门口。
　　秦峻靠在车上抽烟，并且也迅速在茫茫下班人海中锁定了想要装作不认识他直接溜号的祁嘉陵。
　　“小嘉！”他捻灭了烟头走过来，一身西装笔挺的精英派头吸引了不少周遭大龄女青年的注意。
　　祁嘉陵看到他就一个头两个大，勉强收起了自己潜行流的风骚走位，对着BOSS迎难而上。
　　“什么事？”
　　秦峻：“东郊开了家不错的意大利餐厅，一起去吃个晚饭吧。”
　　祁嘉陵面无表情道：“我不喜欢吃意大利餐厅。”
　　秦峻从善如流：“那你喜欢吃什么？我请你。法国菜喜欢么？或者牛排？日本料理？还有一家不太出名的西班牙餐厅做得也很地道，我去吃过几次，他家的Paella特别好吃。”
　　祁嘉陵看着秦峻侃侃而谈的嘴，觉得自己终于不用纠结了。
　　去程晞的杀青宴和被秦峻请吃西餐二者之间，她觉得她用膝盖就可以决出胜负。
　　于是祁嘉陵对秦峻道：“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儿事。”说完立刻拨了个电话给顾子予——顾子予为了方便联系编剧来找她交换过号码。
　　“喂，顾……先生。”顾子予那边背景音有点杂乱，不知道在忙什么。祁嘉陵本来想喊顾导，意识到秦峻的存在硬是舌头拐了个弯。她单刀直入道，“我下班了，今晚不是有活动么？地点在哪里？我马上就过去。”
　　顾子予不知道是反应了一下还是手头在忙别的事，过了几秒答道：“你在那儿等着就好，我叫人过去接你。地方有点不太好找。”
　　“好，谢谢，那回见。”祁嘉陵一口答应，紧接着就挂了电话，对秦峻道，“我要去参加一个聚会，一周前就说好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接我了，不好意思。”
　　秦峻皱了皱眉：“什么聚会？跟谁？”
　　祁嘉陵靠在一边的玻璃幕墙上哼哼道：“那就是我的事情了，我有我自己的朋友圈子。”
　　秦峻：“以前也没见你跟编辑部以外的朋友怎么聚过，你大学同学都没几个来往密切的。小嘉，你到底是跟谁聚会？”
　　祁嘉陵一阵烦躁，就她观察这人毕生就两样专长，且技能点奇高，一样叫死皮赖脸，二样叫蹬鼻子上脸。
　　反正总体来说就是不太要脸。
　　她一字一顿道：“跟，你，无，关。”
　　“那我跟你一起等。”秦峻说着真的靠边站了定，一派油盐不进。
　　祁嘉陵懒得管她，随他发神经去，自顾自靠着玻璃玩起手机游戏来。反正一会儿估计是顾导的哪个助理来接她，秦峻能等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两人沉默着过了一会儿，秦峻忍不住先开口道：“什么人聚会让你等这么久？要来接人吃晚餐应该早点开车到楼下来等你才对。”
　　言下之意，绅士当如他自己。
　　祁嘉陵手指灵巧地玩着无比弱智的游戏，随口道：“我本来还准备自己去的呢。”
　　秦峻刚想说什么，周围有些人议论纷纷地朝路边指指点点，正好祁嘉陵弱智游戏game over了，也抬起头来。
　　一辆白色迈巴赫跑车缓缓滑到写字楼前停下，驾驶座车门打开，走下来那人身材修长气质矜贵，虽然大墨镜和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不过那对祁嘉陵来说都算个屁呀。
　　这人就是化成了灰随风飘散了她都能闻着味道给扫回来。
　　程晞无视一干人的视线走到祁嘉陵身前，对着膛目结舌的秦峻微微挑了挑眉：“这位是？”
　　“……一个朋友。”祁嘉陵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太熟。”然后她也没闲心思尴尬了，拽着程晞的衬衫袖子赶紧想把他往车里拉。她怎么也没想到顾子予那根搅屎棍竟然会让程晞亲自来接她，周围还这么多人呢，给人认出来就完蛋了。
　　可是秦峻是个不省心的，他拦住两人，一脸戒备地看着程晞：“你是谁？跟小嘉很熟？小嘉等了你很久了。”
　　程晞低头对祁嘉陵温柔地笑了笑：“抱歉嘉陵，我接到电话直接就过来了，不过路况不是很好，让你等久了。”完全无视秦峻的存在。
　　祁嘉陵觉得周围嗡嗡的议论声已经越来越大了，恐怕程晞马上就要掉马甲。
　　我的祖宗哎，你们能别在这气氛诡异地瞎掰扯嘛！
　　“小嘉，不要随便上不熟的人的车，不安全。”秦峻皱眉拉着祁嘉陵，眼前这人看着就像个有钱没处花的花花公子哥儿，以前也从没见祁嘉陵跟这人来往过，忽然冒出来接她去参加什么“聚会”实在是很可疑！
　　虽然大厦门口也只有些下班的上班族，人流量并不大，祁嘉陵还是不想给程晞惹上什么麻烦，见此状况也有点急。她从秦峻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快速道：“不用劳驾，我跟他认识的时间有跟你的四倍半那么多了，安全问题实在没什么好操心的。我们还得赶着去聚会，秦总你赶紧回家吧，我就不送了，再见。”说完连拉带扯地把程晞推进了驾驶座，自己也雷厉风行地绕过去。程晞淡淡扫了一眼秦峻，倾身帮祁嘉陵系好了安全带便发动了车子。
　　当就剩两个人的时候，气氛又变得尴尬了起来。
　　刚才在公司门口程晞对祁嘉陵的态度，几乎让她有了一种二人之间还一如从前的错觉。可惜那滋味没能细细体会，猪八戒吃人参果般囫囵过去了，这会儿却又陷入了僵局中。
　　“咳，有没有音乐……放点吧。”祁嘉陵终于忍不住开口提了个要求，她觉得她要被车里的空气憋死了。
　　程晞点了点头，打开了车载音响。程晞这辆车的格调比秦峻那别摸我高不少，不过车里的音乐显然没有秦峻那独辟蹊径的格调，清婉温柔的情歌在极佳的音响效果下很能让人心情放松。
　　程晞忽然说：“晚上还是吃日料，顾导的一点个人爱好。”声音舒缓温和，祁嘉陵知道他是为了化解她的局促，而且实际效果确实颇为不错。
　　“顾导真是个专一的人。”祁嘉陵感慨道。
　　“的确。”程晞轻笑，“这么多年聚餐只吃日料，助理只用小江，选演员的标准永远都是那一套。”
　　“那你呢？”祁嘉陵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暗想这问题是不是叫人为难了。
　　程晞却没什么反应，平静地看着前方开着他的车：“我就比不上他了，这么多年下来，什么都换了。”
　　祁嘉陵不知道该怎么接，就没吭声。
　　程晞换了个话题，他眯眼笑道：“今天不只是吃而已，一会儿吃完日料还要去唱K的，这是传统。”
　　祁嘉陵挠了挠头，既然来都来了，吃饭唱K……那就奉陪到底吧。
作者有话要说：　　Paella就是西班牙海鲜饭_(:з」∠)_作者自己其实挺喜欢的~挤上柠檬味道棒棒的

☆、第二十九章

　　顾导的杀青宴人来得相当全，剧组的一大票人几乎都请来了。他们选的这家日料应该是演艺圈人常住地，老板跟艺人们都很熟。日料店的包间都不太大，坐不下这么多人，《当年》的剧组直接大手笔地包店了，在大厅拼了桌子吃饭。
　　程晞跟祁嘉陵一前一后走进来的时候马上就有眼尖的人注意到了。剧组里没几个人认得祁嘉陵，但这不妨碍他们一拥而上地对程晞众星拱月。
　　程晞被好几个人热络地围着入席，祁嘉陵则趁没人注意，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祁嘉陵旁边坐着个少年，她显然是全场少数几个注意到祁嘉陵跟程晞一起进来的人之一。见对方很自来熟地跟自己笑着打招呼，祁嘉陵也对他笑了笑，然后这少年拿了茶壶给祁嘉陵倒了杯大麦茶。
　　“谢谢……”祁嘉陵赶紧接过杯子道谢，对方的态度一派熟稔自然，祁嘉陵有点不太习惯。
　　他是知道这个少年的，他叫卫珩，在剧里演的是个龙套角色。虽然也是个演艺圈新人，但毕竟参演了自己的作品，祁嘉陵对《当年》的每一个演员都做过功课。
　　“你就是祁潼老师吧，他们好几个人说编剧是个大美女，果然哎！”祁潼是祁嘉陵的笔名。
　　祁嘉陵只好无奈道：“他们太夸张了……”
　　卫珩只是嘻嘻笑，他眼睑下长着两个小卧蚕，笑起来右脸颊上还有个深深的梨涡，有些男生女相，但看起来非常讨喜。
　　他的眼睛往热闹的程晞那一角瞟了瞟，似是不经意地道：“祁老师跟程晞哥一起来的？”
　　祁嘉陵愣了一下，随口扯了个小谎。
　　“不是，正好差不多时候到，在门口遇上了而已。”说完又欲盖弥彰地加了句，“我们不熟。”
　　“哦这样啊……”卫珩不动声色地低头喝茶，然后就又八面玲珑地扭头跟另一侧的人聊了起来。
　　祁嘉陵也不在意，她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没人理她正好，专心致志地对付起桌上的美味佳肴来。别人都在说说笑笑玩得开心，就她一人埋头苦吃。
　　哦，她偶然一抬头，发现跟她同一战线的还有小江同志。
　　程晞、顾子予跟艾小玲他们坐在一起，周围还挤挤挨挨坐了一群人在闹腾着劝酒。程晞因为也唱歌所以不喝酒，至于顾子予，没人敢灌他酒……所以艾小玲成了一伙人最大的集火对象，已经喝得脸都开始泛红了，磕磕巴巴地推拒不肯再喝了。
　　祁嘉陵瞄到程晞跟顾子予跟前一盘没人动过的玉子烧，眼巴巴地瞅了好几眼——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只要吃日料就必点这个东西，要是不吃就浑身不舒爽。
　　不过鉴于特地跑到桌子另一头去挟玉子烧这种行为实在不怎么体面，祁嘉陵决定还是老老实实继续吃自己面前的紫菜包饭卷。
　　正吃着，来了个服务生，在她面前放了一盘新的玉子烧，然后对她笑了笑。
　　等服务生走了，祁嘉陵茫然地看着那盘玉子烧——她馋得就那么明显么？连服务生都看出来了？
　　管他呢，先吃着再说。祁嘉陵心安理得地叉起一块玉子烧，大不了吃完了给他们的客户服务点个赞。
　　顾子予手上剥着螃蟹也不妨碍他嘴里阴阳怪气地放冷箭：“某些人是要演站在暗处默默付出的苦情戏吗，当初怎么就一句话不说不告而别呢，现在再来这套为时晚矣哟。”
　　程晞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吃完饭，一部分工作人员识趣地先走了，还有几个演员也有事离开，剩下的人转道去了KTV。
　　他们去的这家KTV档次很高，因为经常有演艺圈人士来，所以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大家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玩。祁嘉陵这种市井小民还是第一次踏进这家KTV的门槛，简直诚惶诚恐。
　　今天的活动全是顾子予请客，不过他自己本身倒不怎么爱闹腾，只是一个人坐在小吧台后面喝酒。小江这个助理反倒当得很潇洒，拿起麦克风就放不下来了，直到顾子予终于受不了他鬼哭狼嚎的歌声硬是把他揪走。
　　反观程晞这边依旧是众心捧月，比起积威深重的顾导，程晞这个性格随和的天王在剧组里明显人缘非常好。
　　顾子予见祁嘉陵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冲她招了招手，祁嘉陵只好走了过去。
　　他把一杯卡着柠檬片的酒推到祁嘉陵面前：“我自己调的玛格丽特。”
　　祁嘉陵舔了一口杯口上的盐粒，浅浅尝了尝酒：“顾导你还有这手。”
　　顾子予傲慢地哼了一声。
　　另外一边那群人也不闲着，起哄着让程晞跟艾小玲对唱情歌。艾小玲那点小心思一眼就能看出来，大家都乐得帮帮小姑娘。
　　艾小玲酒过三巡，也不像平时那样容易不好意思了。由着大家哄，对程晞甜甜地笑着。
　　她的手轻轻搭在程晞胳膊上，柔柔说道：“程晞哥陪我唱首《被风吹过的夏天》吧。”小姑娘爱好挺小清新。
　　立刻就有人手快地帮他们点了，艾小玲唱歌的声音跟她说话一样都是甜甜软软，带着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娇憨青涩的味道。程晞的声线则偏向于清朗柔和，两人的对唱很符合这歌小清新的意境。
　　祁嘉陵默默地喝了一大口酒，艾小玲看程晞那眼神岂是一个含情脉脉了得。
　　“程晞这货，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啃小嫩草，真是差劲。”顾子予现在把搅屎棍这一角色做得得心应手。
　　卫珩身为一个龙套，刚才却没有先走，也跟了过来唱歌。他因为戏份少平时进剧组拍戏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逮到了机会巧舌如簧地跟大家打成一片。年纪不大，倒是长袖善舞。程晞跟艾小玲唱完拍手拍得最大声笑得最灿烂的就是他，还倒好了酒请两人喝，艾小玲此刻满心欢欣，毫不在意就干了一杯，程晞看他一脸盈盈笑意盛情难却，也象征性地喝了一点。
　　顾子予又给祁嘉陵倒了杯酒，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小孩儿倒是机灵，程晞早几年要有他一半也不至于磕磕绊绊熬那么久熬不出头。”
　　祁嘉陵苦笑了一下，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结果喝完以后猛咳了好久，她揉着咳出来的眼泪道：“你怎么给我倒纯威士忌啊！”
　　“大惊小怪什么。”顾子予自己一点一点啜饮着十分享受，完全不拿祁嘉陵当回事，“喝点威士忌又死不掉，而且谁让你一口闷的。”
　　祁嘉陵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人沟通。
　　那边艾小玲酒意渐高，拉着程晞一个劲地要唱情歌对唱。程晞唱了两首就借口嗓子不舒服退下战线，艾小玲又自己一个人当起了麦霸，点的一首首全是深情款款缠绵悱恻的歌，眼睛盯着程晞一直不错开。
　　卫珩见程晞一个人坐着就凑过去想搭话，被程晞笑眯眯地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又蔫头耷脑地退了开，结果扫到顾子予跟祁嘉陵这边，又转移了阵地。
　　祁嘉陵因为刚才那杯威士忌此刻觉得整个人的画风都有点儿朦胧，就听见卫珩凑过来道：“顾导，祁老师，怎么在这坐着不去唱唱歌？”
　　顾子予很大牌：“不想唱。”
　　然后就没有后话了，饶是八面玲珑如卫珩对着这么个冷屁股也不知道该从哪贴起，于是转而又从祁嘉陵身上下手。
　　“祁老师跟顾导看起来关系很好啊，哎祁老师你是喝多了吗？”
　　祁嘉陵此刻正半死不活地趴在桌上，用不下于艾小玲的热切眼神盯着程晞。
　　程晞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么一道灼热的视线，一转头正好跟祁嘉陵目光交汇。他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站起身想往这里走。
　　结果顾子予这根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子立刻来横插一杠：“哎萝莉控你想干嘛？好好守着你的萝莉啊，别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程晞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眼刀搜搜搜飚出一片。
　　顾子予一脸我贱故我在，我为自己带盐的表情。
　　祁嘉陵懒得去揣测他们的弯弯绕绕，她现在喝酒喝得情绪高昂，看了看还在麦霸的艾小玲，也跳下高脚凳往点歌机那跑。
　　她迅速地点了一首歌然后插队到艾小玲点的那一大串缠绵情歌前面，艾小玲一曲唱完发现屏幕上出现的是一首程晞的歌，可惜这歌悲伤惆怅寓意落寞得很，不是她点的。
　　祁嘉陵拿起另外一个麦克风就开始唱。她跟艾小玲那种甜甜的萌妹音不同，祁嘉陵的音色偏低，很有质感，唱起歌来别有韵味。
　　“你那时候说怕我们爱得太早，到最后错过一起终老……”顾子予跟着哼哼，忽然来了句，“这歌是程晞自己写的。”
　　“啊？”卫珩不知为啥这个冷屁股竟然主动发光发热起来，不过顾子予也没管他是什么反应。
　　顾子予喝着他的酒哼唧着：“哼，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的程晞垂着眼睑听着，艾小玲在他身边拽着他的胳膊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他也没注意。
　　一伙人也不知道这个小编剧发什么疯，不过没关系，唱就唱呗，反正也挺好听的。
　　祁嘉陵唱完口渴，又随手在桌上抓了杯酒咕嘟咕嘟往下灌，周围几个人看她喝酒那豪迈劲目瞪口呆，就差鼓掌大叹“大侠好酒量！”了。
　　程晞眼皮直跳地毅然拿走了某个人的酒杯。
　　“你还我！我还没喝够呢。”被抢了酒杯的祁嘉陵不满，伸手捞她的杯子。
　　程晞死活不还。
　　在场的大多数人这个时候其实都有点上头。一直坐在一边磨磨唧唧地喝酒其实压根没喝多少的顾子予于是离开小吧台，宣布大家今天也玩得差不多了都喝了不少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哈，咱工作结束了可以坐等《当年》开播了。
　　然后趁别人收拾东西准备各回各家的时候顾导又搭上程晞的肩膀，一手指着烂醉的祁嘉陵道：“你看这人，没人知道她家在哪啊，她就喝成这样真是太蠢太没有防范心了。要不我翻翻她手机通讯录看有没有她男朋友的电话，找人家男朋友来接人回家吧，希望别酒后乱性啊，伤身！”
　　程晞大脑不受控制地脑补出了今天下午在祁嘉陵身边那个头发不知道抹了多少蜡的西装男，那神经病还死活不让祁嘉陵跟自己走。
　　于是他青筋直跳地按住顾子予作势要摸祁嘉陵手机的手，淡淡道：“我送她回去。”
　　顾子予装得一脸无辜：“你认得她家吗？迷路了就不好了毕竟都醉成这样了。”他在“醉成这样”几个字上加重了音。
　　“没事，我不会卖了她的。”想了想又面无表情地补充道，“比起她那个‘男朋友’。”
　　“是吗？”顾子予呵呵一笑，抓起自己的包，“那我就放心地把我们祁老师交给你了——小江，我们走了！”
　　程晞就喝了非常少的一点酒，还是可以开车的。艾小玲在包厢外等着程晞，结果看到程晞扶着脚步虚浮的祁嘉陵出来，愣了愣。
　　但她还是开口道：“程晞哥，我喝多了，今天助理也没来，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程晞说：“编剧喝醉了，我有点不放心，要送她回家，我的车只能带一个人。我打电话给我的助理让他开车来接你吧，十分钟应该就能到。”
　　艾小玲张了张嘴，见程晞已经掏出手机，只好有点失望地道：“那麻烦你了……”
　　程晞打完电话就带着祁嘉陵走了，艾小玲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两人，咬了咬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祁嘉陵的酒品简直丧心病狂。
　　程晞连拖带扛手脚并用地把某人往家里运的时候满脑子就是这一句话。某人嘴里哼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歌，传进鼓膜里简直跟精神污染差不多，程晞怀疑祁嘉陵在KTV唱的自己那首歌说不定是唯一一首她能唱得不跑调的。
　　程晞锁好车子，艰难地拉锯着把祁嘉陵从花园里往屋子里带。
　　祁嘉陵忽然一把扭过身抱紧程晞的脖子，然后咯咯咯笑着，口齿不清地说着流氓的台词：“你身上好香……快给大爷笑一个！”
　　程晞面无表情地在她胳膊的软肉上掐了一把。
　　祁嘉陵“嗷”地叫了一声，程晞觉得手感还不错，忍不住又捏了一下。
　　“臭流氓！”祁嘉陵充分显示着她身为一个艺术工作者仍旧拥有不俗的战斗力，对着程晞的长腿重重踢了一脚丫子。
　　程晞敛目扫了一眼跟八爪章鱼一样扒在自己身上的某人，心道到底谁特么才是臭流氓。
　　不过也正因为某人被酒精糊了一脑袋浆糊，现在这两人一个没脑子想他们那笔陈年烂账，一个可以暂时选择性遗忘。
　　程晞把祁嘉陵扒拉进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着某人在沙发上蠕动着露出了白生生的肚皮，忍不住窃笑了一下。
　　九年前那笔剪不断理还乱的官司，就先搁在一边吧。
　　程晞在A市的房子跟他以前在N市的蜗居差异巨大。三层楼的独栋别墅，黑白色调为主的极简现代风格，楼梯旋转而上，设计感极佳。
　　只是屋子里东西不是很多，感觉就像扔给设计师设计好了直接拎包入住的样板房，看不到什么屋主本身花的心思。家里清爽干净，基本只有生活必需品，简单得让人怀疑程晞是否真的在这里住了好几年。
　　祁嘉陵挠了挠白肚皮，从沙发上爬起来，醉醺醺地走着S型蹲到落地窗前的一盆大型盆栽前。
　　程晞掂量了一下这人的形貌，认命地去烧水去了了。
　　等程晞端着水回来，就看见祁嘉陵还撅着屁股蹲在他的盆栽前面。
　　程晞好笑地上去踢踢祁嘉陵的屁股：“酒鬼，喝点水。”
　　祁嘉陵摸摸屁股，转头看了他一眼，指指面前有一人高的植物，面无表情地道：“你连仙人掌都快要养死了。”
　　程晞看了一眼那株硕大而又枯黄的仙人掌，淡定道：“我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养点花花草草的，后来室友送了我一个雅号。”
　　祁嘉陵端过水喝了一口，大喇喇地被烫到了舌头。
　　“什么雅号？别告诉我是什么兰花公子梅花公子菊花仙人什么的……”祁嘉陵大着舌头但连贯性很强地说道。
　　程晞一摊手：“江湖人称——摧花辣手。”
　　祁嘉陵哈哈哈哈哈笑得一口水差点喷他脸上。
　　程晞一脸怪可惜的表情看着那盆大仙人掌，说道：“刚买回来没几天它还开了两朵花呢，没想到还是逃不开主人的诅咒。”
　　祁嘉陵酒醉人大胆，掷地有声地在程晞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她扒开仙人掌下面潮湿的土，指着它那已经泡烂了的根严肃道：“你家仙人掌活活被淹死了，你怎么浇水的？”
　　程晞回忆了一下，回答道：“一周浇四五次吧，卖仙人掌的说就算是仙人掌也是需要浇水的，我就浇得比较认真，怎么说也是一条小生命啊。”
　　祁嘉陵又重重拍了他脑袋一下。
　　“要浇水也不是这么个浇法，难怪你养啥死啥！”
　　祁嘉陵此刻喝得醉醺醺，攻击力上升100%,智商情商双双下降200%。
　　她碎碎念着：“家里弄得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仙人掌还能养死，也不知道现在煮个赤豆元宵还会不会红豆都煮不熟了，我怎么就窝窝囊囊地跟个傻逼一样喜欢了个这么蠢的人喜欢了这么多年呢，看来我也是个傻逼，明天就去找医生看看傻逼吃什么药能治好……”
　　祁嘉陵抱着那盆可怜地仙人掌沉醉在自我世界中，没注意到身边程晞一双笑弯了的眼睛。
　　祁嘉陵又跟面条一样站起来，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不满道：“我要洗澡。”
　　程晞一边扔给她一条浴巾一边若有所思道：“好像每次到我家来你都在洗澡。”
　　祁嘉陵没接收到他的讯号，飘飘若仙地往疑似浴室的地方走。
　　程晞无奈道：“你倒是不见外……现在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你就不怕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祁嘉陵这次接收到了，立刻酒壮怂人胆地嘿嘿淫-笑着道：“那就太好了！不要停留在想的阶段，来点实际的！么么哒！”
　　说完愉快地一边扒衣服一边蹦跶进了浴室。
　　……
　　程晞无语地看着被某人扔到地上的针织小背心，深深地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生活到底对他纯洁得跟小白花一样的小姑娘做了什么，喝醉了酒就变淫-魔这不科学！
　　祁嘉陵洗完了澡出来，看起来比进去之前稍微清醒了一点。
　　起码不怎么面带淫-笑了……
　　程晞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于低了，捂着脸把刚才切好的果盘放到祁嘉陵面前。
　　说来程晞不管是功未成名未就的时候还是现在成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大红星，始终都是细致体贴的，也难怪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数不清的小萝莉大美人对其趋之若鹜。
　　祁嘉陵叉了一个奇形怪状的苹果块瞅了瞅，又瞄了一眼脚下垃圾桶里似乎有点过于多的苹果残骸。
　　——细致体贴是一回事，生活技能点明显缺失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她用无限包容而充满母性的眼神看了程晞一眼，把程晞看得莫名其妙，然后默默把一盘子苹果橘子梨吃完了。
　　祁嘉陵此刻其实就意识来说已经是比较清醒了，但是酒精仍旧让她保持着精神上的高度兴奋和思考上的不计后果。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借着酒精的力量今朝有酒今朝醉占据了她思维的主导地位。
　　于是她也暂时忘记那些不那么痛快的过往，抛却累赘一样的矜持，跟小猫似的蜷着身体窝在沙发上，把脑袋枕在程晞的腿上。
　　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这酒要是一辈子都别醒了那真是最好不过。
　　程晞有点好笑有点心酸地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祁嘉陵，伸手一下一下地捋着她半干的长发。
　　他想：小孩儿跟以前不一样了，是个大姑娘了，但是芯子没变。
　　于是他似是不在意地问道：“今天在你们公司楼下跟你在一起的人是你朋友？”
　　祁嘉陵闭着眼睛孩子气地嘟囔：“隔壁外企吃饱了没事儿干的愣头青，怎么甩都甩不掉。”
　　程晞嘴角弯了弯，继续一下下挠猫儿似的捋着她的头发：“这样的人很多？”
　　祁嘉陵翻了个身，想了想道：“这么烦人的就这一个。”
　　程晞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在某人发旋上轻轻弹了一下。
　　祁嘉陵喝了酒，躺在程晞身上没多久就睡着了。程晞见小孩儿打起了小呼噜，轻手轻脚地抱起她放在卧房的床上，拉上了房间的窗帘。
　　他轻轻在小孩儿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退了出去，关上屋门。
　　门栓“咔哒”一声落上，程晞下定了某种决心，心情愉快地哼着歌给自己的宝贝仙人掌浇水。
　　他一边愉悦地浇着水一边想：既然天意如此，那么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等冷静下来，程晞提着水壶站在他那高大蔫吧的仙人掌花盆前，久久地沉默了。
　　难怪他辣手摧花，养啥死啥。
　　心情一好就给植物浇水是病，得治。
　　祁嘉陵一大早顶着一头鸟窝一样的头发睡眼朦胧地起床，先是茫然地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但是明显比她那小窝高级的环境，然后把记忆拼拼凑凑勉强凑了个完整，耷拉着眼皮爬了起来。
　　卫生间里给她准备的牙刷上连牙膏都挤好了，祁嘉陵嘴里塞着个牙刷打量着程晞家里的陈设，然后看到餐桌上一张字条。
　　程晞的字不算有力帅气也不算秀气柔美，有一种疏懒的雅致。
　　【我有工作先走了。早餐在厨房，锅里有皮蛋瘦肉粥。助理八点会去接你，要去哪告诉他一声即可。】
　　祁嘉陵不合时宜地想着，他现在给人留言不打那个笑眯眯的眼睛符号了嘛。
　　然后她茫然地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七点二十。
　　程晞竟然这么早就已经去工作了。
　　果然当天王影帝也是件苦差事啊，祁嘉陵一边盛着粥一边想。
　　她叹了口气，怎么一不小心弯弯绕绕地就又跟程晞扯上了关系，绕回去了呢？看来老天爷给他俩之间系了个死疙瘩，非得叫人兜转个一番两番。
　　喝完粥，祁嘉陵套上沙发上自己的针织背心，无意中看到沙发旁边的装饰小台子上摆着个小娃娃。
　　扎着马尾的硅胶小娃娃，现在看来做工很不怎么样，也明显能看出有些年头了。
　　祁嘉陵无语地看着娃娃的头顶——这货怎么都斑秃了！
　　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再给淘宝店家打个差评还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给我留言的小伙伴O(∩_∩)O，开头万事难，但是看到起码有人在认真看我写的东西真的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那边程晞到处飞着拍电影，这边《当年》以每周四集的进度开播，反响热烈。
　　各大媒体，微博、论坛都在热议，程晞的脑残粉们在网络上笑傲群雄，好不威风。
　　编辑部的小姑娘们上班闲暇了也时不时摸个鱼，开会儿电视剧花痴一下男主角。这些都很正常，程晞这些年已经不怎么拍电视剧，大家难得找到追剧的热情难免激动。
　　值得一提的是李成同志被一众女同胞们带的也跟着追起了剧，当即就对娇俏的艾小玲一见钟情奉为最新女神，一夕成为编辑部摸鱼最严重犯罪分子之一。
　　祁嘉陵当然也每周挤着时间追剧，平心而论这部戏确实在各方面都拍得非常出色。《当年》并不是完全参照现实所作，从小说再到电视剧对祁嘉陵真实经历的改编度也有了二分之一左右，但祁嘉陵看着程晞跟艾小玲的互动久了还是有些别扭，再加上工作繁忙，到后来她这个原作者干脆不负责任地不追剧了。
　　程晞忙着拍电影之余还要时不时上上综艺节目和访谈，主要都是针对《当年》的宣传，艾小玲也经常跟着一起。凭借着跟天王搭戏，艾小玲迅速地积累了不错的人气和一批粉丝。她的公关团队想炒作一下她跟程晞的绯闻，无奈程晞那边油盐不进，翻不起什么风浪。
　　祁嘉陵一个人住久了，养成了在家呆着就开着电视放点声音排遣寂寞的习惯。她埋头勾勾画画写着新作的大纲，电视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放起了艾小玲的专访。祁嘉陵写完一部分去厨房拿酸奶，拿回来舔着酸奶顺带瞅了几眼。艾小玲面带羞涩地说着在剧组程晞对她的特别照顾，有意引着主持人的话头往某些笼罩着粉色泡泡的话题上牵引。主持人配合着说了几句，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把问题拉回正题，不再提程晞。
　　祁嘉陵叼着酸奶勺子想，当上了天王就是好啊，在深水里随波逐流浮沉了那么些年，总算也熬成个掌舵的了。
　　要说起来，祁嘉陵对于《当年》的人气热播还是非常乐见其成的。
　　她看着QQ里兴奋跳动的自家责编的头像，摸着鼻子笑了笑，她的新书《人间九话》第一批限量版刚刚在网上书城上架就被抢购一空，没抢到的读者怨声载道，现在出版社正在紧急加印。
　　《当年》带动了作家祁潼的人气，抛向了一个高峰，祁嘉陵几乎已经可以想见到粉红毛爷爷们想自己蜂拥而至的盛况了。
　　她抱着枕头在沙发上打着滚。
　　这种感觉……真是棒死个人了。
　　祁嘉陵点开跟责编的对话框，结果收到责编的通知，称N市书局那边邀请她去开新书签售会，出版社这边也很希望她能过去，问祁嘉陵什么时候有空，可以遵循她的时间安排。
　　祁嘉陵看到这条消息有点发愣。以前别的城市也有人邀请她去开签售会过，但她一来工作忙二来自己也犯懒，愣是给人推掉了。不过作为自己的家乡，祁嘉陵已经有三年没有回过N市了，想来终归是泛起了一丝故乡情节。
　　于是她看了一下自己的时间安排，答应了责编，就定在了两周后的周末。
　　无巧不成书，这边祁嘉陵前脚刚确定下签售会的事，后脚QQ又“嘀嘀嘀嘀”地响起来，她一看竟然是沉寂了多年的高中同学躺尸QQ群。
　　班长用他那红色加粗最大号字确立了自己无与伦比的存在感，然后颁布了一个据说“经所有班委一致商议提出”的毕业多年后的同学聚会方案。班长表示经过调查现已有多名出国的同学归国，此时不聚更待何时？近期聚会已提上日程，希望大家一起来踊跃确定一个聚会时间。
　　底下本来以各种姿势躺尸了多年的同学们都一个鲤鱼打挺重新焕发出生命的活力，你一言我一语出谋划策。
　　祁嘉陵想了想，也随便凑了个热闹。这两件事撞在一起，也算缘分吧。
　　她那灰色小字弱弱地发了个【下下周周末】，顷刻就被淹没在刷屏的海洋里。
　　祁嘉陵也没在意，继续看她的大纲。过了一会儿想起来又把群消息点开来看一眼，第一眼就看到王漠那个黑色粗体大字跟后面发了个【下下周周末，顶】。
　　班长一边收集大家的意见一边继续用红色大字精神污染着，强烈要求成了家的、生了孩子的有出息的同学们务必要携家带口一起来，刺激刺激那些个剩男剩女们让他们赶紧迈出家门勇敢地去人海中寻找一个对象。
　　祁嘉陵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她也没太在意这个事情，反正横竖她只有一个时间有空，没啥发言权。结果没想到两天以后，祁嘉陵一上QQ再看高中同学群，群公告已经改成了【5月29号晚上6点半，紫桦海鲜酒楼聚餐，有条件来的务必都要参加！！！有家属了的务必要携家属一起参加！！！没条件来的创造条件也要参加！！！没家属的创造家属也要参加！！！】
　　祁嘉陵无语地关闭了QQ窗口，由衷为班长服务人民的精神点了个赞，然后拿出行程规划本，在29号那一栏的【签售会】下方又添加了个【同学聚会】。
　　唉，多事之秋啊。
　　两个星期后，祁嘉陵周五上完了一整天班，无视了秦峻询问她周末有没有空的微信，背了个大双肩包装了点必需品，晚上十点钟坐上了飞往N市的飞机。
　　她暗暗搓了搓手，其实第一次办签售会，想想还真是有点小紧张呢。
　　飞机起飞前，祁嘉陵想了半天，还是给李婧发了一条微信告知了情况，晚上回家住。
　　祁嘉陵刚上大学那会儿寒暑假还会回家，后来变成只有过年回家，这几年干脆是连过年都不回家了，自己一个人窝在她那小窝里做几个菜喝点小酒就算是迈过年关，辞旧迎新了。
　　祁国栋几乎从来不联系祁嘉陵，李婧倒是会说两句，让她有空也回家看看，祁嘉陵都是嘴上应着，实际行动死性不改。
　　当年的事情，祁嘉陵对祁国栋多少是有点埋怨的。这份埋怨无人诉说，在心里生了根发了棵小芽，加之多年零丁的家庭归属感，让她比起回家更愿意自己一个人在外漂着。她朋友也不算太多，偶尔寂寞的时候就自己在家开着电视解闷，甚至养成了看广告的怪癖。
　　如果要问祁嘉陵她家有哪样家具是不可或缺的，她一定会抱紧客厅的46寸液晶电视机。
　　祁嘉陵关了手机从舷窗外看着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然后渐渐脱离地面起飞，带来一阵轻微的耳鸣。
　　她旁边坐了个有些斑秃的大叔，在空姐提醒下才手忙脚乱地系上了安全带，起飞过程中不住擦着脑袋上冒出的汗。
　　他似乎是为了缓解紧张，对着祁嘉陵咧开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提问道：“小姑娘去N市旅游？”
　　祁嘉陵觉得应该没什么人会选这个时间旅游，不过她看着大叔冷汗直冒的额头还是软声道：“我是N市人，在A市工作。”
　　“哦，哦。”大叔赶紧点头，“N市人，好啊。”
　　祁嘉陵觉得她有责任为这位大叔缓解一下压力，于是她问：“叔叔您去N市是有什么事吗？”
　　大叔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A市辖区底下县城的，儿子到N市创业，赚了钱了，还娶了媳妇儿，想把我一起接过去住。我第一次离开家，还坐飞机，有点儿紧张……”
　　祁嘉陵接着他的话道：“您的儿子一定很孝顺。”
　　“是是，我儿子是孝顺！”大叔说到儿子明显精神好了不少，一双有点浑浊的眼睛里都有了神采，“我儿子从小就争气，也孝顺，朋友邻里都羡慕我。儿子有出息了，我也高兴，就是五年多也见不上他一面，怪想的。”
　　祁嘉陵微微动容：“他没有回来看你吗？”
　　大叔又擦了一把脑门上其实已经不存在的汗，笑容憨厚：“他忙嘛，哪有空回来。而且还要讨媳妇儿，更抽不出空回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我也不好意思老打电话过去烦他，你们年轻人有你们的事业嘛。不过没事儿，马上我就能去找我儿子了，以后就一家子一直住在一块儿，好好过日子。”
　　他已经在城市娶妻，只怕是不太可能跟您住一块儿了。
　　祁嘉陵没把话说出来，她真诚地对着满眼期待中又带着些许对未知的惶恐的中年人说道：“恩，祝您万事胜意，阖家团圆。”
　　祁嘉陵到了N市的时候已经将近12点了，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等在出口处的李婧。跟着李婧去停车场，就见祁国栋坐在驾驶座上抽着烟等她。
　　祁国栋冷哼一声：“还知道回来？”
　　祁嘉陵没说话，傻笑了一下，眼圈有点发酸。
　　第二天下午祁嘉陵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书局签售会现场，一眼就望见黑压压一片人头，顿时一阵眩晕。
　　那工作人员笑得贱兮兮地拍了拍祁嘉陵的肩膀：“祁老师，来来，坐，喝茶。赶紧趁还能动的时候活动活动手腕，您明天估计手就抬不起来啦！”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签售会=w=有意外嘉宾出场

☆、第三十二章

　　祁嘉陵终于也切实体会了一把当名人的滋味。
　　第不知道多少次机械地接过书，签名，然后面带微笑地把书递还回去。她觉得手腕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面部神经也在抽搐着向面瘫的方向疾驰而去。
　　祁嘉陵不由自主想到了某个人，她现在不过是签签名再笑一笑而已，跟程晞那数量惊人且战斗力难以估量的脑残粉群体们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完全不值一提。
　　可见要想身心健康地当一个偶像明星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程晞这些年下来能把持得住没长歪也算是可圈可点了。
　　“祁老师！”迎面走过来一个笑逐颜开的年轻妈妈，手上牵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祁嘉陵赶紧把百忙之中仍旧不忘跑偏了的思维拉回签售会现场，再度调动脸上僵硬的肌肉捏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来。
　　小男孩手上抱着一本《人间九话》，他学着前面的人一样把书摊开到扉页放在桌上，然后扒着桌子踮着脚尖眼巴巴地看着祁嘉陵。
　　年轻妈妈十分激动地说：“没想到祁老师竟然第一次开签售会就是在N市！我是你多年的忠实书迷铁杆粉丝，昨晚激动得觉都没睡好，今天把儿子一起带来看你！可惜我老公周末加班！不然我们全家一起来支持你！”
　　多年的铁杆粉丝……
　　祁嘉陵摸了摸鼻子，她一共才出道两年，这位太太的预见能力委实十分可观。
　　虽然表达方式有一些略微的夸张，不过这位太太的热情还是十分能感染人的！毕竟被人喜欢，永远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于是祁嘉陵先是十分和蔼地对着小朋友笑了笑，然后像对待所有可爱的粉丝一样对当妈妈的道：“谢谢您的支持，您的孩子也非常乖巧可爱。”
　　年轻妈妈慈爱地拍了拍儿子的脑袋，一鼓作气说道：“那祁老师就给签一个‘祝阿优学习进步；背会更多古诗词；通过钢琴等级考试；掌握更多英语单词；升入计算机初级班；明年顺利考进师大附小奥数实验班’吧！”
　　祁嘉陵：“……”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那个一动不动扒在桌边看着她的小男孩——这悲惨的新一代。
　　不过姐姐也帮不了你。
　　祁嘉陵赔着笑拿起笔：“那个……您一个一个说，一个一个说哈。”
　　等终于签完那一大堆祝福词，祁嘉陵看着喜笑颜开捧着书往外走的年轻妈妈，有一种自己是庙里一尊地藏菩萨的错觉。
　　哦，往讲究一点说，是文殊菩萨。
　　文殊菩萨祁嘉陵没有时间自我审视太久，后面一对小情侣已经紧跟着凑上前来了。
　　小姑娘先是赞叹道：“祁老师大美人哎！”
　　祁嘉陵对类似的话已经形成了良好的条件反射：“哪里哪里，过奖过奖。”
　　“没有过奖，真心的！”小姑娘说完还不忘抱着男友的胳膊奋力摇晃，“你说是吧？我女神漂亮吧？”
　　男生立刻点头如捣蒜：“漂亮漂亮，你女神最漂亮！”想了想又羊癫疯似的由点头变成拼命摇头，“不对不对，除了你以外你女神最漂亮！”
　　小姑娘幸福地拍了男友一巴掌，娇嗔道：“哪有啦！就会说甜言蜜语！”
　　祁嘉陵瞄了一眼后面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咽了口口水：“请问……你们想签点什么？”
　　“哎，这我想好了！”小姑娘闻言立刻松开男友快速道，“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啦！就签个‘早生贵子’吧！”
　　男生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憨厚而又幸福的准新郎兼准爸爸式傻笑。
　　……好嘛，她从文殊菩萨又转职成了送子观音。
　　实乃全方位多功能许愿树型作家，居家旅行必备良品，业界良心，谁用谁知道！
　　于是祁嘉陵三下五除二签好，微笑着递出书，送走了那对如南北两极一般紧紧黏在一起的情侣。
　　祁嘉陵的读者范围是十分广泛的，针对不同顾客需求，她一个下午还客串了月下老人、文曲星君、武曲星君、圣母娘娘等古今中外各司智能的传奇角色。
　　反正只要大笔一挥，就当为可爱的读者们日行一善了。
　　她也是蛮拼的。
　　“谢谢您的支持。”祁嘉陵嘴角发酸地微笑着双手递上又一本签名书，揉了揉手腕说道，“下一位。”
　　前方递过来一本摊开的书，祁嘉陵习惯性地问道：“需要签点什么？”
　　上方传来一个声音道：“就签‘祝祁嘉陵也能早日觅得真命天子，爱有所得’吧！”
　　祁嘉陵一愣，抬起头来。
　　一个短发女孩笑眯眯地看着她，旁边还站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外国男人。
　　“邱佳……？”祁嘉陵揉了揉眼睛。
　　女孩歪头一笑，用手指点点摊开的书册催促道：“快写！”
　　祁嘉陵只得按着她的要求快速签完，然后看了看那个外国人又看了看变化非常大的邱佳，张嘴想说话。
　　“等等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邱佳赶紧制止了祁嘉陵，朝着后面的队伍努努嘴，“你还是先把你的书迷们搞定吧，我就在书局里逛逛，等你这边结束了过来找你。”
　　祁嘉陵想了下也觉得现在不是扯淡的时候，只好应了一声，把书还给邱佳，目送她挽着外国男人的胳膊离去。
　　签售会散场后，祁嘉陵又跟组织方的人客套了一会儿，才终于得以脱身，连滚带爬地扑向邱佳。
　　她从站立的角度上上下下重新把眼前的邱佳审视了一遍——邱佳从前的长发现在剪得就到耳根，染成了亚麻色，精神干练；原来喜欢穿的那些拖拖拉拉啰里啰嗦的衣服没了，现在就是一件简单的白T恤配了一条复古款的驼色宽松大口袋休闲裤，大方爽朗，个人风格浓郁。
　　半晌，祁嘉陵才喃喃道：“你变了好多。”
　　邱佳笑了笑：“你一点都没变。”
　　祁嘉陵弯眼：“一点都没变？这评价有点让人伤心啊，你好歹夸夸我成熟了有女人味了嘛。”
　　邱佳说：“得了吧你，你高中时候就整天这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鬼样子了，忒早熟。”说完她拍拍身边金发男人的胳膊对祁嘉陵介绍道，“这是路易斯，我未婚夫。”
　　路易斯礼貌地对祁嘉陵点了点头，用发音有点别扭的中文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祁嘉陵也对他点点头，然后才挑眉对邱佳道，“你竟然都订婚了？我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邱佳哈哈笑：“我这几年都呆在德国嘛，也没怎么跟国内朋友联系，前段时间刚回来。路易斯是日耳曼土著，在慕尼黑认识的，试婚了半年没问题，就准备结婚了呗。”
　　祁嘉陵余光扫着路易斯，这个德国男人的气场挺强，给人感觉有些严肃冷硬，但只要是邱佳在说话，他始终目光和缓地注视着邱佳，偶尔还会无意识地搭着她的肩膀。
　　祁嘉陵笑了，收起开玩笑的兴师问罪，由衷地祝福道：“恭喜。”说完又想到，“对了，你是正好路过的吗？难道你知道是我在这签售？”
　　邱佳翻了个白眼：“你那个《当年》，现在电视里也在热播，小说也红透半边天，我扫两眼就知道是你写的了。”
　　“啊？”祁嘉陵愣愣地愕然，“有这么明显吗？”
　　邱佳一顿，抿了抿嘴唇道：“你一直都还是单身？”
　　“是啊。”祁嘉陵笑，“来去自由，一身轻松。”
　　邱佳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是……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人间自是有情痴了。”
　　祁嘉陵笑着拍了她一巴掌：“至于吗！没遇到合适的罢了。”
　　邱佳睨着他：“我看普天之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你觉得合适的人了。”
　　祁嘉陵只是笑，没接话。她低头看了眼手表，拍着邱佳提醒道：“哎，已经五点半了！这会儿肯定堵车，六点半不是还高中同学聚会吗，你也去吧？”
　　“去，当然去。”邱佳闻言也不再闲扯，问祁嘉陵，“你开车来的吗？要没有就坐我们车，地下车库停着呢。”
　　祁嘉陵应了声，三人直奔直达电梯下负二楼。
　　邱佳大概算得成功人士了，25岁归国，未婚夫妻二人恩爱和睦，双方都有体面的工作，买了不错的车，并且即将买房。
　　在他们这群大学毕业不久的年轻人中，用世俗的眼光来看约莫是长辈朋友眼中的佼佼者。谁又能想得到当年的邱佳也不过是个学习学得苦哈哈的中等生，早恋还所托非人，被男生狠狠甩掉以后跑去酒吧学大人买醉，还可怜兮兮地哭鼻子呢？
　　祁嘉陵坐在后座，笑看着邱佳哼着歌开车，偶尔忽然想到什么她就笑嘻嘻地用德语跟路易斯嘀咕两句，悠然自得。那是经年累月的相知相伴所沉淀下来的默契。
　　她依然开朗无甚心机，但跟当年那个莽撞迷茫的小女孩已是千差万别了。这种变化大概得益于她这些年的经历，和如今她身边的这个人。
　　岁月是个特立独行的小偷，他从每个人手里盗走一些东西，再以另一种形式归还。
　　缅怀却不耽溺于过去，而坦率地接受新生的过程，我们管它叫做成长。
作者有话要说：　　请不要大意地用评论砸死我吧O(∩_∩)O这两天收藏涨幅比以前大多了！自己其实也感觉积累下来笔力提高了一些，写得比以前顺了，开心！

☆、第三十三章

　　紫桦海鲜酒楼算是N市比较高档的大酒店之一，通常应酬、婚礼以及社交聚会在这里举办的比较多。这次同学聚会能来的大概有十六七个人，加上可能来的家属，班长在二楼订了个大包间。
　　N市虽然比不得首都的交通那么拥堵，但要想在下午五六点钟开着车畅通无阻那也绝对是痴人说梦。祁嘉陵三人已经尽量紧着偏僻小道走，等到了饭店也已经有六点五十了。
　　邱佳推开二楼海棠厅的大门，里面立刻有人充当人肉警报器。
　　“哈！我看看这又是谁来啦！”
　　谁发出的声音不用说，班长大人这么多年依然保持着高辨识度的公鸭嗓。
　　包间里的人都已经落座了，此刻一齐看着门口瞅新来的人是谁。
　　“祁嘉陵跟邱佳啊！你俩这么多年了关系还这么好啊，还一起来。”
　　“哎这外国帅哥谁啊？快说，你俩谁的家属？还不介绍介绍！”
　　“我未婚夫啊。”三人找了剩下的空位坐下后，邱佳不紧不慢地介绍路易斯，“婚期将近了，份子钱你们躲不掉的，该包红包现在就可以先包了哈。”
　　大家听了邱佳的话顿时一片起哄，吵着嚷着让她请客吃饭顺便表达对国际女婿的热烈欢迎。
　　忽然有个声音带着笑意说了一句：“人家小夫妻的，你侬我侬一下，聚餐来晚了也没什么。祁嘉陵你倒是怎么回事也跟着迟到呀？不知道你现在有男朋友了没，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吃到当年大班花的喜酒啊？”
　　祁嘉陵循声看过去，说话的人妆容格外精致，衣着打扮、头发造型、首饰配件，无不是十分考究。一身贵妇的派头，年纪却又轻得很，叫人看着总觉有些难以言喻的不协调。
　　祁嘉陵愣了一会儿，才看出这是单玟。
　　当年单玟跟祁嘉陵不和是全班皆知的事情，有人嗅到不对劲的苗头，赶紧笑着打圆场：“行啦，单玟你自己也没比人家早来多少，还不跟人介绍介绍你家老公？”
　　单玟听进去了，形容甜蜜地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同样衣着讲究的男人，对着祁嘉陵不易察觉地抬了抬下巴，介绍道：“这是我爱人杜豪，是做珠宝生意的，你们以后要买结婚钻戒啊，尽管找我。”
　　坐在单玟身边的是陈瑾，当年单玟的好闺蜜。她闻言插口道：“小玟你也太谦虚了！什么叫‘做珠宝生意’的啊？姐夫身家千万，被你说得跟开珠宝店的小商小贩似的！”
　　祁嘉陵一听，忙仔细端详了一下“身家千万”的人应该长什么样，单玟的千万老公杜豪挺着摇杆坐在她身边，上半身的高度也就跟164左右的单玟齐平——恩，说不定人家腿长！他脑袋上的头发有些稀疏，被竭尽所能地平铺在整个头上，形成头皮若隐若现的薄薄一层——恩，精英头发都不多，聪明绝顶嘛！从这位富豪的体态也可以揣摩出其人富贵的生活，眯成两条线的丹凤眼、两层下巴以及把衬衫撑得紧紧的肚腩——恩，就跟古代帝王肖像上的皇帝们的身材颇为相似，果然富态尽显，王霸之气扑面而来！
　　果然是不辱没了他千万富翁的身份。
　　邱佳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想法，“噗嗤”笑了一声。
　　王漠懒洋洋地开口道：“你跟你老公看起来岁数差不小，平常交流没代沟么？”
　　祁嘉陵刚刚注意到他。王漠虽然脱离了当年竹竿儿似的少年人身形，整个人外貌上气质上的变化却都不大，穿着也是简单到有点随意的程度。
　　“我们不过差一轮而已，你看古往今来有几对名人夫妇不是年岁差得大的？相较之下12岁根本不算什么，我们有灵魂的相契和思想上的共鸣，是真正的Soul mate。”单玟语气有点不屑地回复王漠。
　　她的千万老公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不小心幅度太大，肚子上衬衫的扣子崩了一颗。
　　祁嘉陵其实特别想笑，但她憋住了。旁边的邱佳没她定力那么好，整个人一抽一抽的活像羊癫疯。
　　邱佳的抽风引起了单玟的注意，她面色立时有些不快，扫了一眼邱佳身边风姿卓然的路易斯，抿了抿嘴又对着邱佳皮笑肉不笑道：“这么多年下来，咱们班的都是当年N市顶尖的精英，现在必然是行行出状元了。我也没什么大出息，当年学的工科，现在毕业了跑去做了个编剧，也就写了几部不怎么样的剧本，运气还不错全拍出来了，不知道你们都在哪儿高就啊？”
　　陈瑾的捧哏当得可谓尽职尽责，单玟刚说完她就立刻补充：“哪儿的话？现在年纪轻轻真能当上编剧这种吃才华饭的能有几个？小玟你可是大才女，干嘛这么谦虚！”她那神情骄傲得就好像当上大编剧的是她自己一样，为单玟宣传道，“之前拍的《清新的我》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可都是小玟写的！”
　　单玟喝了一口茶：“可惜反响不是很好，不过我是不屑于去写些哗众取宠的热剧剧本的。又不是穷到揭不开锅，何必降低自己的格调。”
　　邱佳好奇地悄悄问祁嘉陵：“《清新的我》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是啥？我怎么没听过？”
　　祁嘉陵咳嗽了一声：“《清新的我》好像是私人小成本电视剧，电视台没播，网上应该有。后面那个……我也没听过……”
　　单玟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现在热播的《当年》，你们知道吧？原著是祁潼写的小说那个。我认识祁潼，一开始他们是说请我写剧本的，祁潼也希望由我来执笔剧本。不过我拒绝了，毕竟不是自己写的东西，我不想做个改编的工匠。而且那种故事，也没什么内涵，我总要坚持我自己的原则。”
　　“没有内涵的故事”的作者祁嘉陵惊呆了。
　　邱佳也惊呆了，问祁嘉陵：“这是真的？！”
　　祁嘉陵说：“除了我跟她认识是真的——虽然跟她认识的是祁嘉陵不是祁潼——别的都有点玄幻。”
　　邱佳“啧”了一声：“这不要脸的程度有点惊人啊。”
　　祁嘉陵没接话，单玟其实根本是个胸无城府的人，从她当年上高中的时候明晃晃地把自己对别人的厌恶全写在脸上、处处跟她过不去、搞得人尽皆知就可见一斑。不过当初她也不过是嫉妒心强了点，狭隘了点，人品上没什么太大的毛病。现如今那些小毛病通通演变成了极度的虚荣，为了在老同学中抬得起头来甚至不惜撒这种极易被戳破的谎，这就有点叫人不舒服了。
　　她这个原作者还好端端坐在这呢好吗！
　　不过在座的其他同学还是比较给单玟面子的，纷纷表示惊叹佩服。编剧嘛，虽然是种一不小心就能把自己饿死的不靠谱职业，但听起来还是比较唬人的。
　　单玟说完自己辉煌的简历，又再次洋洋得意地问道：“不知各位在哪高就呢？”
　　邱佳说：“我刚从德国回来，现在在德企做市场经理。”
　　另一边的仇晓也答道：“刚毕业，在做软件工程师，收入还行。”
　　王漠无所谓道：“我还在美国读博呢，守着那么点工资苦巴巴过日子。”
　　其他同学也配合地依次发言，留洋归来在外企拿高薪工作的很多，公务员也有，博士在读跟研究生在读也有几个，律师医生各两位，还有个比较偏门的心理咨询师。
　　不过十七个人，倒是各行各业，百花齐放。
　　祁嘉陵也随波逐流地回答：“我在杂志社做编辑，工资够混日子。”
　　“编辑？”单玟笑了，“哪家杂志啊请到了我们A大中文系大才女？哦，也是，你不像我是个学工科的半路出家，人家杂志社自然喜欢科班出身的，我也就只好自己去写写剧本拍拍影视了。”
　　祁嘉陵对她的冷嘲热讽完全免疫，还好脾气地回答道：“叫《下弦月》，不过是做青春言情类的，估计不太适合你看。”
　　单玟说：“青春言情啊？可别整天就看些情情爱爱的小说，班花倒是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哪？”
　　“没男朋友。”她不就是想听这句话嘛，祁嘉陵决定成全她。
　　单玟明显笑得更开心了：“你不会还惦记着当年你那些风花雪月吧？那时候没紧跟着程晞怪可惜的，人家现在成了可望不可即的天王巨星了，恐怕再怎么哭着闹着挽回也挽不回来啦。我劝你啊，还是不要好高骛远了，赶紧找个男人凑合着算了，别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样子啦！”
　　邱佳嘀咕：“乖乖，时光真是把杀猪刀。硬生生把一个坏人，变成了一个贱人。”
　　祁嘉陵巍然不动，扔给单玟一句“多谢关心。”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三文鱼吃。
　　与此同时，就在祁嘉陵他们同一层楼的最里面一间包厢，程晞也在跟剧组的人吃饭。
　　他现在在忙着一部大制作电影的拍摄，这几天正好在N市取景，拍摄结束以后照惯例出来跟剧组里几个熟识的人出来挥霍人生吃吃喝喝。
　　“我打包票，这鱼绝对是死鱼。这家酒楼不是说很高级的吗？还这么糊弄人！简直欺人太甚！欺骗消费者权益！其罪当诛！”气愤地拍着桌子的是电影里的男二号，据说其人生信条是“走遍所有饭店，吃遍天下美食”
　　程晞咬了一口海蜇，装作不认识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俩怎么就在一家饭店吃饭了呢？作者也不知道←w←

☆、第三十四章

　　“同学”其实是个很美好的词，因为一提起它，总是叫人想到自己当年还是棵小嫩葱时候的美好时光，感怀一把过去，连带着孤芳自赏一下自己的宝刀未老。
　　可是一旦多年以后，一群“同学”达成共识，组成了一个“同学聚会”，那很多时候就比较难让人追忆起什么美好回忆，反而变味得离谱。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种活动很美好，但那跟他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没啥关系，只跟他现在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有关系。
　　比如单玟。
　　据说这顿饭本来说好AA制的，单玟硬是让她老公请客了，她说原因是多年再聚，满心感怀，无论如何也要做点表示才行——当然菜也是他们夫妻二人点的。
　　活动的组织者班长反倒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说这不太妥吧，好像拂了人家的面子，答应吧，又觉得这同学聚会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味儿了呢？
　　祁嘉陵看了一眼服务员挨个给每人端上来的一小碗鱼翅，不动声色推到了一边。
　　单玟慢条斯理地尝了一口，皱着眉头道：“这家店名气响归名气响，也就是仗着是老牌而且装修高档。这鱼翅做得实在是不能入口，真是我这几年吃过的最差的鱼翅了。”
　　班长见没人接她的话茬，只好赔着笑答道：“那咱下次不点了，下次不点了。鱼翅嘛……毕竟也不是什么环保的东西……”
　　单玟没理她，盯着祁嘉陵道：“班花怎么一口也不吃啊？不用担心，我知道做编辑辛苦，不会要你掏钱的。哎，不过既然你能做上编辑，文笔应该也过得去，写剧本比给杂志打工当小编辑赚多了，要不我给你介绍点门路你去当枪手？虽然不能署名，那稿费也比你那点工资强。”
　　班长觉得自己实在是十分苦逼，办个同学聚会还要应对这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复杂状况。
　　他只好发挥出自己百分之百的和稀泥本事打哈哈：“好啦单玟，现在很多杂志编辑，工资加上自己写稿的稿费，那都是高薪阶层哪，大编剧你就别歧视咱们给人打工的哈。”
　　邱佳喃喃地说：“我自认为我的涵养这些年已经达到了一个质的飞跃，可是没想到单玟的恶心飞跃得比我还要更进一步……”
　　祁嘉陵点了点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邱佳：“你干嘛不直接说你就是祁潼，我现在最大的爱好就是上天涯看打脸贴，要在现实生活中也来一发我就死而无憾了。”
　　祁嘉陵想了想，用一种微妙的表情说道：“大概是因为……有一种‘哈哈哈哈哈你这个愚蠢的人类’的上帝视角微妙快感，真把手伸出去打上她的脸就不能享受这种旷日持久的美好感觉了。”
　　邱佳：“……”
　　单玟还在滔滔不绝讲着自己下一部剧本要写一个怎样的富有醒世意义哲理的故事，以及祁潼现在这本刚上市的《人间九话》如果要拍成电视电影，她来找自己编剧自己该怎样拒绝才不那么伤人，间或扯一扯他老公正准备扩张的生意，问大家近期有没有买珠宝钻石的打算，杜豪新店搞开业大酬宾，给大家最好的折扣。
　　邱佳听得津津有味——不过内心在想什么不得而知；王漠吃了几口就开始低头摆弄手机；仇晓在发呆；单玟的好闺蜜陈瑾尽忠职守地当着她的捧哏；班长负责嗯嗯啊啊和稀泥，另有几个同学偶尔插几句，就这么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其实在座的基本都是当年师大附中的精英，在社会上自然也是精英，当然没几个是傻子。单玟说得再多，也少有几个实心眼儿的真的全信了，只不过该给的面子总是要给，听她吹几句反正耳朵也不至于长疮。
　　祁嘉陵神游天外，想着程晞好像现在在N市拍戏来着。他把自己多年前送他的娃娃带到新家还放在家里那么显眼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呢？唔，不行，人作为高等生物要控制自己的自作多情，老大不小了脑子里要少装点玛丽苏和意-淫……
　　不过真的好在意啊……
　　这各怀鬼胎的同学聚会。
　　另一边，程晞离席去上了个洗手间，上完厕所洗完手，一身轻松地出来，发现自己忘记男二号订的那个拗口的包厢名字叫什么了。
　　好在走廊上没什么人，他大大方方地走出洗手间——虽然忘了包厢名字，但他记得是走廊最靠里的一间。
　　我们都知道，走廊这种东西，它是有两头的。
　　但是我们不知道，光鲜亮丽高高在上的程晞大大，他是没有方向感的。
　　于是程晞自信非常地往左拐，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在紫桦海鲜大酒楼二楼的走廊尽头，有一间大包间，它有着一扇雕花大门，推开门，就好像来到了另一个美丽的世界。
　　这里就是樱兰高校男公关部。
　　——拿错剧本了。
　　一包间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门口，有人说这谁啊迟到这么久？罚酒。
　　然后看到站在门口的人，一齐闭上嘴，鸦雀无声了。
　　有人还默默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祁嘉陵本来在神游，忽然感到周围一下变安静了，疑惑地顺着大家的目光往门口看去。
　　祁嘉陵：“……”
　　其实她是有什么超能力吧？想着什么就来什么……？
　　程晞觉得这是老天爷在惩罚自己不好好工作在这种腐败之地吃喝玩乐，怪就怪今天没看黄历就跟着男二号那个满脑子只有吃的享乐主义者跑出来鬼混。
　　这种蠢事他多久没犯过了？
　　其实这么多事情不过发生在三两秒之间，程晞脑内电光石火了一番就打算迅速关门跑路，结果余光不小心扫到一个半张着嘴一脸痴呆看着自己的人。
　　于是他忽然改变主意了。
　　好在在座的同学中没有属于脑残粉范畴的，班长反应还算快，脱口而出：“程程程天王！您您您这是……？”
　　程晞充分发挥影帝的临场应变能力，淡定一笑：“哦，我来找我家编剧有点事情。”
　　你家编剧？
　　除了祁嘉陵、邱佳以及中文水平尚达不到理解这些人心口不一的交流的路易斯，其他人全都齐刷刷地往单玟望过去。
　　乖乖，能让天王大人亲自特别驾临，看来单玟这个编剧果然是十分有影响力啊！听她说的，还保守了呢，原来真的不是在吹牛啊！
　　——不过她不是没做《当年》的编剧吗？难道还有什么能让天王参演的大作？她爱炫是爱炫了点，但是确实有真才实学啊！果然不可小觑！
　　许多人看待单玟的眼光顿时充满了崇拜之情，程天王演的戏，那可都是高含金量的！没想到单玟年纪轻轻，竟有此等能耐，似乎还跟天王私交甚好嘛！
　　陈瑾也激动不已，她都不知道单玟还跟程天王有交情，顿感与有荣焉。想到这里，她不由嘲笑地看了祁嘉陵一眼——祁嘉陵当年那倒追破事儿，在座的都清楚，这下她可得丢人丢大了吧？
　　不过陈瑾觉得有点奇怪，祁嘉陵除了看起来有点受到惊吓以外并没有她期待看到的尴尬别扭悲伤痛苦往事不堪回首之类五味杂陈的表情，反倒是单玟的面色有点奇怪。
　　她的千万老公杜豪擦了擦脑门上的热汗，也一脸云里雾里。
　　班长作为此次活动的策划者，一直以大家的风向标自居，控场能力一流。他搓了搓手，有点局促但又十分热情地招呼道：“程天王驾临，咱们同学聚会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不知道您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坐一会儿？哎，快给单编剧旁边添个位子！”
　　虽然不是脑残粉，但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一次能看到活生生的巨星啊！
　　大家对于之前单玟一直隐含炫耀滔滔不绝的恶感顿时一扫而光，纷纷抓紧了手上的纸啊笔啊手机啊相机啊，签名照片什么的，就算自己不拿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巨星真人果然是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光芒万丈闪瞎人眼的气场啊……
　　邱佳在全场扫视了一圈，眼珠子一转，笑得意味深长。
　　她凑过去在路易斯耳边耳语了几句，路易斯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如果说在场最清醒并且无奈的是祁嘉陵，那么最莫名其妙的当属单玟了。
　　她什么时候成了能让程天王亲自跑到这种地方来“找她有事”的编剧？她虽然嘴上在老同学面前吹捧自己，但自己有几斤几两她还是知道的。她那些小成本电视剧微电影大多数都是在杜豪的帮助下才能投拍，就算她笃信自己有才华，但是在演艺圈里根本没有地位是事实。别说天王了，她连粉红小明星都没几个认识的。
　　果然，程晞听了班长的话，面带微微的疑惑。
　　“我来找我家编剧祁潼，单编剧是谁？”
　　单玟的脸整个青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要的狗血哈哈哈哈哈

☆、第三十五章

　　祁潼？
　　班长跟程晞大眼瞪小眼。
　　一包间的人像一群大白鹅一样，一会儿把脖子扭向这边——看看程晞，一会儿把脖子扭向那边——瞅瞅单玟。
　　恩，一定是天王日理万机，一时口误。他们这么想着。
　　班长怯生生地道：“这个……程天王啊，咱们这里没有祁潼啊……”他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指向单玟的方向，隆重推出着为她增加存在感，“但是我们有单玟单大编剧啊！您是来找单编剧的吧！没关系没关系，您日理万机，一时弄错也是很正常的！”
　　大家立刻纷纷附和，一直守在一边的扑克脸服务员闷不吭声地往单玟旁边挤进了一把椅子。
　　邱佳双眼有神，非常兴奋。
　　这种活生生的故事要是写成帖子发上天涯一定点击秒过万，她再也不随便说别人戏剧冲突强烈的故事是湖绿了，果然艺术都来源于生活！
　　不过鉴于这伙书读多了的家伙明显悟性不佳，还需她来推波助澜一番，方能成就点睛之笔。
　　邱佳笑嘻嘻地说：“天黑请闭眼，我们之中呀，出了一个叛徒。”
　　程晞觉得说话的这小姑娘看起来有那么点眼熟，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他点着下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祁嘉陵，决定静观其变。
　　有蹊跷啊！他得好好观察观察，免得自家小孩儿被欺负。他才不怕浪费时间，反正估计他就算掉厕所里了，以男二号为首的那群吃货大概也要等最后一道菜上完，集体吃饱喝足了才能想起来去把他捞回来。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点悲从中来，第一百零八次思索起了跟男二号绝交的可行性。
　　在座的也不都是被大明星的到来冲昏头脑的愚钝之人，王漠环视了一圈，视线扫过邱佳，又扫过祁嘉陵，再联系那部《当年》的内容，稍微那么一推理，觉得明白了点什么。
　　班长也稍微那么一推理，悟出了什么。
　　他磕磕巴巴地问：“程天王……您难道……真的是来找祁潼的？”邱佳听得此言，刚准备给这除了好好先生以外用放大镜都难找出个特别之处的班长大人加几分，他紧接着又苦着脸来了句，“那您……恐怕是、恐怕是走错包间了……”
　　……收回前言，这个蠢货，负分滚粗。
　　程晞想说我确实是走错包间了，不过你们这个包间可比我那个丢人现眼的吃货集中营好玩儿多了。
　　敢情小孩儿这是在扮猪吃老虎，同学会上玩潜伏？
　　一群人闹哄哄半晌，眼看着单玟脸色越来越黑，祁嘉陵终于弱弱地举手发言了。
　　“那个……其实我就是……祁潼……”
　　……
　　班长活到这么大，是第一次这么想穿越一下，回到两个星期以前，改改自己的命格。
　　他要是知道自己毕业这么多年，花尽心思第一次筹办一个同学聚会，气氛毫无他所期待的温馨和睦欣欣向荣就罢了，最后竟然还摇身一变成了反转剧现场，他一定会拜拜菩萨佛祖，干脆点撂挑子不干了。
　　他忽然深切地怀疑起自己这二十五年的人生来。
　　祁嘉陵没空关注班长的内心小剧场，她对着将近二十束向自己投射而来的诡异视线，干笑道：“呃……我应该说什么？天亮请睁眼……？”
　　大家的目光更诡异了。
　　程晞见小孩儿终于玩够了，很自然地走到祁嘉陵身边，训练有素的扑克脸服务员第一时间又重新插了把椅子过来。
　　程影帝一脸无辜：“她本来就是祁潼啊，你们是老同学吧，你们不知道吗？”
　　单玟的脸色——哦，她的脸色已经黑到能蘸着写大字了。陈瑾的嘴半张着，机械地看了单玟一眼，嘴里能塞进一个草鸡蛋还绰绰有余。
　　一屋子人从震惊中回过味来，看向单玟的眼神就有那么点微妙了。
　　吹嘘就吹嘘吧，也没碍着谁。但敢情这人是在鲁班门前弄大斧呢？弄就弄了，还回头把人鲁班嘲讽埋汰了一通啊？
　　这一趟来得值，好一出年度大戏啊。
　　祁嘉陵咳嗽了一声，觉得自己似乎有责任解释一下。
　　“我确实是一毕业就在《下弦月》做编辑，祁潼是我的笔名。一开始就只是自己写着玩的，也没想着要当作家什么的。没想到后来出版了，而且反响还不错，甚至有人来买影视版权……但我一开始就是自娱自乐，没跟谁提过，后来干脆也就把现实工作跟写□□好分开了。呃……造成大家的误会不好意思啊。”说完她看了单玟一眼，微挑嘴角道，“不过我还真没委托单老师帮我写过剧本。对自己的作品我还是比较负责的，没有假手他人的爱好。”
　　单玟的脸由黑转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该说她点背还是什么呢？
　　她怎么也没把祁嘉陵跟祁潼想到一块儿去，这种跟话本小说里胡编乱扯出一样的剧情怎么就将将恰恰发生在现实里了？
　　她真是到死都想不通。
　　“哦，对了。”祁嘉陵有点遗憾被拉下凡间，不能再享受上帝视角的快感。不过既然已经不得不撕逼了，那就干脆点撕到底嘛，就当服务在座的观众了。于是她继续补刀，“《人间九话》的影视改编事宜已经有工作室在跟我谈，谈好了以后剧本我也还是会自己写，就不劳烦单老师了。您也不用太费心思想到时候要怎么拒绝我，杞人忧天多了容易神经衰弱，真的。”
　　程晞脑子稍微一转，就基本摸清了来龙去脉。
　　他淡淡看了一眼那个面色发白的女人一眼，没想到他家小孩儿平时看起来一副软乎乎的样子，扎起人来还挺疼的。
　　看来以后要少得罪她……
　　王漠嗤笑了一声，慢吞吞地说道：“本来我不想搭理你的——单玟，没想到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没长脑子。”
　　单玟的千万老公杜豪有点坐不住了，但又实在想不出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情况要怎么才能为自己的娇妻出头力挽狂澜。他擦着脑门上不断冒出的汗，也没办法像自己想象中一样随机应变地对着一桌人字字珠玑。
　　别看他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还是千万富翁，看似事业有成。其实他那些事业全是他老子拼了大半辈子拼下来的，他就只是个普通富二代，从小生活优渥，说不上纨绔罪恶仗势欺人，但也绝对跟天赋异禀勤奋努力不沾边。他爹知道自己这个独生子是个什么货色，虽然在努力教着儿子管理家业，实际上自己年纪一大把了还是把着中枢不敢放手，生怕自己一辈子打下的那点事业给儿子玩散了。
　　杜豪也很想当场站出来对着欺负自己老婆的人撂狠话，然后整得他们翻不了身——不过如果他真这么没事找事不干正事地瞎搞，估计他爹会先整得他翻不了身。
　　他又瞅了一眼气定神闲地直接拿了祁嘉陵的杯子喝茶的程大天王，苦了一张脸。
　　他啥都没有，就是有钱——而且还不算特别有钱，在当地都不能算一条很粗的地头蛇。
　　至少程晞就比他有钱多了。
　　想到这里，杜豪缩了缩脖子，歉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娇妻。
　　算了，形势比人强，老婆，我对不起你。
　　单玟在一桌人形态各异不过总体上都是看热闹的轻视目光下再也坐不下去了，她甚至连道别的话也没说一句。唰地站起身，拎起包就逃也似的大步往外走了。
　　杜豪见状，也赶紧起身紧随其后，他那圆滚滚的身子撞上桌椅发出“嘭”的一声响，差点没站稳。
　　他夹着包急匆匆走到门口，又想到什么，像颗皮球一样滚到那个从头到尾跟石像一样隐藏存在感的服务员面前，直接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数都没数就丢给他，然后又倒着滚了出去。
　　说好了他买单的，这点尊严总要给老婆留着。
　　服务员在二人的脚步渐行渐远以后，沉默地关上了包间的大门
　　邱佳拄着下巴拖长音“恩——？”了一声，说道：“我还当单玟就是随便找了个有钱人嫁了，看起来他这个老公倒是对她还不错嘛。”
　　一大桌子人面面相觑。
　　祁嘉陵没空对刚才的场景回味无穷，她无语地看了一眼一脸理所当然扎在她身边的程晞——他什么时候也跟顾子予学了一手搅屎棍神技，还使得出神入化？
　　她只得小声问道：“你真是找我有事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吃饭的？”
　　程晞：“哦，我也在这吃饭，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走错包间了。”
　　祁嘉陵：“……”
　　她竟忽然同情起单玟来，她这脸丢得也太无厘头了点。
　　祁嘉陵：“……你走错包间就走错包间了，再回去就是，跑这来搅什么浑水……？你有没有身为天王的自觉啊！”
　　程晞得意一笑。
　　他说：“我看到你了啊！”
　　祁嘉陵一愣，没接上话来。
　　她觉得程晞变了。
　　多年前，程晞在跟她相处的时候，对她好则好矣，但其实一直都是被动的态度。而当时的她自己则不管不顾地一路勇往直前，即使并没有在程晞身上看到任何表示。
　　二人分开后，祁嘉陵自己其实隐隐觉得，程晞多少是有些喜欢她的，只是出于各种原因，打算让这心头刚刚生根的种子胎死腹中，永远不见天日。
　　多年后再见，在经历了一段难以避免的尴尬期后，程晞的态度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在向自己靠近，祁嘉陵想。
　　程晞吃了一口刺身，自言自语道：“欧阳吃得多到底舌头灵，这家的鱼好像是不怎么新鲜……”
　　在座的有几个小姑娘有点按捺不住，热切地想跟程晞要签名要合照。程晞来者不拒，通通微笑着答应，让怎么照就怎么照，让签什么签什么，平易近人的偶像范儿十足。
　　临走前还不忘亲切地告知一句：“如果还要签名，找嘉陵就好了。”
　　祁嘉陵：“……”我还没答应……
　　等程晞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走掉，大家都抱着手上价值连城的签名照陶醉万分。
　　仇晓推了一下眼镜，不确定地对着祁嘉陵说：“你跟程晞这是……死灰复燃了？”
　　班长抱着签名瞪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人家这叫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祁嘉陵：“……”
　　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呢……
　　程晞怕男二号真去厕所捞他或者弄个什么全酒店大广播来帮他丢人所以先走，况且他夜里还要飞去别的城市。他走了以后一桌人陶醉完，又开始把炮筒对准祁嘉陵了。
　　“我去，大作家您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您也太低调了！都被人蹬鼻子上脸了还能坐那儿看大戏，心理素质杠杠的。”
　　祁嘉陵讪笑：“我这次就是来N市办签售会的，正好同学聚会就来了。”
　　“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名人。”
　　“祁老师快带我圆梦带我飞！我也是认识名人的人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你这整天搞地下活动就不对了，以后出新书了记得全班每人送一本，要带签名的！”
　　邱佳对着祁嘉陵一摊手：“你看他们激动的，喜欢看反转打脸剧的绝壁不止我一个吧，这是人类的劣根性。”
　　祁嘉陵啃着长长的海带，口齿不清地回了句：“那是我人缘好！”
作者有话要说：　　捉了个虫修了一下文，中间添了一段单玟的心理，然后最后补了一段，看过的亲可以大概扫一眼哈

☆、第三十六章

　　祁嘉陵星期天一大早就回了A市，像她这种自己找虐身兼多职的人基本生活状态就是全年无休、天天连滚键盘到死为止。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这种精神也是挺可敬的，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嘛。
　　今天晚上还有一个她担任编剧的文艺片的开机仪式，祁嘉陵其实也挺想去这种地方见见世面，但斟酌了一下手头积压的活，觉得有点心有余力不足，还是不要好高骛远，先回家赶稿吧……
　　哎，你们这些人唷，只看到别人光鲜的外表，不知道这背后的点点血泪呀！
　　祁嘉陵回了家就开始工作，中间连饭也没吃，等到把这周计划的内容全部写完的时候已经日头将西了。
　　她如释重负地伸了个大懒腰，然后听到了自己空虚的胃的呐喊。
　　冰箱里已经基本空了，祁嘉陵扯过周围小饭店天天往她门缝里塞的小传单瞅瞅，又觉得提不起劲来。她看一眼挂钟，五点差二十，工作也做完了，干脆就改善一下心情去开机仪式上蹭顿晚饭算了。
　　她向来说是风就是雨，决定了的事情就当机立断。于是当下就去换了条自我感觉还能见人的礼服裙子，用五分钟雷厉风行地整了个淡妆，按照剧组通知的信息，拦了辆出租车直接过去了。
　　安盛路49号……祁嘉陵下了出租车就找到了那栋大楼，倒不是大楼前面摆着的大牌子起到了作用，而是旁边停着的那辆眼熟的白色跑车太过显眼。
　　祁嘉陵仔细回忆了一下这部电影的演职人员表，确定这里面确实没有天王搀和。
　　……难道程晞当上了影帝还是秉持当年艰苦朴素的习惯跟别人合用一辆车吗？
　　祁嘉陵怀揣着纠结坐电梯上了楼，一出电梯门就被一大片闪光灯闪得眼瞎了好几秒。她晕晕乎乎半天眼前才亮起来，结果那些记者一看是个脸生的，都抱着大炮筒兴味索然地一边去了。
　　有点不太习惯地踩着八厘米的细高跟，祁嘉陵走到宴会厅门口接待人员处在签名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顺便扫了一眼贴在门口的海报，她这才想起来这部片子的女主角是艾小玲。
　　她们俩倒是挺有缘的，这短短一年都是第二次合作了——如果演员跟八竿子打不着的小编剧也能算“合作”的话。
　　——程晞难道是为了艾小玲来的？
　　祁嘉陵揉了揉脚，膈膈应应地蹭进了宴会厅。
　　宴会厅正中的舞台上一波一波的人笑得一脸灿然地拍着合影，祁嘉陵习惯性地全场扫视了一圈，这片子不是什么大热片，来参加开机仪式的红星也没几个，但放眼望去，不管什么档次的女星都是打扮得光彩照人力图艳压群芳的。
　　恩，总结下来就一句话，也没啥好藏着掖着的，总之全场她最磕碜。
　　像这样的酒会，有很多基本沾不上什么关系的人也都会尽可能来参加——现在没有关系，多搭一搭，不就搭上关系了嘛。所以现场各种不知来路的三流导演编剧演员都有，端着杯酒全场梭巡着就等着天降大饼砸中自己的那一瞬间，所以自然都是要精心打扮准备万全，把握机遇了。
　　算得大半个圈外人的祁嘉陵无此顾虑，她肚子饿得狠了，在场内晃了一圈装了一盘子吃的准备开动。在不远处被一群人围着的导演远远看到了她，她对导演点了点头就找了个沙发坐下来。
　　女明星们只要稍微吃那么一点点，她们就要担心自己被紧身礼服勾勒出的身体线条因为凸出的腹部毁于一旦，所以对吃的基本是坚决不碰的。男人们也忙着社交，最多少少叉一点过个口，酒会酒会，主要是借着酒跟大人物会一会。
　　食物也怪可怜的。祁嘉陵咬了一口培根，心内由衷地同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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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嘉陵够着脖子看了一圈以后她干脆站起来开始端着盘子到处晃荡，那副边吃边东张西望的样子实在有刘姥姥进大观园之嫌，以至于一路畅通无阻没半个活人对她表示出兴趣。
　　大厅靠近角落的地方叽叽喳喳围了一圈人，祁嘉陵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程晞跟艾小玲。
　　——其实说是说围了一圈人，也没多拥挤，艾小玲那胸都蹭程晞胳膊上了倒也是个奇观。
　　祁嘉陵一边吃着烤鱿鱼一边站在一边围观，在那个人肉包围圈中她看到了某个有点眼熟的制片人、一个名气起于“据说她谁的床都往上爬”的新生代女艺人、不红的选秀出身小歌手还有好几个过气明星。他们聚成一个小团体其乐融融地攀谈着，每个人说十句话有八句是拐弯抹角对着程晞说的，不过程晞就是面带微笑地站着，偶尔一听就很敷衍地嗯嗯啊啊几句。倒是艾小玲，这么些日子在演艺圈浸淫下来，初见时的青涩羞怯褪去了不少，在这样的场合被人簇拥着一脸如鱼得水，眉飞色舞地跟大家聊着天，很是享受做人群焦点的滋味儿。
　　其实艾小玲现在的名气和身价，最多也就算比较出挑的新人之一，离“红”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却已经在刚踏足演艺圈的现在就感受到了红星的待遇。多少在演艺圈摸爬滚打数年的女艺人都不曾如她这般春风得意过，也不知于她而言算好事还是坏事。
　　不少明里暗里抛向程晞的话艾小玲都抢着代为接上了，程晞没说什么，底下这些人精也不动声色，很自然地跟艾小玲客套几句。
　　程晞站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胳膊已经被艾小玲礼服胸前的金属片给蹭麻了，对一群人摆摆手，尿遁了。
　　祁嘉陵啃着烤鱿鱼踢踢踏踏不远不近地跟在程晞后面，跟踪得一脸正气凛然。
　　途中导演看到她瞎溜达把她拦了下来寒暄，祁嘉陵应付了几句，然后逮准另一个人过来跟导演搭话的机会脚底抹油了。
　　她溜达到了宴会厅外面，就看见程晞低着头在跟门口接待处的小妹说话。边上有个记者隔着张桌子和花篮拼命把手上的话筒往后面的程晞嘴底下凑。周围嘈杂，他的存在感明显得不到重视，但他依然梗着脖子卖力地大声问道：“你今天是为了女主角艾小玲才来开机仪式的吗？！”
　　——语气活像在说“你趁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跟那个小狐狸精上床了？！”
　　程晞慢悠悠地把手上的签到册翻了一页，眼皮都没抬，不过还是好心地回了两个字。
　　“不是。”
　　记者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卯足了劲再接再厉。
　　“那你今天是为什么来这里的！”
　　程晞说：“你猜。”
　　估计是刚入行的二愣子记者差点一头栽到花篮里，这什么狗屁天王！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工作了！
　　记者还想再问，结果被他的同僚有事拎走了，只留下一个不甘心的怨愤眼神。
　　程晞又把签到册翻了一页，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册子对着旁边从始至终都在花痴他的签到处小妹说：“就是这个，你有印象吗？”
　　小妹看了一眼程晞指的地方，表情纠结地费力回忆了一会儿，然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再想想？”程晞不甘放弃。
　　小妹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迷茫地摇头。
　　然后她忍不住问道：“程天王，你找祁编剧有事啊？”
　　……
　　这次换祁嘉陵差点栽到花篮里了。
　　她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程晞，从花篮后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程晞回头，隔着繁花似锦跟她遥遥相望。
　　……什么都望不到，祁嘉陵仗着比刚才那个记者娇小很多，只好费力地从墙壁跟花篮的夹缝中挤了过去。
　　“你找我什么事啊……”她阴测测地把脑袋探过去问道。然后看一眼手上的盘子，往前一递，“来点儿烤鱿鱼？”
　　程晞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掉头对接待小妹粲然一笑，说了声“多谢，找到了。”
　　然后叉了个烤鱿鱼塞进嘴里，长腿一伸，直接从桌子上跨了出去。
　　祁嘉陵穿着裙子不好效仿，只好怨念地看了他一眼，又缩着屁股从花篮后面重新挤了出来。
　　二人晃晃悠悠地往人烟稀少的地方晃荡，最后晃到了厕所门口。
　　正好男厕里出来一个人，拎着皮带一脸舒爽地抖了抖，结果就看到天王跟个姑娘气场严肃地站在厕所门口，惊悚地看了他们一眼，同手同脚地走了。
　　祁嘉陵问：“你来这儿守株待兔？”问完又觉得自己有自作多情之嫌，假咳了几声掩饰尴尬。
　　结果程晞很大方地承认了。
　　祁嘉陵很费解：“你要找我可以直接打我电话，就算你没有我现在的电话你也可以问顾子予。”
　　程晞用一脸“天冷了让王氏破产吧”的淡定表情回了一句：“据说相请不如偶遇。”说完又想到什么，笑眯眯地补充了一句，“跟你学的，你以前不也是这么干的？”
　　祁嘉陵一愣，然后想到自己多年前各种跟踪狂一样制造“偶遇”的傻逼行为，不由老脸一红。
　　程晞忽然来了一句：“我下周六没有通告。”
　　祁嘉陵：“恩？”
　　程晞：“要不要一起去游乐园玩玩？”
　　……
　　祁嘉陵很想问他你几岁了，但是脑子稍微一转，福至心灵，直眉楞眼地回了句：“你这是……在追我？”
　　程晞一脸无辜：“不然呢？”
　　祁嘉陵脑子里信息爆炸了一番，心头很是五味杂陈，但是信息量太大，琢磨不出自己现在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才适当了。
　　九年了，她是不是应该扯一面大旗子上大马路上去裸奔一个来回以示自己死而无憾的心情？
　　但是她表面上依然不动如山地道：“你去游乐园会发生踩踏事件的。”
　　程晞一笑：“我易容的本事比演戏强，放宽心。”
　　于是就这么定下了。
　　祁嘉陵当时很镇定，但是事后每一天的生活状态都像在梦游，上班的时候把来稿直接一键丢进邮件垃圾箱，写作的时候文风奇艺诡谲变化多端，稿子交给责编以后QQ狂响不停，点开来满屏幕只有编辑“你吃错药了？！”的咆哮。
　　祁嘉陵呆若木鸡地对着电脑屏幕。
　　我是吃错药了，我被影帝大人灌了碗酿了九年的迷魂汤，醒不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补完了，其实作者有强迫症看到文里的分割线简直跟身上有跳蚤一样难受orz，以后再忙也整章整章更新

☆、第三十七章

　　“游乐园？”顾子予不请自来地坐在程晞家的客厅里，小江占用了他那使用次数不超过十根指头的厨房在准备晚饭。某个大导演一听程晞的追求策略，笑得在沙发上直打跌。
　　“你几岁啦！还带人小姑娘去游乐园！卧槽你要不要这么纯情，我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没见过你这么出淤泥而不染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晞被顾子予夸张的笑声弄得青筋直冒：“你是要说你追女孩子的时候都是直接相约在五星级酒店VIP包房吗？”
　　顾子予不理他，抱过程晞的笔记本电脑一边笑一边念叨：“哎哟我在A市住了半辈子了都不知道咱们的游乐园几只鼻子几只眼，让我百度一下……”
　　程晞伸手想拦住他抢回电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顾子予一翻开屏幕就看到干干净净的桌面上一个醒目的PDF文档。
　　【男追女，隔层山——简明易懂教你翻山越岭】
　　顾子予：“……”
　　他默默看了脸色发青的程晞一眼，然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声，厨房里剁葱的小江被吓得差点削下半根手指头。
　　小江摇摇头：顾导这病，看来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顾子予摇头晃脑地说：“程晞啊程晞，你长这么大连追妹子都不会追，我简直想把你塞回你妈肚子里回炉重造一下。”
　　程晞说：“我耽误了人家青春，总要补回去，小女孩应该都喜欢这种吧。”
　　顾子予白了他一眼：“祁嘉陵都多大了？再过没多久都要入剩女范畴了！小女孩个屁啊，快醒醒吧你！”
　　程晞当他耳旁风，把桌面上那个翻山越岭的文件夹毁尸灭迹以后施施然道：“我自有打算，你先把自己嫁出去再来对别人指手画脚吧。”
　　“我呸。”顾子予重重往沙发背上一靠，“我这是不想被束缚，只要我动动手指，想要什么样的没有？谁跟你似的这么多事儿。”
　　厨房里的小江默默扁了扁嘴。
　　就您这样的，什么样的都坚持不下去。三天及格；五天良好；一周卓越，能坚持跟顾导近身相处一个月以上还没狂暴化的不是神仙活佛就是忍者神龟。
　　祁嘉陵星期六早上六点多就醒了，想再睡一会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只能认命地爬起来。洗头洗澡吹头发，花了半个小时终于把自己拾掇得有点人样了，她打开电视一边看重播的综艺节目一边拎出化妆包，打底粉底液散粉轮番往脸上招呼了一遍，画完眉毛又描眼线，然后对着电视里搞笑主持人的烧饼脸，拿睫毛夹费劲地把睫毛拗出上翘的弧度。
　　祁嘉陵拿出小镜子来左右照了照，基本满意。她又转回卧室，纠结地站在衣柜前面观察了五分钟，最后勉勉强强扒拉出来一套自认为比较青春靓丽的往脑袋上套。
　　这一切做完也不过才八点多，祁嘉陵穿戴整齐地端坐在沙发上实在穷极无聊，于是打开word文档继续写作，结果脑子跟手不配合，半天就挤出两行字，还不知道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都怪程晞！
　　祁嘉陵丝毫不觉得这是毫无道理的迁怒，暗暗在心底给天王大人记上了一笔。
　　程晞第一眼看到祁嘉陵就接收到对方一个愤愤的小眼神。
　　他很是不明所以，看着打扮得光彩照人的祁嘉陵一声不吭地坐下来系安全带，然后阴沉沉地伸手扣了扣变速杆的底座：“走吧。”
　　程晞发动了车子，好笑地睨了她一眼：“谁得罪我们祁大编剧啦？我帮你揍他。”
　　“就是你！”祁嘉陵闻言顿时忿忿不平，“小爷古井无波的心湖都被你搅浑了，害我这个礼拜被杂志社主编出版社责编轮番炮轰，你赔我的精神损失！”
　　前方一个红灯，程晞踩下刹车。他今天开的是辆不太起眼的丰田，整个人从内在到包装都充分做好了潜伏的准备。
　　程晞随手从车上放杂物的凹槽里摸出两枚一块钱硬币丢进祁嘉陵爪子里：“不用找了。”
　　祁嘉陵：“……”
　　游乐园不在市区，车开了有快四十分钟才进入游乐园区范围，眼见的车窗外面年轻人跟孩子一点点多起来。即使还没到游乐园内部，周围的地界也都装饰得一片五颜六色。人行道做成了马赛克色彩拼接，墙和铁栅栏全都刷成了鲜亮的颜色，还有到处走动的大布偶人攥着气球发给行人，这氛围把祁嘉陵一颗古井无波的老心脏都给蒸腾得蠢蠢欲动起来。
　　程晞见祁嘉陵一脸好奇地看着窗外景象，便笑着问道：“你也是‘在A市住了好多年都不知道游乐园几只鼻子几只眼’的人之一吗？”
　　“啊？”祁嘉陵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挠了挠头说，“A市的游乐园名气挺响的，不过我还真是第一次来这里。”说完想想又补充道，“其实哪的游乐园我都没去过，类似的地方我只有幼儿园的时候去过一次N市的动物园，还没玩多久就因为我爸妈吵架提前回家了，简直就是没有童年。”
　　程晞说：“我也是第一次来游乐园……没事儿，我们还不算太老，现在补一把童年也还来得及。”
　　程晞把车停进停车场，动作熟练地卡上帽子戴上大墨镜。他脸本来也不大，一副黑超下来就剩个下巴；程晞今天连衣服穿的都是松松垮垮的宅男款，完全看不出罩在里面的是个什么身形，把被粉丝认出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今天又是个艳阳天，来游乐园玩戴上帽子墨镜一点也不突兀，伪装十分到位。
　　二人在售票处买了园区的门票，他们也搞不清什么游乐园门票跟游园附带漂流票之类的玩意儿有什么区别，于是很简单粗暴并且土豪地——买了最贵的那种。
　　于是他们一人捏着一张票，抓着本游园手册两颗脑袋凑在一起，一边低头研究一边往园里走，活像两个春游的小学生。
　　就这德行，恐怕程晞的小粉丝们就是开了天眼也认不出跟他们擦肩而过的是自己的偶像。
　　程晞指着游园手册上最近的一个游乐项目：“要不要从这个开始？这什么……‘阿多克叔叔的魔药大坩埚’……？好奇葩的名字……”
　　祁嘉陵面无表情地念着介绍：“在阿多克叔叔的魔药大坩埚里您可以一边观看3D电影一边体会高速旋转翻飞的感受，就放佛置身于大锅中的药材，让我们一起来跟着阿多克叔叔翻滚吧！”她瞅了一眼不远处那口紫红色的巨大坩埚装饰品，前面还有父女俩比着剪刀手在跟锅子合影。
　　“不玩。”祁嘉陵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么多项目我们一天也玩不完，当然要从最好玩的开始！”
　　“悉听尊便，敢问大小姐要玩点什么？”
　　祁嘉陵盯着小册子眼睛发亮：“激流勇进！走你！”
　　“包在小的身上。”程晞粲然一笑，拉上祁嘉陵的手胸有成竹地照着游园手册上的地图开始七拐八绕向激流勇进进发，祁嘉陵被方向绕得晕乎乎，看向程晞的目光顿时笼罩上了一层崇拜的色彩。
　　二十分钟后。
　　祁嘉陵：“这里是哪？”
　　程晞：“……这个大牌子上写这里是‘阿贝拉公主的酒池肉林’。”
　　祁嘉陵：“……”
　　——她为什么会产生一个在饭店上个厕所都能走错包间的影帝的方向感很好的错觉？
　　在“阿贝拉公主的酒池肉林”的木制大招牌旁边，赫然还竖立着一个程晞的巨幅广告牌，广告牌上的程晞穿着黑色修身衬衣，端着一杯红酒一脸迷离，就差在脸上写上‘酒池肉林’四个字。
　　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从二人面前经过，也被那个广告牌吸引了注意力，驻足两秒，然后兴奋地往阿贝拉公主的酒池肉林里面去了。
　　依稀还可以听到他们消散在空中的话：
　　“这牌子放这里真是太赞了！要是玩这个就可以对程晞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就算让我明天去跳黄浦江我也上了！”
　　祁嘉陵幽幽地看了程晞一眼。
　　程晞咳嗽了一声，尴尬道：“那本来是我给一个红酒拍的平面广告，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想进去玩玩吗？”
　　打死也不去。
　　祁嘉陵指了指手册上距离比较近的海盗船：“去这里吧。”
　　又二十分钟后，祁嘉陵面有菜色地被程晞半搂半抱着从海盗船上架了下来，直把园区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
　　程晞找了个路边的长椅放下祁嘉陵，又去买了瓶水。他蹲下身把水递到一脸痛不欲生的祁嘉陵嘴边晃了晃：“喝点水？”
　　祁嘉陵：“程晞大大我想吐。”
　　程晞沉思片刻，默默往后退了三步：“好了，你可以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到现在都记得几年前坐海盗船那痛不欲生的经历。。。。感觉海盗船是最容易晕的游乐项目了~~~~(&gt_&lt)~~~~

☆、第三十八章

　　好在祁嘉陵青春年少，自愈能力较强，坐着歇了一会儿以后就基本恢复元气了。程晞顶着个大帽子大墨镜跟她并排坐着，天王的肉身套在肥大的宅男T恤中，就算是宅男也俨然是个很有气质的宅男，还吸引了不少路过的目光。
　　祁嘉陵自愈完毕立刻拉着程晞起身走人，开玩笑，将近四百大洋的门票，可不能就坐在长椅上当人肉布景这么虚度了。
　　二人从阿贝拉公主的酒池肉林跟海盗船的中间出发，走着S型路线迂回前进，把这一路上刺激的幼稚的无聊的游乐项目都玩了个遍。祁嘉陵跟着程晞坐在咖啡杯里玩命转方向盘的时候觉得自己跟对面的影帝大人活像两个弱智，但是在一对对沉浸在幸福中、跟弱智不相上下的情侣中间倒是一点都不突兀，边上一个缺门牙的熊孩子还对二人露出了“我什么都懂”的欠揍眼神。
　　程晞显然完全没有羞耻之心，再弱智的游乐项目他都能视之等闲。有时候想到程晞这种不思进取随波逐流的人竟然都能当上影帝，祁嘉陵也挺同情那些出卖灵魂出卖肉体就为在演艺圈混个名气的可怜人的。
　　两个人甩开游园手册一路瞎玩，最后竟然还真的无心插柳，站在了激流勇进面前。
　　激流勇进的游乐设施倚在一座小山上，玩家坐在小皮艇里沿着挖好的河道上山下山，不知道为什么这项游乐无论在哪里都很受到追捧，小山底下辟了一条长长的过道，里面挤挤挨挨排的全是人。
　　祁嘉陵有点退缩：“怎么这么多人排队啊？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呢，要不算了吧。”
　　程晞目测了一下队伍的长度跟人流缓慢蠕动的速度后说道：“还好，半个小时应该差不多。你不是一开始就想玩这个吗？排就排吧，我们也玩了不少下来了。”说完牵着祁嘉陵的手就从入口进去，站在了队末。游乐园的工作人员看见了，懒洋洋地从门口板凳上站起来，往二人手上塞了个东西。
　　祁嘉陵把那团成一团的玩意儿抖开一看，是件透明的雨衣……有帽子有袖子，袖子手腕上还有松紧，充分防止雨水渗入内部。
　　程晞看了一眼，表扬道：“客户服务不错，还有防水措施。”
　　工作人员打了个哈欠：“过奖过奖，聊胜于无。”
　　半个小时以后，二人终于理解了他那句“聊胜于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程晞跟祁嘉陵坐在一艘四人小皮艇的前面两个座位上，后面是一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如胶似漆真的就是字面意思——他们刚才排队的时候就排在祁嘉陵二人的身后，一直都跟身上抹了502胶似的紧紧搂着对方不撒手，上了皮艇以后，脚底下滑了一下，皮艇晃了一下，引发了那个女孩的两声惊叫，男的立刻表情惊恐：“亲爱的你要不要紧？！有没有伤到哪里？！！”
　　程晞跟祁嘉陵：“……”
　　后座二人绑好安全带坐好以后，那个男生看了一眼程晞跟祁嘉陵，眼神里透露出了浓浓的不放心。
　　“你们会驾驶吗？万一沉下去怎么办？这水会不会很深啊？”
　　程晞在哗哗的流水声中幽幽飘给他一句：“这是自动的，不用我们驾驶。”
　　“真的假的？”后座男生不相信，“你手底下还有方向盘呢，别当我好骗啊。”
　　程晞看了一眼那个装饰用的方向盘，决定不要再搭理他了。
　　这时后座的女孩嘤咛一声，转移了她男友的注意力：“亲爱的，人家的脚好痛痛！”
　　“哪里痛？！”男生顿时如临大敌，弯下腰对着女朋友的脚左看右看左揉右揉，“亲爱的，以后一定要小心！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
　　程晞跟祁嘉陵不约而同地目视前方保持缄默，在这一片琼瑶氛围中，皮艇缓缓地开动了。
　　这一叶孤舟在河道里风雨飘摇着，河里的水溅了船上的人一身，时不时穿个山洞头顶上还会天降大雨，把四个有鼻子有眼的人浇成了四只落进汤里的瘟鸡。
　　淡定帝程晞跟女汉子祁嘉陵觉得这都没什么，比较让人惊恐的是每次一点水溅上船，一点雨落下来，后座都会传来一声高分贝尖叫声，随之就是一叠声的琼瑶式肝肠寸断，让天王巨星和新锐作家感到十分的糟心。
　　半天，小皮艇终于晃晃悠悠地爬到了山顶。它顿了顿，稍作歇息，随即也没等船上的人做好心理建设，就开始顺着湍急的河道向山下俯冲而去。
　　工作人员那句“聊胜于无”非常实诚，在这种情况下身上薄薄的雨衣只能起到一点微薄心理安慰的作用。祁嘉陵脸色发白地被浇了一身水，还要承受着从头到尾不停歇的、足以震破耳膜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皮艇在一个剧烈颠簸俯冲后静静漂到了出口处，后面那两个从头到尾在拍琼瑶剧的看起来依然浑身都是劲，一个用力跳上岸就再度被502胶黏到了一起，活蹦乱跳地跑远了。
　　反倒是程晞跟祁嘉陵呆若木鸡地晃荡下来，全身从头湿到尾。不透气的雨衣紧紧贴在身上难受得要死，这样也没精力继续玩下去了。时间不早，二人想着打道回府，正好这里离游乐园出口处不太远，二人就一边往下扒拉雨衣一边往出口的方向走。
　　祁嘉陵把雨衣扯下来，雨衣的帽子半点用没有，一头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脖子上。她随手抹了抹脸上的水，看了看旁边一样跟个落汤鸡似的程晞，嘿嘿笑了起来。
　　“我们两个傻逼！”她看着程晞的狼狈样笑得停不下来。心中多年来不知不觉为程晞建立的高大形象骤然坍塌，天王大人迅速被打回原形，又变成了多年前那个落魄地在大排档吃鱼蛋的八十线小明星。
　　如今跟从前那是大大地不同了，可是什么都不复从前以后还能这么坦然地站在一起出糗，那得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老天爷才这么眷顾她呀。
　　程晞不知道祁嘉陵在想什么，他头上戴着帽子帽子上还套着雨衣，脱起来有点困难，所以他动作不由地大了点，结果使着蛮力一扯，头上的帽子脸上的墨镜全给扒拉掉下来了。里面的衣服也湿透了，本来松垮的宅男T恤有型有款地成了修身版，颀长的好身材都给勾勒出来了。
　　祁嘉陵捂着嘴嘲笑了一句：“哎呦，春光乍泄！”
　　程晞抹着脸上的水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祁嘉陵顿感小心脏被戳中——真他娘的性感！
　　可惜祁嘉陵乐得太狠，乐极生悲了。
　　这里是游乐园出口的附近，正是人来人往的交通枢纽之地。程晞如今这副真相大白、还白了挺久的尊容，顿时就被路人们敏感地捕捉到了。
　　“卧槽，我在做梦？！那拓麻是程晞？！！！！”祁嘉陵听到如此一声充满阳刚之气的女性惊叫，周围一大圈人也被这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齐齐往这边看过来。
　　不知道又是谁嚎了一声，声音到最后都变了调：“我靠！真的是程晞！！！”
　　这一声顿时如滴水入油锅，炸起热油无数，且一层一层向外围延展开来，交通枢纽之地片刻之内再无交通可言，一大群男女老少够着脖子拼命往祁嘉陵跟程晞的方向挤。后面的人看不真切，只知道一个劲往前拥，前面的人则是可以用“扑”来形容了……
　　祁嘉陵跟程晞一下子挤满了人，各种尖叫声不绝于耳，相机手机啪啪啪的快门声响个不停。程晞倒还好，祁嘉陵是第一次见这阵仗，愣是给吓懵了几秒。
　　程晞只能尽量维持着秩序：“大家不要挤啊！人太多了这样很危险，请不要推挤！”
　　而祁嘉陵就是愣了那么一小下，一个没有防备，被左边突破重围挤过来的一个体型颇为壮硕的女生重重推了一把，向右后方跌下去。她旁边就是好几级大理石台阶，程晞余光瞧见，电光石火下整个人侧过去护住祁嘉陵，自己却因为惯性倒了下去。
　　“程晞！”祁嘉陵用力推开周围推搡的人群，就见程晞跌到了大理石台阶底下，低着头抱着右腿站不起来了。
　　祁嘉陵心里着急，偏偏见到这个情况了周围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散去，蠢蠢欲动地想趁机靠近程晞。人群里有好些小姑娘，估计是程晞的粉丝，见状花容失色，在一堆人里尖叫着让大家不要再推挤了，程晞受伤了。
　　祁嘉陵三步并作两步下台阶走到程晞身边，迅速拨打了120。大家见程晞好像真的受伤站不起来了，也不敢再往他身上挤，但是自发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还是不散开。站在最内圈的一个女孩想再往前站点碰碰程晞，见祁嘉陵守在程晞身边不让她过，大喊了一句：“你他妈谁啊？！你是程晞什么人啊，滚边去！他受伤了我们粉丝有义务保护他，没你什么事！”
　　程晞拨开祁嘉陵抬头看了那个女孩一眼，那女孩当然也是程晞的粉丝，被他那凉飕飕的眼神一盯，嚣张气焰给吹了个干净，乖乖后退了两步，闭嘴不说话了。
　　救护车来得还算快，几个护士医生下来，人群还算自动自发地给他们让了条道。医护人员用担架把程晞抬上救护车，祁嘉陵自然也跟了上去。有几个估计是程晞粉丝的女孩子也想往车上挤，被医护人员拦了下来。
　　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被堵在车下一脸的不服气：“这女的到底什么人啊？凭什么她就可以……”话说了一半她身边一个大点的女孩扯了扯她的袖子不高兴地瞪了她一眼，小姑娘才讷讷地闭嘴。
　　到了医院祁嘉陵忙前忙后的拍片子拿报告交钱，一步没歇。程晞则早早地被安排了一个单人病房先呆着，他的助理跟经纪人一听消息都立马急匆匆往医院赶。祁嘉陵交了住院费回到程晞的病房，见程晞闲闲地靠在床头玩手机，忧郁地说道：“我这辈子肯定跟游乐场所犯冲，小时候去动物园三个人进去两个人出来，长大了去游乐园，某个人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程晞挥挥爪子，一脸无所谓：“没事没事，正好可以休假了。可惜不是工伤，得算自己头上。”
　　祁嘉陵坐到程晞身边，看了看他，小声说：“谢谢……”
　　“谢什么？”程晞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粉丝行为，偶像买单听过吗？而且就你那小胳膊小腿，要是骨折了我可承受不了这种打击，还不如我自己身先士卒呢。”
　　这边两人温情脉脉着，无奈天公不作美，一声惨烈的嚎叫把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戳了个粉碎。
　　“我的亲娘哎！你好好的去什么游乐园啊祖宗！”
　　程晞不爽地看了一眼门口，他的经纪人小何扭动着浑圆的身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捧起他绑着石膏的右脚就又嚎上了，“祖宗哎！你的腿怎么都断了！你腿断了比我祖宗的腿断了还严重啊！”
　　祁嘉陵：“……”
　　最近的助理跟经纪人都流行走搞笑路线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在图书馆阅览室码字码得正风云变幻十指如飞的时候被人撵出去了。。。。。悲伤T T

☆、第三十九章

　　“啊——”小何殷勤地叉起一大块猪脚送到程晞嘴边，脸上的肉欢快地抖动着，把眼睛挤成了两道弯弯的弧线。
　　程晞面无表情地扭过了头。
　　小何很受伤：“我特地给你炖的猪脚！我妈以前老教育我吃什么补什么，你把我希望你早日康复的美好祝福置之何地？”
　　程晞沉默了一会儿，在小何闪烁着泪花的眯缝眼注视下还是回答道：“多谢你的好意，我的脚是人脚，不是猪脚。”
　　小何捂着嘴一脸媒婆相地摆摆手：“一样的一样的。”说完再次锲而不舍地把猪脚往程晞嘴边凑。
　　程晞再度默默扭头避开，伸手按铃叫护士。
　　不到一分钟，病房外面就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脚步声停，门口一下子探进来三颗护士的脑袋。
　　护士小姐们互相瞪了一眼以后，同时笑靥如花地对程晞道：“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程晞说：“麻烦给我送份医院的盒饭过来，顺便把我旁边这个胖子叉出去，我不认识他。”
　　“好的！”
　　小何泪流满面地被护士们合力拖出了病房，留给程晞一个“霸道总裁抛弃我”的悲愤小白花眼神。
　　总算清净了。
　　医院的盒饭味道不怎么样，无非就是一荤两素带个汤的食堂菜。有的艺人要受伤住院那个折腾劲儿，恨不得把五星级酒店的大厨请到医院来给他上一套前菜主食点心甜品的流水宴席。程晞没那么讲究，掰开一次性筷子直接就吃。这个季节的炒青菜有点发苦，他将就着吃了点——总比被那个胖子强行喂猪脚强。
　　门被叩了三下直接推开，程晞捧着吃了一半的盒饭见祁嘉陵抱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哎？你都吃上啦？”祁嘉陵一边把保温桶放下一边有点遗憾地说，“我特地炖了骨头汤呢，我小时候调皮摔骨折我妈就炖骨头汤给我喝，她老爱说吃什么补什么。”
　　程晞不动声色地放下筷子，看看，一样是吃什么补什么，小孩儿明显比那个死胖子熨帖多了。
　　于是他从善如流地说：“医院的盒饭味道太次，我没吃多少，刚才还想着骨头汤呢。”
　　祁嘉陵嘻嘻笑起来：“那就别吃啦，我做了好几个菜呢。哎哟，把我这辈子的贤惠额度都刷没了。”
　　她打开保温桶，里面有好几层，估计是刚在家做好就带过来了，一揭开盖子都还冒着热气。
　　骨头汤里一眼就能看到一大块筒子骨，几棵葱段漂在肉香诱人的汤里，金黄的油花亮澄澄的，色香味俱全，叫人食指大动。饶是现在已经吃了个五六成饱的程天王也被诱惑了。
　　祁嘉陵又打开底下两层的盖子，有干煸四季豆、土豆鸡蛋饼还有醋溜土豆丝。都是比较家常的做法，但一看到这些，刚刚还能吃得面不改色的医院盒饭顿时就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横看竖看都那么叫人难以下咽。
　　程晞心情愉悦地尝了尝几个菜，又喝了口骨头汤，表扬道：“手艺不错。”
　　祁嘉陵得意道：“那必须，我平常一个人没事干就喜欢琢磨这些，湘菜粤菜东北菜，中餐西餐日料理，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小爷做不到。”说完她似是又想起程晞跟厨房的不共戴天之仇，嘲笑道，“总不能谁都跟你似的天天饿到没饭吃就去大排档吃鱼蛋吧。”
　　程晞浑不在意，慢条斯理地吃着他的病号饭，心情舒畅。
　　不过总有人一生都致力于让程大天王舒畅不过三秒。
　　不久前被护士小姐们拖走的经纪人小何同志又连滚带爬地抖着一身肥肉杀了回来，祁嘉陵看到他气喘如牛地冲进病房，愣愣地伸手打了个招呼：“哟……坐。”
　　“不……不坐了……”小何喘着气杀到程晞面前，程晞下意识地双手牢牢护住了自己的宝贝午饭。
　　“又……又上报……上报了……”小何把手上皱得跟厕纸一样的八卦小报举到程晞鼻子前，程晞看到报纸上自己的跌倒糗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报就报呗，他们爱怎么写怎么写。”
　　祁嘉陵不由举了举大拇指——果然人成名了那底气就是不一样了。
　　小何苦着张脸看向祁嘉陵：“您也上报啦！”
　　祁嘉陵忽然想到什么，扯过小何手上的报纸，果然发现好几张在她签售会上拍的照片。这小破报纸用了一整版来大呼小叫新锐畅销作家兼《当年》编剧祁潼跟程晞的“秘密恋情”，祁嘉陵粗粗扫了几眼，小报小编训练有素，图文并茂，文采斐然，堪称业界楷模。
　　祁嘉陵想象了一下程晞的粉丝恶狠狠扎自己小草人的景象，颤抖了一下。
　　程晞啃着筒子骨，皱了皱眉：“我怕会有人去堵你，你没车吧？这段时间我让我助理去接送你上下班吧，这些狗仔盯起人来挺厉害。”
　　祁嘉陵点点头，想到她那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编辑部同事，觉得脑仁儿有点疼。
　　程晞安慰道：“没事，娱乐圈天天风云变幻的，过不了多久就消停了。”
　　小何说：“程大天王您这可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绯闻，粉丝都疯啦！”
　　祁嘉陵好奇：“怎么个疯法？”
　　小何咳嗽了一声，颇为含蓄地说道：“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
　　祁嘉陵左右无聊，掏出手机点开微博，去程晞的微博底下遛了一圈，点开最近一条微博的评论区看了一会儿，小何发现她在做什么以后赶紧委婉地阻止她：“你不用在意，我们公司培训艺人的时候都叫他们没事别上网刷论坛看微博，有事更别看，这恁的影响心情。”
　　祁嘉陵一目十行地扫着那些从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到狂野奔放问候她祖宗十八代的评论，看得颇为津津有味，完全不把小何说的放在心上。
　　她的手在手机触摸屏上飞速滑动了一会儿，大致看完把手机放到一边，感慨道：“现在的小孩子，人身攻击的遣词造句也太没有新意了。时代都变化成这样了，他们骂人还是多少年前那一套。”
　　小何呆若木鸡地看着她：“你不生气？”
　　“生气干嘛？”祁嘉陵从床头柜上抓了个苹果直接啃起来，“你是不知道我那时候写作一夜成名，网上骂得简直是铺天盖地。那时候还有业内人士直接发长微博把我写的书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批判一遍，那种文人骂起人来比这个厉害多啦，那个尖酸刻薄心理阴暗劲儿……我看完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个一文不值在地球上浪费氧气的垃圾了。有一段时间我还连续一个月收到恐吓信，一开始心里那个慌啊，到后来没事就研究一下恐吓信的行文方式出自谁的手笔——你别说我还真找出几个备选人员。晚上无聊拿一堆恐吓信对比，比着比着直接枕着恐吓信睡着了。”
　　小何听得眯缝眼都瞪得能看清眼珠子了。
　　“贵圈真乱……”他由衷感慨道。
　　程晞皱了皱眉，看了一眼祁嘉陵毫不介意侃侃而谈的样子，默默低头把最后一点汤喝完，没说话。
　　祁嘉陵语重心长地总结陈词：“其实啊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猪一壮了那总有人居心叵测地磨刀呢。各个圈子有各个圈子的乱法，你们演艺圈乱，那好歹是正大光明地乱。像我这个圈，全是一群恃才傲物谁都看不起的酸文人，表面上看着一片和谐，实际上明枪易躲，暗贱难防啊——这苹果还挺甜的。”
　　祁嘉陵这些年一个人在A市打拼，半点没靠过家里也没仰仗过朋友，到如今年纪轻轻却事业有成，背后肯定吃了不少苦，这些程晞都清楚得很。不过祁嘉陵从来都有让人信服的力量，相信她的坚强勇敢，相信她的迎难而上，从不会退缩。
　　祁嘉陵蹬了蹬腿，嘻嘻笑着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程晞：“天王想什么呢？我是个现实的女人，只认钱，不认掌声的，你可记好啦。”
　　程晞把吃得干干净净的保温桶重新装回原样，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正好，目前来说我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是钱有不少，正愁没人给我管管呢。”
　　祁嘉陵装听不懂：“让小何给你管吧，我看他是个中好手。”
　　小何没听出个中所以然，一听这话赶紧挺了挺脂肪囤积得颇为肥厚的胸脯，表现出一副“个中好手”的模样来。
　　程晞凉飕飕地睨了他一眼，小何顿时跟个被戳了一个洞的气球似的瘪了。
　　然而说到底，网上妖风阵阵，祁嘉陵可以充耳不闻，但正常工作生活总是逃不掉的。
　　不到24小时她已经摁掉了来自各种人的六十多个电话，其中半数以上是秦峻打的。祁嘉陵随手把手机关机丢到一边，耳根清净一了百了。
　　不过班还是得上的，祁嘉陵第二天站在编辑部门口深呼吸了一下，才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这伙人的反应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刚一进门就听到一声“来了！”，紧接着她就跟一只从动物园里越狱不幸被当场抓包的大老虎一样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包围了。
　　许攸踱着方步很是那么一回事地走过来，用卷成筒的杂志挑起祁嘉陵的下巴。
　　“嗯哼，祁老师地下工作做得很好，堪称当代钱壮飞。不过组织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给你三分钟自由陈述时间说清原委，请记住，你现在所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坦白从严，抗拒更严。知情不报，罪加一等哦。”
作者有话要说：　　打雷啦！下雨啦！收衣服啦！
　　话说这周编编给排了个活力更新榜，一周任务2W1 。。。偷不了懒了好忧伤T T

☆、第四十章

　　祁嘉陵讪笑着往后退了一小步：“我招，我招。冷静，冷静……”
　　接受着一束束严肃而充满探究的视线洗礼，祁嘉陵只好夹起尾巴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的老底。包括什么时候开始写作，什么时候决定投拍电视剧以及自己跟剧组人员的接触，不过对于以前跟程晞的那段往事仍旧只字未提。
　　许攸代表大家发问：“你跟程天王这是怎么一回事？勾搭成奸了？”
　　祁嘉陵：“喂喂别说那么难听，一起出去而已，什么勾搭不勾搭奸不奸的……”
　　许攸眉头一挑，手上的杂志把手掌拍得啪啪响。她阴笑着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的？坦白从严，抗拒更严！还敢不坦白！程晞什么人？华语娱乐圈双栖天王，光天化日游手好闲地跟个小编剧跑去游乐园——”她环视了一圈周围众人，“你们说，他脑子没摔坏的情况下可能吗？”
　　众人纷纷头摇得像拨浪鼓。
　　许攸瞪着祁嘉陵：“听见群众的声音了吗？我们是受过教育的民众，不是愚民！没那么好愚弄！还不快老实点？”
　　祁嘉陵：“……”
　　面对着顷刻同事情谊全忘干净的一群人，祁嘉陵缩着脖子咽了口口水。
　　她缓缓地开口了。
　　“其实……这是个陈芝麻烂谷子的历史遗留事件……”
　　形势比人强，祁嘉陵把她以为这辈子要憋烂在心里的最大秘密乖乖坦白了。
　　纯情可爱的16岁女高中生；落魄却胸怀远大（误）的未来天王，宿命的相遇；理所当然的倾心；弄人的命运；怅然若失的结局……
　　一大群浪漫主义忠实走狗的文人们听得如痴如醉，并不时用爱怜的眼神爱抚着祁嘉陵，等祁嘉陵叙述完毕脚底下的鸡皮疙瘩扫扫都能炖汤喝了。
　　许攸张着大嘴，喃喃道：“为什么你就能遇上这种比中五千万还渺茫的好事……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话说嘉陵，你其实是惊吓专家吧？专门没事用一山还比一山高的surprise把人往死里砸。”
　　不知道谁语气恍惚地接了句：“那可是天王啊……影帝啊……吾等屁民今生够断脖子也仰望不到啊……”
　　祁嘉陵摆手：“都是过去式，过去式了，我现在清清白白一人。”
　　浪漫主义者们还在震撼着，编辑部唯一的理科生李成梳理逻辑关系，结合现实，找出关键点，提出疑问：
　　“那你们现在这样，秦总怎么办？”他可是对秦总有大大的好感的，没有秦总哪来那么多蹭吃蹭喝蹭玩的快乐生活，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祁嘉陵说：“别说我现在跟程晞没什么，就算有什么那也跟秦总没什么关系啊……你们要我说多少遍我跟秦峻不是那种关系，你们会错意了……”
　　李成有点不太高兴：“可是秦总对你这么好，这样对他太不公平。”
　　祁嘉陵说：“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俩从头到尾都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一个愿打一个不愿挨总不能还叫我对他负责吧？感情的事情，哪有公不公平可以申诉的。”
　　李成一颗单纯粗糙并且向往纯粹爱情的宅男心受到了伤害，用行动表示了他对祁嘉陵的不满，一个人坐到自己办公桌上生闷气去了。
　　顺便送给祁嘉陵一句话：“女人真是现实。”弄得祁嘉陵莫名其妙。
　　许攸有点尴尬，她拍拍祁嘉陵的肩，语重心长地说：“我是知道你为什么不要秦峻了，充分理解！李成这孩子就是个只能对着女神撸的钓丝，没见过什么世面，玻璃心了点，不要跟他计较。”
　　祁嘉陵不在意地一笑：“我哪有那么小心眼，不过我跟程晞那真的是笔陈年老账了，现在没什么，你们不要再误会了……”
　　许攸笑得贼兮兮：“迟早得有什么……哎呀不行，嘉陵我不想再面对你了，你的桃花太炫目，老娘要被闪瞎了，再见。”说完就泪奔着跑去自己座位了。
　　祁嘉陵也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准备工作，幸好桌子之间有隔板，不然她恐怕这一整天都要被各种视奸无差别扫射。
　　即使这样，祁嘉陵也被各种人明说暗示地表示了“能不能您一人得道带我们这些鸡犬也生生天，见见天王真容啊？”
　　祁嘉陵一概假装没收到。
　　中午大家订了附近饭店的外卖，站起来活动筋骨准备放松一下。祁嘉陵审稿审得眼睛有点疼，揉了揉太阳穴。
　　“嘉陵你吃什么？”有人喊了一句。
　　“黑椒牛柳饭。”祁嘉陵拖着声音答。有人哈哈取笑她，祁老师如今身价水涨船高，吃什么黑椒牛柳饭，起码得是松茸扒牛排啊。
　　祁嘉陵懒洋洋道：“那也行，要空运的，六成熟。”
　　然后脑袋上挨了一板栗。
　　祁嘉陵抬头看了揍她的许攸一眼，捂着脑袋委屈道：“干嘛？”
　　许攸揉着拳头：“就是觉得太欠打。”
　　一个资历比较久的编辑赵旭一边等午饭一边刷着微博，听到这边的动静插嘴道：“嘉陵，网上都闹翻天了啊，你不回应一下吗？”
　　祁嘉陵说：“有什么好回应的，还不就那么一回事。我想想，先说我搏出位勾搭天王，然后说我写的那些东西要多烂有多烂，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再然后是明明是写书的非要趟进演艺圈浑水，尽想着出名，不要脸，心机婊……恩，还有吗？”
　　赵旭竖了竖大拇指：“全中。”说完又补充道，“不过你也有不少铁粉，掐起来了。”
　　祁嘉陵凑过去看了一眼，网上当真是腥风血雨，网民骂起人来那就是最直白不讲究，怎么贴近生活怎么来。把祁嘉陵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完了接着问候下一代。
　　赵旭看得都觉得很糟心：“你还是别看了……这网民骂战真是……”身为文明人，赵旭很难找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最后只好说，“——民风彪悍。”
　　祁嘉陵倒不是很在意，她没有专门的工作微博，这些人基本就是在程晞微博底下合力掐她，然后把【祁潼滚出作家圈】炒上了24小时热搜榜，不过她的粉丝也很给力，【程晞祁潼在一起】紧紧跟在上一个话题下面。
　　得亏的祁嘉陵心理素质过硬，这要是一般的小作家估计直接给掐得两眼一抹黑，轻生的念头都得有了。
　　祁嘉陵点进话题翻了翻，然后发现除了骂她黑她的还有不少人圈了艾小玲，表示同情支持。
　　这跟艾小玲又有什么关系了？
　　祁嘉陵好奇地点进艾小玲的主页，就发现她置顶了一条微博。
　　就七个字——落花有意随流水。
　　祁嘉陵笑了一声，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这个时候发这么条微博，还置顶，居心好像有那么一点叵测啊。
　　因为《当年》的热播在加上艾小玲的有意炒作，她跟程晞这对银幕情侣还是有不少人买账的。虽然程晞从来没有过什么表示，但是粉丝嘛，别的不会，意-淫的本事还是一等一的。
　　现在《当年》电视里还没播到大结局，程晞跟艾小玲很登对的形象深入人心，怎么看祁嘉陵都是那横插一缸子的三儿。即使本来对艾小玲无感的路人都纷纷倒戈，因为艾小玲是“受害者”嘛，总是比较容易激起人们的同情。她再发了这么一条微博，那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形象简直跃然纸上，实在是可人疼得紧。
　　至于三儿，那必须得是人人喊打啊。
　　祁嘉陵身为那个被人人喊打的三儿，忽然觉得有些糟心起来。
　　许攸也看见了，她不爽地说道：“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程晞对艾小玲压根没半点意思好吗？这伙人是多能意-淫啊？到底谁特么才是三儿啊。”
　　祁嘉陵平时在编辑部人缘比较好，而且再怎么说，自己身边的人也比不相干的人让人信服。其他人也都基本跟许攸持相同观点。要同事们也被网上那些言论洗脑了，祁嘉陵估计自己只能卷铺盖辞职滚回家了。
　　祁嘉陵叹了口气，她本来以为等风波自然平息就好，结果因为艾小玲粉丝的强势插-入，有那么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越闹越大的意思。
　　恐怕没办法好好收场了。
　　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祁嘉陵看到程晞的微信。
　　【不要上网，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祁嘉陵回了一个蹦蹦跳跳的兔子表情。
　　这时候忽然有人风风火火地冲进编辑部，大伙以为送午饭的小哥来了，都纷纷仰着脖子看过去。结果可爱地送餐小哥没看到，秦总喘着气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里。
　　秦峻平时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了，领带歪在脖子上，裤子里的衬衣都没掖好，露出一个滑稽的角来。
　　他没有再风度翩翩地跟办公室里每个人打招呼，而是用目光迅速梭巡了一圈，锁定了祁嘉陵，大步走了过来。
　　“小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祁嘉陵几乎能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
　　她暗暗叹了口气，可恨可怜，秦峻对她的一片心是真的，只是用错了方法，也放错了地方。
　　借这个机会能一了百了，对他也是种解脱吧。
　　于是祁嘉陵回视着他，淡淡地说道：“什么怎么回事？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啊。我是作家祁潼，我瞒着你们是因为没有告诉你们的必要。秦峻，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谁不想要最好的？至少我想要。我想要更大的名气，想要更多的机遇，想要光芒璀璨的恋人。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可能得到的，所以我永远也不会接受你。”她定定地看着秦峻随着她的话血丝都几乎要爆出来的眼睛，“你放弃吧，都两年了，我也对你仁至义尽了。”
　　“咚”的一声踢门声，秦峻还没说什么，李成用力踢开编辑部玻璃门摔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剩得不太多了哈，下个坑在考虑开顾子予的故事。你们觉得外貌协会吹毛求疵处女座大导演跟软咕隆冬小演员的故事肿么样哈哈哈哈？

☆、第四十一章

　　许攸见这阵仗，默默后退了一步，叨咕了一声：“李成丫什么毛病，欠揍吧……”
　　不大的编辑部里气氛一片肃杀，落针可闻。祁嘉陵咳嗽了一声，拍了拍秦峻的胳膊。
　　“大不了被扣奖金，我知道你有要说的，我们找个别的地方谈。”
　　秦峻沉着脸没说话，祁嘉陵也没管他，自顾自往外走，秦峻一言不发地默默跟上。
　　“还是街拐角的咖啡厅吧，咱们哪开始的就在哪了结。”祁嘉陵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一个黑口罩十分熟练地往脸上戴，有点卷的长发扒拉扒拉就盖住了小半张脸——这几天她整个人在风口浪尖上漂着，不得不做好万全准备。这酷酷的黑口罩一戴，半张脸被头发一遮，在大街上走着立刻能毫无违和地混进非主流叛逆高中生群体，最好手上再挽个短发耳钉马丁靴的假小子，那就再完美不过了。
　　可惜旁边跟着的是西装革履的秦峻，这种组合看起来就有点四不像了。
　　“给我一杯拿铁谢谢……你要喝什么？”祁嘉陵找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也没看饮品单，点完以后随口问秦峻。
　　秦峻沉默了一下，然后哑声说道：“我一直都是喝美式，你从来都没注意过。”
　　“抱歉。”祁嘉陵平静地看着他，“我一直都没有喜欢过你，你从来都没承认过。”
　　秦峻闻言痛苦地深深埋下头，两只手撑在耳侧，肩膀都在轻轻颤抖。
　　祁嘉陵看着也于心不忍，她一贯待人随和温吞，但也逐渐意识到正是自己的随和温吞让秦峻误认为他还有那么一丝机会，她现在只能这样掐断秦峻的最后一点念想。这种时候的温柔可亲都是虚假的仁慈，不过是为了自身形象凌迟对方，虚伪得可以。
　　她不想做伪君子，在对秦峻这件事上她只能做个真小人。
　　服务员把二人的咖啡送了过来，端着托盘临走前奇怪地看了这诡异的一男一女一眼——精英男跟非主流少女，精英男还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年轻的服务员小姑娘默默脑补了一出四十集狗血肥皂连续剧，根据自己的意-淫剧情同情地看着秦峻。
　　秦峻低头不语，祁嘉陵也不多说，只希望秦峻能自己想明白，尽快走出这段不靠谱的孽缘。她看着窗外的混凝土丛林，一点一点地喝着手上的拿铁，半晌无话。
　　秦峻终于慢慢抬起头来，他盯着祁嘉陵的眼神依然带着些许执拗。
　　“就算你再不愿意接受我，你也不应该跟程晞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他是天王影帝，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就算他现在觉得一时新鲜，这种人的感情也不会持久。小嘉，你不要犯傻好不好？”
　　祁嘉陵说：“你现在只需要知道我跟你不可能，至于别的，不在你需要关心的范围内。”她说完这些本来打算点到即止，但又掂量了一下秦峻说的话，还是忍不住开口为程晞辩解了一句，“程晞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秦峻苦笑了一下：“现在你们的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你还在为他说话……他那张脸当真就那么好？我这么长时间苦求不到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行？”
　　祁嘉陵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着，睨着秦峻说：“秦峻，我今天找你出来是要解决我们两之间的事情，跟程晞没关系，请你不要老拿他出来说事。你知道感情是怎么一回事吗？不是互相把外在、金钱、事业、家世等等等拿出来摆在天平上称出个你高我低然后竞争上岗，更不是不择手段利用舆论收买别人亲朋好友。爱情的先决条件是互相欣赏，互相尊重。我无法欣赏你，你没有尊重我，底下连根柴禾都没有，你硬是想要生出火来，不是笑话吗？”
　　她这话说得不疾不徐的，没有恼羞成怒疾言厉色，只是恰恰是这种理性的陈述，才能让人明显感受到她的坚决。
　　为期两年自以为是的深情，对方自始至终没有被打动过。
　　现实往往就是如此，等你终于有一天停止了自欺欺人，才发现这个世界跟你所以为的相去甚远。
　　秦峻眼神暗下来，随即颓然靠在了椅背上。
　　祁嘉陵见状也不再多说，把拿铁的钱放在桌上，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秦峻一眼，终是不忍，于是放缓声音说道：“不管怎样，祝你万事顺利，还有……学会释怀。珍重。”说完便一低头，又把头发弄得遮了半张脸，快步走了出去，没有再回头。
　　还能依稀听到咖啡馆门口的风铃被大门拉开的动静催动，发出“叮铃叮铃”欢快的声响，隐没了店员那声拖长音的“欢迎下次光临”。
　　祁嘉陵回到编辑部跟主编点头哈腰伏低做小了一番才夹着尾巴回到自己座位上，旁边许攸探头探脑地问：“搞定啦？”
　　祁嘉陵整着桌上的资料，想到自己最近这撞了瘟神一般的运势，颇有点身心俱疲之感：“应该是。”
　　许攸低声说：“你别在意李成那个逗比啊，我后来找过他了，丫活到这么大岁数唯一的恋爱经验是跟他家的二次元美少女等身抱枕，难免比较愤青。”
　　祁嘉陵摆摆手：“行了行了，我脑袋上都快冒黑烟了你看我像有功夫跟他你死我活么？”
　　许攸还当真认真研究了一番她的脑袋上空，继而同情道：“也是，要我像你现在这个处境也得抓狂，不过话说回来要让我把到个程晞那种等级的……嘿嘿……哪怕再倒霉一点我也愿意啊！”
　　祁嘉陵：“……”
　　下午下班以后祁嘉陵直接回了家，冲了个澡打开电脑，面对着word文档深感文思枯竭，写了删删了写足足将近一小时，就写出了二百个字的景物描写。
　　她干脆不写了，习惯性地打开QQ，结果被一连串“嘀嘀嘀嘀”的声音吓得手一抖，QQ里消息爆炸，电脑愣是被卡死了十秒钟。
　　责编的消息不能不看，祁嘉陵无视了浩如烟海的信息，从中揪出责编那粉色小兔子头像，看到将近二十条未读消息。她大概扫了一眼，几乎全是八卦她的私生活的，无视。
　　不知道是不是责编那边敏锐地发现她上线了，底下的最新消息又开始飞速刷新起来。
　　责编：【祁小潼！！！！我知道你在！不许装死快回话！！《人间九话》销量爆炸了有木有！！！两天卖出去了四万册！还在持续飙高啊啊啊啊！】
　　唔，这是工作相关内容，于是祁嘉陵回了个：【(⊙o⊙)】。
　　责编：【网上一大票人说要抵制你，但架不住热度高啊好奇群众多啊！！你现在可是近期第一话题作家啊！等着拿毛爷爷吧！！！】
　　祁嘉陵对着这句话不知道该回什么好，咳，她的所谓“话题作家”头衔基本跟“作家”本身没什么关系，主要得于“那个三儿”“那个不要脸的三儿”“那个为了博眼球不择手段的三儿”等等。
　　所以她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毛爷爷是无罪的，当然要表达一下自己来者不拒的态度。
　　于是她又回了个【（﹃）】。
　　责编汇报完本职工作，又开始把话题往私生活上绕，祁嘉陵迅速把状态改为隐身，又设定了不提示消息，清理了一下QQ未读信息，世界清净了。
　　不过该没写作灵感还是没有灵感，百无聊赖下，祁嘉陵又手贱上网围观腥风血雨去了。
　　网上骂战当真没有最狠只有更狠，有几个大论坛有人发了帖子，翻了几百页到最后已经只剩下互相问候生-殖-器-官了，版主跟在后面□□封ID。至于微博，没什么人管，自然就成了战争主要集中地。
　　现在这场基于一个八卦小报跟少数现场观众口述所产生的事端，本来应该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绯闻，却因为当事三方的身份而直接被炒上了年度爆炸性话题榜。况且还有“祁潼害程晞受伤住院”这一茬，更是引发了民愤。
　　程晞的粉丝、祁嘉陵的粉丝跟艾小玲的粉丝们在各种可以想见到的场合掐得天昏地暗，其中因为祁嘉陵的粉丝群体中相对来说脑残粉较少，死忠粉人口总数更是不能跟艺人们比，所以战局一面倒。
　　祁嘉陵随便扫了两眼骂战内容就放到了一边，她看到一个程晞的理智粉因此事件感慨而剪辑了个视频，好奇点了进去。
　　这个视频截取了程晞从出道以来到现在大部分作品中的片段，加上了滤镜，唯美非常。视频的制作者是一个粉了程晞六七年的老粉丝，感慨这么多年下来，程晞从不炒作，凭着自身实力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大家要是能相信自己的偶像，尊重他的选择，程晞应该也会比较开心。
　　视频有二十多分钟，开始于一个双眼乌沉沉地坐在窗棱上的少年，他轻轻一笑，坠下窗口——那是至今被无数人奉为微电影中难以超越的经典的《我的深渊》。后面无数大大小小的电视剧、电影中的角色，一袭白衣宝马轻裘；吊儿郎当撩姑娘小辫子；身着铠甲在战场上浴血拼杀，程晞演过的角色一趟走马观花挨个下来，最后停在《当年》中那个总是笑容温和、邻家大哥一般的小演员程矅身上。
　　视频底下有一条评论说：【没有人觉得程晞演程矅的时候完全是本色出演吗？不管看原作还是电视剧，程矅好像就该是那个样子的。】
　　有好几个人附和这条评论，但很快又杀出阴谋论者，称祁潼一开始就瞄准了程晞，拿程晞做角色原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搭上天王麻雀变凤凰嘛！
　　你看，程晞程矅，连名字都这么像，其心可诛。
　　……
　　祁嘉陵：你妹。
　　结果这个视频被程晞在微博转发了。
　　祁嘉陵尾随过去一看，程晞的转发评论只有一句话。
　　【她是我的林川。】
　　这下好，一石激起千层浪。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大家对顾导的单篇都不是很喜闻乐见，那下篇文还是开独立故事好啦，这篇文就不写续作了，顾导可以自由地跟小江搅基去了！【顾导：(╯‵□′)╯︵┻━┻
　　

☆、第四十二章

　　因为程晞的一句近乎当众表白的话，战局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进入白热化。
　　“林川”是谁？是《当年》的女主角啊！
　　《当年》的女主角是谁？祁嘉陵自己知道那可不是自个儿的玛丽苏精分产物吗，但观众们、读者们、千千万万的脑残粉们不知道啊。
　　在他们的心中，艾小玲才是如假包换的林川呀！
　　祁嘉陵觉得自己简直要给程晞酷炫狂霸拽的公关方式跪了，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底下的围观群众们又转而开始为“林川”的身份归属问题掐得你死我活了。至于程晞，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祁嘉陵本来对此事并不是很热衷，但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火热的心情给程晞发了一串【？？？？？！！！！！！！】。
　　腿上绑着石膏躺在医院的程晞大大淡定地指点江山，定海神针一般地回了句：【我自有后招。】
　　——姑且不论他的后招是什么，光是一长串问号感叹号也能读懂其中深意，祁嘉陵不由深感叹服。
　　于是她该吃吃该睡睡，偶尔在弹窗广告出现的时候点进去关注一下进展，顺便培养一下新爱好——看着新书节节攀升的销量数毛爷爷。
　　祁大小姐这几天过得悠悠哉哉，网民们则忙得废寝忘食。他们恨不得把全副身心投入到别人家的事情上来，天天忙着奋勇掐架，温柔安慰艾小玲，有那么一点空余时间还要马不停蹄地去扒祁嘉陵的黑历史。
　　考古人肉的结果是，几天后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透明博主怯生生地发了一条微博。就是这么一条微博，又再度把风向吹得扑朔迷离起来。
　　馒头爱晞晞：【话说……有骨灰级老粉来证实一下吗？我找到一个古董旧闻，以前最开始登在娱乐星闻日报上的（注：这家小报社六年前就倒闭了……而六年前我好像才刚知道晞晞……），还有附图，满清晰的，你们看照片里这小妹子……不会就是……祁潼吧……？】
　　微博底下附了两张照片，一张是程晞跟一个女孩接吻的照片，第二张那个女孩正面对着镜头，干净清秀，面若桃李。
　　正是九年前祁嘉陵跟程晞被偷拍的照片。
　　这条微博瞬间转发过万，转发评论中绝大多数都用“卧槽”这个网络时代简单粗暴的新兴词汇表达了内心澎湃的情感。
　　自古以来高手在民间，这条微博发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就有另一博主发出长微博进行科考：这是个九年前的报道，按照祁潼现在的年龄推算当时年仅十六岁，跟照片中女孩的年龄可以对上号。根据程晞的资料来看那个时候他刚拍完《挚爱》，本来人气不错，却忽然销声匿迹了好一阵子，还换了经纪公司，且此后再没有过任何绯闻，博主大胆推测会不会这些都跟这次事件有关联？
　　这个博主逻辑缜密，思虑周全面面俱到，祁嘉陵看了一下，一个捕风捉影的八卦，竟被还原出了百分之八十的真相，实乃高人。
　　这条微博当然也顺利征服了绝大多数网民，照片中的绯闻女主角的身份基本确认，就是祁潼。
　　所以程晞跟祁潼这是事隔九年后的破镜重圆？听起来好像还有点浪漫呢。
　　程晞从出道到现在十年，加起来就有过这么两次绯闻，中间相隔九年，女主角竟然都是同一个人，这得是多极端的浪漫主义啊！虽然像艾小玲这样因为一起拍戏而被跟程晞奉为银幕情侣的女星有过不少，但无一有确凿证据，“程晞是同性恋”的传闻已经在演艺圈蔓延多年了，当事人跟不知道似的，随大家瞎传。
　　好不容易这次拍《当年》，程晞对艾小玲确实比较照顾，两人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的频率也比以往跟程晞搭戏的女主角多得多，极度需要灌溉的群众们简直恨不得这两人明天就去领结婚证来让他们重新相信爱情。
　　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多扫兴。
　　但是骂祁潼是三儿破坏别人感情骂了那么久，现在扒出这么个不知道积了多少灰的旧闻，祁潼她到底还是不是三儿啊？
　　鉴于九年以前艾小玲还在上小学，这个问题好像不是很有讨论的必要。
　　不过要指望就因为这么个爆料，群众们就立刻倒戈那显然不现实。反方也有意见——就算是前女友，那毕竟也是过去式了不是吗，现在忽然冒出来破坏别人的爱情照样是三儿，罪孽深重！
　　就在网上三方大混战局势重新洗牌、很多人开始观望不知道该如何站队的时候，向来不怎么用微博，秉持“世界再变，关我屁事”人生原则的顾大导演，破天荒地发了一条意味不明的微博。
　　顾子予：【某些情种苦行僧一样等了这么多年为了什么啊，你们当《当年》的男主角怎么来的？女主角反正是看脸选的（白眼）】
　　顾导这条微博虽然乍看之下言辞摸棱两可，但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摆明了态度支持程晞跟祁潼了。说支持或许还不太恰当，顾子予作为圈内人，还是程晞的好友，这么一来说是爆料更合适。
　　如今事态一再扩大，两个当事人始终没有现身说法的意思，让一大群围观群众抓心挠肝。大家没想到的是顾子予之后，最近刚刚回归娱乐圈的俆慕菲也发了条微博，公开力撑祁潼，最后连早就退休回家的曾经的影帝傅遥也说了点暧昧不明的话。
　　现在关注这件事的早就不止当事三方的粉丝了，还有一群不明所以只想看热闹顺便求真相的围观群众。他们对于一直没有确切答案简直百爪挠心，逐渐地开始有一批又一批的路人们表示“要是真是这样，他俩要能重新在一起我就又相信爱情了！”
　　然而还是有很多人不买账的，艾小玲的粉丝不用说，誓死捍卫艾小玲“正宫”的地位，还有很多人相信祁潼是个跑来吃回头草的不厚道前女友，另有大批程晞粉丝认为程晞九年前事业受阻是因为祁潼的原因，表示要对祁潼抵制到底。
　　这些祁嘉陵都不知道——她天天乐颠颠地在家数钞票呢。一个星期都没到，她的《人间九话》累计销量竟然突破了十万册，现在已经又开始加印了。祁嘉陵整个人都掉钱眼儿里了，也不管网上掐得天昏地暗自顾自过得眉开眼笑的，钱还没到手就在盘算着怎么给他花出去了。
　　不管销量提高的根本原因是什么，谁会跟钱过不去嘛！
　　正做着在毛爷爷的汪洋里游泳的青天白日大美梦呢，手机忽然响，祁嘉陵看到程晞发来的【准备跟我上个访谈】的微信，还思考了半天他是不是发错人了。
　　程晞：【我不是说了有后招么，现在革-命尚未成功，需要同志配合。】
　　祁嘉陵：……
　　这个发展的方向不对啊。
　　可是程晞压根没给她逃避责任的机会，直接一锤定音，毫无人性无视民主地把她赶鸭子上架了。
　　美其名曰——我们辟谣的时候到了。
　　祁嘉陵不厚道地想：什么辟谣的时候到了，是你的蹄子终于长结实能走了吧？
　　几天后，祁嘉陵坐在程晞那辆骚包的跑车上万分不情愿地抵达了电视台。她昨晚一夜没睡好，顶着两个烟熏妆似的黑眼圈，可把化妆师为难坏了。
　　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化妆师翘着兰花指拈着遮瑕膏，一边往祁嘉陵脸上抹一边嘴里不住地絮叨着：“明知道要上节目还不好好睡觉，哎呀本来多好的皮肤多好的脸蛋，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呢？现在的女孩子真是的！”
　　祁嘉陵只好说：“我错了……”您能不能少说两句……
　　旁边程晞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的化妆师是个娇小的女孩子，手脚却比祁嘉陵这位还要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程晞的妆化好了。
　　有人敲了敲门，走进了休息室。祁嘉陵抬头一看，胖胖的主持人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主持人对祁嘉陵点点头：“不紧张吧？没关系，咱们不是直播，后期可以剪的！”
　　……什么准备都没有，怎么可能不紧张？
　　祁嘉陵看看主持人，又看看程晞，搓着手道：“那什么，做节目不是都有台本的么……还有要问的问题什么的……我怎么都没拿到？”
　　主持人胖乎乎的脸笑得一派慈祥：“程晞说不必啦，我就问点老生常谈的问题，你们就照着自己意思答就行了，这才真实嘛！”他对祁嘉陵眨眨眼，“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了哦，这么好的故事，就要原汁原味地传递给观众才更能打动人嘛，我看好你哦！”
　　祁嘉陵：“……”
　　谁能救救她……她还想活着回家继续数钱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不在状态-0-

☆、第四十三章

　　朝阳电视台的《明星悄悄话》节目以主持风格活泼和内容深度八卦闻名，每周六晚上黄金时段播出，收视率在综艺节目中一直稳定排在前五位，而且主持人通透圆滑，当事人不想被扒的料绝对不扒，所以是一档艺人跟观众都非常喜闻乐见的节目。
　　祁嘉陵此刻坐在柔软的沙发椅上，面对着形容憨厚的胖主持——身为有史以来第一个登上这档八卦节目舞台的作家，她也算是开创新世代了。
　　主持人笑容可掬地做着暖场：“今天非常幸运哈，我们得以请到了现在炙手可热的两位大人物。说来咱们《明星悄悄话》自开播以来还是第一次请到非娱乐圈人士呢，不过我相信现在收看我们节目的一定没谁不认识我们祁老师的吧？”
　　摄像把镜头转向祁嘉陵，给了个特写，祁嘉陵微微偏过头面对着镜头的方向笑了笑。
　　主持人：“程大天王出道这么多年，上咱们节目这也不过是第二次吧？”
　　程晞点头，主持人促狭道：“大家都要鄙视这种把自己什么事都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的作风啊，我有预感咱们今天的节目收视率得再创新高了。”
　　演播室里不大，却挤了不少人，再加上头顶上明晃晃的灯光，有点闷热。台下的观众据说大多是内部人士和亲友团，要不就是VIP观众，安安静静地坐着，训练有素。
　　祁嘉陵感到一只微微发凉的手在底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她抬眉看了程晞一眼，就见程晞在摄像机照不到的地方对她眨了眨眼，打气似的弯了弯眼睛。
　　对面敏锐的主持人显然看到了这个细节，但没有借此打趣，了然一笑，脸上的肉跟着微微抖了抖，嘴上流利地说开场白，顿都没顿一下。
　　主持人：“以前上我们节目的艺人都是咱们《明星悄悄话》自己花钱请的，今天我要冒着丢饭碗的危险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咱们这期节目是程天王自己志愿上节目给我们捞钱的哦！”
　　台下观众在导播的示意下配合地发出一阵笑声，祁嘉陵有点惊讶地看了程晞一眼。
　　程晞只是巍然不动地坐着，脸上的笑容完美无缺，却不应声。
　　不知道多少人点评过，这么多年来红到程晞这样的天王影帝中，程晞是最亲和也是最高冷的。以前的天王们——包括刚隐退不久的傅遥——眼睛长在头顶上、没事无伤大雅地耍耍大牌大家都默许。现在这演艺圈，二三线小明星耍大牌的都不在少数，红成这样的，只要不太影响别人工作，矜贵点大牌点难道不是理所当然？没人会拿这说事儿。
　　而程晞从出道到现在几乎与“大牌”这词儿绝缘，他连对黏着他要签名合照的□□岁小朋友都没半点不耐烦，业内人士们对此已经从愕然到习惯再到敬佩了。
　　至于高冷，几乎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喜怒哀乐差不多都一张脸。别人会耍大牌发火骂人酗酒闯红灯，他常年抓不到半点把柄整个一程大仙，根本就不食人间烟火，可不是高冷么？
　　对于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程大仙，破天荒的头一次，竟然因为一个对他名声无甚影响的绯闻事件，腿一好了就自己积极上节目辟谣，不知道多少人得大跌眼镜。
　　《明星悄悄话》这档节目为什么能在同类访谈节目中做得脱颖而出，就在于主持人的一根三寸不烂之舌。这个看着憨憨傻傻的主持人，对于你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心里门儿清，所以他总能找一个最让人满意的话题切入点。
　　主持人说道：“说来《当年》这本书我早在电视剧开拍之前就拜读过，确实是水准非常高的一部作品。我发现这本书的描写非常真实深刻，很容易引起读者的共鸣，其实我很好奇，这是不是跟祁老师的亲身经历有什么关联呢？”
　　关于《当年》也许真的就是祁潼跟程晞的真实故事，网上也曾经有人提出过假设。但没多久就沉下去了，对此持共同态度的人不多，但恐怕好奇的人不少。
　　祁嘉陵回复道：“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遗憾，就是那时候没在《当年》的序言里写上我自己创作这部作品的心路历程。因为这本书对于我来说很特别。正因为特别，才更不想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希望它干干净净不要染上别的色彩。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那段过往对于我来说已经圆满。”她回握住程晞的手，偏过头对他微微一笑，“对自己的过去没有遗憾或后悔，所以现在比当初创作这本书的时候要坦然得多，对于那些多年前的往事也一样。”
　　主持人做出很感兴趣的表情：“这么说，有人猜测《当年》的两个主角——林川和程矅，原型就是你和程晞，是真的咯？”
　　祁嘉陵点头：“原型是真的，不过情节上杜撰的也很多，真实度不高。小说而已，不是自传，大家看得开心就好。”
　　主持人：“能详细说说吗？我相信观众们一定也都很好奇。就我做的功课来看，你们认识是在至少九年以前，中间这么久应该都没有再在一起吧？我身为奋斗在八卦第一战线的主持人，深感自己有义务为大家进行深度挖掘啊！你们这故事要好好说说，肯定能当选本世纪娱乐圈最浪漫爱情故事啦——话说程晞，你是上咱们节目喝茶的吗？能说句话吗亲？”
　　程晞以前对于过多涉及自身的问题从来都是能回避就回避，不能回避就打太极，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导致此人常年高居资深媒体人黑名单前列，一众媒体人提到他就牙痒痒，还不能不采访，可谓对采访者精神上的重度摧残。
　　这还是第一次程晞没有回避问题，坦然道：“之前我发的微博就说过了，祁潼就是故事里的‘林川’，正因为这样我才演了这部戏。有些人可能把因果关系搞错了，是先有祁潼，才有我出演男主角，最后才有这部戏拍摄后的种种。一切都是建立在我们二人的基础上的，希望大家不要被误导了。”
　　演艺圈资深主持人郭大宥先生，三十八岁，发誓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程大天王在访谈中说了这么多字、且有实质内容的话。
　　预感到自己有可能会成为采访天王界的一块里程碑，郭大宥十分激动，忍不住再接再厉道：“能再说具体一点吗？二位当初是怎么认识的？如何无视悬殊的差距交往的？后来又为何分开呢？这九年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郭大宥同志一般不怎么激动，一激动就有点热情过度，完全忘记访谈技巧一连串丢出五个问题，很遗憾他没能成为采访程晞界的一块里程碑，反而被纳为了有了机会没有好好把握、罪不可赦的错误典型。
　　程大天王十分大牌地翘着腿一笑，吐出四个字：
　　\"无可奉告。”
　　郭大宥可怜兮兮地转向祁嘉陵。
　　祁嘉陵十分同情，于是说道：“其实我们相处的很多细节在《当年》中都有的，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如果好奇，欢迎去最近的新华书店选购一本。郭主持，你也可以去买一本看看。”
　　郭大宥：“……请不要在综艺节目中擅自添加植入性广告。”
　　尽管又碰了个钉子，顽强的郭大宥依然很有职业精神，不轻易言败。
　　\\\"程大天王啊，我就想问一下，您对艾小玲小妹妹有什么看法呢？”
　　程晞显然真诚模式最多只能持续三秒，现在已严重超时，再度恢复滑得跟泥鳅似的言行作风。
　　程晞：“艾小玲是个很敬业的新人，相信她以后在演艺圈会有很好的发展。”
　　——这句话起码被程晞用来评价过四五个跟他合作过的演员了，连应付差事的废话都不肯多编一句不一样的到底是有多敷衍啊！
　　他依然不死心：“听说艾小玲在微博上置顶了一个‘落花有意随流水’，我想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吧？程天王不回应一下吗？”
　　《明星悄悄话》以深度八卦为招牌，当然不可能从头到尾你不想回答的通通都不问，就看主持人对这个度的把握了。今天郭大宥同学多年建立的自尊心被天王刺激得岌岌可危，势必要多捞点料，证明自已，造福观众！
　　程晞很淡定：“一句诗而已，就算真的意有所指，也不一定是指我吧——我觉得顾导就挺有可能的，大概因为他脾气太差，让小姑娘望而却步了。”
　　在摄影棚指手画脚地让手下搬道具的顾子予连打了两个喷嚏，莫名其妙地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对小江叨咕道：“最近天气阴晴不定的，摄影棚里怎么都不开个暖气？”
　　小江无语：“这都二十多度了顾导……”
　　这一边，眼看着访谈已经要进入尾声，郭大宥在收获了无数废话后，无奈地最后问道：“所以程天王祁老师，你们现在是高调脱离单身了吧？程天王，你这么多年光棍生涯终于宣告完结了？”
　　“这不是很重要吧。”程晞耸耸肩，目光落在身边的祁嘉陵身上，温柔缱绻。
　　这个眼神被摄影师精确地捕捉到了，后来这期节目正式开播的时候不知道被多少人做成了GIF动图截下来珍藏，在往后的无数日子里用以作为经典教材，教导人们“当一个人爱上你以后他会是什么样的”。
　　程晞说道：“我的林川永远都只有一个，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更新，不过应该是在夜里。。大家可以明天再看=3=

☆、第四十四章

　　直到很多年以后，《明星悄悄话》这个综艺节目已经逐渐淡出观众视线，被更多百花齐放的娱乐节目取缔，这一期程晞和祁潼的访谈还时常被人拿出来津津乐道。
　　程晞的最后一句话，被誉为娱乐圈最深情的告白。
　　其实娱乐圈娱乐圈，无时无刻不以娱乐大众为己任，真正高调秀恩爱深情告白的艺人海了去了，程晞这样朴实的一句话委实算不了什么。然而多少年过去，一切归于平淡，那些高调秀恩爱的已不知何时连理分枝，这些总是以明星们的个人生活来决定相不相信爱情的群众们才意识到，粗茶淡饭柴米油盐的漫长光阴，看似简单，却不是每一对山盟海誓的人都能坚守。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总之这期节目录制好剪辑完毕以后的周末，就立刻正式播出了。郭大宥说得一点没错，电视台在网络上跟电视广告里透露了本期嘉宾是何许人也后，周六晚上的收视率连破几个百分点，创下节目播出以来的历史新高。
　　想知道此事扑朔迷离的真相的人早早就守在电视机前等待当事人现身说法，唯恐天下不乱的掐货们也抱着手机坐在电视前，随时准备好边看电视边在网络上与人大战三百回合。微博24小时热搜榜中，“明星悄悄话”这个话题火箭一般窜上三甲。
　　人民生活枯燥无趣，难得有个乐子能为自己找到借口狂欢。
　　有艾小玲的粉丝嗅到点不对的苗头：“程晞跟祁潼一起上节目，感觉对小玲有点不利呀……天王不会真被那个女人勾搭上了吧？”
　　她的同胞们给她的回复是：“小三上位？掐不死她！公道自在人心！”
　　其实相对于程晞跟艾小玲，祁嘉陵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还是很神秘的一个人。她给出的个人档案很简短，在这件事爆出之前网上连个照片都难找到。要不是举办过一次签售会，大家根本不知道此人的庐山真面目。
　　但去过签售会的人毕竟只是极少一部分，绝大多数普通群众对祁嘉陵，或者说祁潼的印象只停留在她的作品上，至于作者本人的背景、性格、个人经历等，都是一无所知。因为这次事件的负面影响，很多人脑中很自然地就想象出一个心机深沉不讨人喜欢的恶毒女配形象。
　　要让人挑战自己的认知总是很痛苦的事情，节目开播以后多少双眼睛盯着祁嘉陵，但这些逮着机会就想把人往死里掐的家伙们郁闷的发现，这姑娘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随着访谈的深入，多年前的真相被抽丝剥茧地展现在所有人的眼前——这种时候大家已经很难再就祁嘉陵跟艾小玲谁是正宫的问题吵架了，因为基本都把艾小玲忘了。看着镜头中程晞温柔的眼神，实在没办法强词夺理觉得这里还有艾小玲什么事儿。
　　那是多少时光沉淀下来才能有的柔情和理解啊。
　　艾小玲的粉丝中，脑回路还算正常的都不好意思在微博上蹦跶了。冷静下来想想，这次事件从最开始到最后，程晞有对艾小玲表现出半点意思吗？就连落花有意随流水的下一句，还是流水无情恋落花呢。巴巴地拿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至于个别脑回路不正常的自然是誓死捍卫女神正宫地位，不管不顾继续指责祁嘉陵，无一不被路人嘲讽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非要动手抢过来，还泼别人一身脏水，艾小玲的粉丝真是素质堪忧。
　　林川这个身份，还是物归原主吧。
　　说到底，作为完全新人的艾小玲能一炮走红，还被那么多人跟天王级的程晞拉郎配，都是电视剧和书中二人的感情太过动人。艾小玲也入了戏，观众们也入了戏。
　　但是故事再美，终究是戏。
　　节目中的祁潼说现在已经圆满、对过去不再有遗憾的时候眼角微弯，电视机前的无数人也深深动容。
　　这个故事由他们二人的相遇开始，后来，才有了这一切。
　　所以他人无权置喙，书中的程矅和林川最后分离，但大家都相信，真正的程晞跟祁潼，会一直走下去，走到斜阳西落，华发满头。
　　那些之前满天飞的“小三论”不攻自破，原先一派彪悍把网上搅得腥风血雨的人都夹着尾巴退居幕后了。偶尔冒出几句不和谐言论，无不被三观正直浪漫感性的群众们摁死在襁褓里了。
　　另外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墙头草，之前祁嘉陵处于不利地位的时候兴高采烈地逮着人狂骂小三儿，现在风向一变，立马又跑去艾小玲的微博底下落井下石，骂艾小玲是破坏别人感情还自作多情的第三者。
　　艾小玲匆匆删了自己那条置顶的微博，还关闭了评论。她年纪小脸皮薄，十七岁就进了演艺圈，一路顺风顺水，起点比绝大多数艺人都高得多得多，从没尝过郁郁不得志或挫败的滋味儿。
　　人如果被捧得太高总容易一叶障目认不清自己认不清现实，所以摔下去的时候往往就更惨。艾小玲什么时候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过，她远远没有祁嘉陵那么皮糙肉厚，直接闭门谢客，不出现在网络上也不愿意出门工作，一出门就觉得全世界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在嘲讽她自作多情。
　　尤其是那些嘲讽她的人中，很大一部分就是之前在战场的最前方冲锋陷阵、为了她的“正宫”地位狠掐祁嘉陵的生力军。
　　这个世界啊，实在是凉薄得很。
　　祁嘉陵功成身退，得以继续回家当她的点钞机。可是她过得也不怎么舒坦，如今一群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得知她住址的记者天天在楼下蹲点，她想出门买个菜都障碍重重。祁嘉陵不像程晞住着高档别墅区，狗仔根本就混不进去。她这租来的小公寓里面可是半个大人物没有，狗仔这种物种尚还没有进入物业的黑名单范畴。
　　她跟做小偷似的左躲右闪着去上班，狗仔没被物业抓起来，她倒是因为太过形迹可疑差点给抓起来。
　　可怜她自己不是明星，却要糟明星的那份罪。编辑部所在的大楼虽然大家不同的公司各干各的，但平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少人都对祁嘉陵有印象。祁嘉陵戴着口罩低着头站在电梯的最角落，憋屈地听着别人讨论“那个祁潼是咱们17楼《下弦月》编辑部的吧？我之前还见过好几次呢，不知道以后还来不来上班了……”“嗨，人都跟天王在一起了，还上毛班啊，你当跟我们似的二十七八没对象只能自己养自己呢!”
　　编辑部的玻璃门推开，大家抬头看到全副武装的祁嘉陵，先是静默了两三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欢呼。
　　许攸拿肩膀撞了撞祁嘉陵的肩：“你丫真是太帅了，被天王影帝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在电视上深情告白啊，把我们一群剩女可嫉妒死了！”
　　实习生在后面搓着手：“嘉陵姐，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啊？请务必要请我去参加啊！我包我一个月工资给你做份子钱！”
　　底下一片赞同之声，甚至还有申请当伴娘的。
　　祁嘉陵扶额：“你们的思想也太超前了……”
　　“不超前不超前。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个社会节奏多快！小孩小学学初中的东西初中学高中的东西高中学大学的东西，上了大学才允许谈恋爱大学毕业家里就开始逼婚了，没对象就相亲相完亲就忙着结婚，刚结完婚气还没喘过来呢就一堆人来问你怎么还不要孩子了。我觉得我现在开始申请当程天王儿子的干妈都不算超前！”
　　祁嘉陵：“……”
　　编辑部里一片闹哄哄，隔壁英语培训学校的主任又怒气冲冲地走过来重重敲了敲玻璃门。结果敲完门看到屋子里的祁嘉陵，扶了扶滑到鼻子上的眼镜，神情莫测地走了。
　　许攸对着祁嘉陵竖了竖大拇指：“你看，人出名了就是好。连隔壁的灭绝师太都被你降服了。”
　　主编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咳嗽了一声，大家于是呼啦啦作鸟兽散，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祁嘉陵耳根子总算清净了，也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斜对面的李成凑过来，有点别别扭扭地跟祁嘉陵道了个歉，祁嘉陵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为了上次秦峻的事情。
　　李成耳朵有点发红：“是我不知道情况一厢情愿……还当你见异思迁攀高枝儿。后来许攸把我骂了一顿，我确实太莽撞幼稚了……对不起啊。”
　　祁嘉陵摆摆手，爷们儿地道：“多大事。”
　　祁嘉陵现在写作收入很高，按说其实完全可以辞去编辑部这里吃力不讨好的活，她却一直干到现在，说到底还是喜欢这里的工作环境。
　　虽然也爱占小便宜爱瞎起哄，但是这是一群秉性良善的人们，跟他们一起工作，忙是忙了点，但也是挺愉快的一件事。
　　祁嘉陵晚上下班回家，照例偷偷摸摸往楼道里钻，结果余光瞄到一辆眼熟的别摸我停在家门口。
　　她推开楼门，就看到楼梯拐角处一点火光，秦峻一身名贵的西装就那么随随便便靠在后面全是脚印的墙面上，皱巴巴地跟梅干菜差不离了。他手上的烟还有半根，下巴上有不少胡渣。看到祁嘉陵，他掐灭了烟头。
　　“有事吗？”祁嘉陵停下脚步问道。
　　秦峻没回答，只是看着祁嘉陵说：“你看起来挺有精神的。”
　　祁嘉陵：“我一直都挺有精神的。”
　　秦峻闻言苦笑摇头：“你给了我好多惊喜，没想到你有这么多事情瞒着我。”
　　祁嘉陵说：“我没有特意‘瞒’着你，你只不过是跟所有其他人一样不了解罢了。”
　　“所有其他人啊……”秦峻的声音有点落寞。
　　傍晚的霞光映进楼道里，镀在祁嘉陵的身上，能看到她小巧鼻尖上的绒毛。秦峻其实一直挺纳闷的，祁嘉陵长得一副软咕隆冬的样子，性格乍看之下也是软咕隆冬的，怎么偏偏就那么那么铁石心肠，无论如何也不愿软化呢？
　　他这段时间很是消沉了一阵子，闷在家里正事没干，烟抽了不少。怀着复杂的心情看了程晞跟祁嘉陵的访谈，发现跟程晞在一起的祁嘉陵眼睛里有小星星似的，亮闪闪，他以前从未见过。
　　好像只要站在那个人身边，就有了对抗全世界的力量一般。
　　他从来也没有真正试图去了解过祁嘉陵，遗憾的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
　　为时晚矣。
　　秦峻的皮鞋在地上的烟头上用力捻了捻，他低头看着那半根烟在他脚底下一点点被碾烂，说着：“小嘉，我一厢情愿这么长时间，对不住。上次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你以后好好的。”
　　祁嘉陵点点头：“谢谢，你也是。”
　　地上的烟已经被碾碎了，秦峻终于抬起头看向祁嘉陵，有点艰涩地说道：“那，我走了，再见。”
　　祁嘉陵弯了弯眼睛，忽然说道：“人都说执着是好事儿，所以有的人一辈子都学不会释怀——虽然在这点上我没什么立场教育你——活这一辈子，最高境界不过平安喜乐，都得从放下开始。秦峻，再说一遍好了，祝你万事顺利，释怀你已经会了，那么，珍重。”
　　秦峻微微点了一下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迈步离开了。
　　我们遇到的所有人不都是如此吗？最后大抵不过是离开。能好好地道个别，一定也算得一场很隆重的离别了。
　　毕竟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可能随随便便一句话就是我们之间最后的话，轻轻浅浅一个眼神，就已经是这一生最后一眼了。
　　能曾经相携走过那么一段，就算是莫大的缘分了吧。
　　祁嘉陵这边刚爬上楼拿出钥匙开门，手机就响了起来。她迅速蹬掉鞋子扒拉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奇了，竟然是祁国栋。
　　要知道他老人家平时可是有固定代言人全职答录机李婧小姐的。
　　不过祁嘉陵可不敢不接，匆匆忙忙滑动接听，想到自己最近闹得天翻地覆的破事儿，心里有点打悚。
　　她好像又给她爹现眼了……
　　祁嘉陵接通电话就做好被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准备了，结果祁国栋虽然声音还是万年不变硬邦邦跟个冥顽不灵的大石头似的，却没就祁嘉陵最近再度刷新玩劣史的光荣事迹发表什么评价。
　　他先是询问了一下祁嘉陵最近工作的事情，祁嘉陵规规矩矩地回答了，祁国栋也没怎么点评，就是叫她自己继续努力。
　　祁嘉陵觉得有点摸不准祁国栋打这通电话来到底是想干嘛，不过祁国栋显然不是个喜欢跟人闲扯瞎绕弯子的人，她很快就弄清她爹这通来电的真正意义所在了。
　　祁国栋：“你也不小了，有对象了就带回家里来给我跟李婧看看，别就知道自己在外面瞎折腾。”
　　祁嘉陵弱弱地问：“那什么……您知道了啊……？”
　　祁国栋哼了一声。
　　——许攸说得没错，现在这个社会果然是很超前啊。
　　她跟程晞不过是水到渠成，自己还没怎么感受到什么恋爱的氛围呢，好像周围所有人都已经提前为他们精打细算地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了。
　　不过许攸说什么祁嘉陵都可以左耳进右耳出，祁国栋有命，那就不得不从了。
　　于是她只好心有戚戚地禀报：“那什么……我去问问那谁……他做那行的，爸你要理解……”
　　祁国栋没好气：“做哪行的？他敢在电视里放话，女朋友爸爸要见一面还要排队申请吗？”
　　祁嘉陵被戳中软肋，赶紧狗腿道：“那怎么会，那怎么会……我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问好了立刻通知您！”
　　“恩。”祁国栋用鼻子恩了一声，这才硬邦邦道，“挂了。”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祁嘉陵欲哭无泪。
　　这刚刚一件事好不容易才尘埃落定，气还没喘匀呢，老天爷怎么就看不得她好呢？
　　她跟程晞天天忙得好不容易能有点儿空，这么多年还没甜蜜过几次呢，这就要直接对上老丈人了？
　　这天杀的世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给刚刚开始存稿的新文打个广告，这篇完结以后开坑O(∩_∩)O 大家来收藏我嘛收藏我嘛
　　文案：白飞飞还是朱七七？赵灵儿还是林月如？林黛玉还是薛宝钗？戈薇还是桔梗？毛利兰还是灰原哀？ 
　　如果你的青春年华也因以上这些问题而好友撕逼反目成仇，不妨往下看一看吧。
　　张爱玲女士写了一本《红玫瑰与白玫瑰》，自有她的一番柔肠百转；网上动不动就有资深鸡汤人士发表人生箴言：每个男人一生都会遇到两个女人，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人间烟火，你，是选那一株阆苑仙葩，还是要那一抹人间烟火？——不答不是中国人。
　　季南云：我选胸大的那个。
　　——谢朱颜自打把脑袋撞坏以后总觉得本来就不怎么样的脑子越发不好使，好像健忘了很多，老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儿似的。唉，真烦恼。
　　一句话简介：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事故”。
　　本文又名：我的男主被人拐跑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四十五章

　　祁嘉陵：“程晞大大……我有个不情之请……”
　　……
　　几天后，祁嘉陵在机场VIP室完美满足了口腹之欲后，得以人生第一次坐进了头等舱。
　　“程先生，祁小姐，这是午餐的菜单，请选一下套餐。”穿着蓝色制服的漂亮空乘笑容可掬地递上两张卡片，在程晞和祁嘉陵看菜单的时候悄悄瞄着他们。
　　我们要予以理解，再训练有素的职业人士对于近期全国第一话题情侣都是难免有一定的好奇心的。
　　程晞对于祁国栋的“盛情邀请”，答应得非常干脆。这边祁嘉陵还没回过神来呢，他那边机票都已经订好了，简直跟他自己要回娘家似的。
　　……呸，哪门子的回娘家！
　　飞机起飞后不久，有几个年纪小的空乘在手上的事情忙完以后，小心翼翼又难掩激动地凑过来，问能不能合张影留念。
　　跟他们照完以后小姑娘们欢天喜地地走了，其中一个眼睛大大的小空乘还回头送了句：“祝你们百年好合！”
　　祁嘉陵好笑地对她点点头。
　　等没人持续关注二人以后，祁嘉陵凑到程晞耳朵边上窃笑道：“当名人就是这种滋味儿？这么多年辛苦你啦。”
　　程晞嘴角上翘着说道：“这种滋味儿你还能体会很多年。”
　　祁嘉陵拿胳膊肘顶了他一下。
　　头等舱的午餐味道很不错，祁嘉陵一边吃一边注意着飞行时间，想了想还是感到有些忧虑。
　　“哎，我爸那个人……个性比较一言难尽。咱们以前还有那么多黑历史被他抓在手里，你到时候可要小心行事啊。”
　　程晞“唔”了一声，淡定地安抚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放宽心。”
　　祁嘉陵：“你不觉得我们进展得有点太快了吗？”
　　程晞：“你指九年了才见家长？”
　　祁嘉陵无言以对，无奈道：“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晞笑眯眯：“我倒觉得我们拖得太久了呢，拖得我都这么老了。”
　　程晞已经三十岁了。
　　其实如果不刻意去注意这件事情，很少会有人真的意识到他这个年龄早就已经不适合再当偶像了，偏偏还有千万少女嗷嗷叫着前赴后继。
　　程晞看起来跟当初刚认识祁嘉陵的时候差别不大，还是很年轻俊美的一张脸。所以说老天爷是个重度外貌协会还是有一定道理的，你看，连时光这把杀猪刀都舍不得把程晞大卸八块。
　　男女相差五岁在现今社会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年龄差，偏偏就是这五岁，在九年前硬是跟万丈悬崖似的横亘在两人之间。想想，还真是有点叫人唏嘘哪。
　　飞机很快抵达N市，程晞带着祁嘉陵一路畅通无阻走VIP通道出去。程晞因为这次出行是为了私事，也没特地找人安排接机。祁国栋跟李婧没亲自来，而是让司机刘叔跑一趟，到机场来接两人。
　　刘叔也很久没见祁嘉陵了，他如今头发都斑白了，精神却依旧很好，见着祁嘉陵笑得眼角的细纹一条一条地皱着。他对程晞笑着点点头，帮二人把随身包放进后备箱，拉开车门让他们上车。
　　结果一上车祁嘉陵给吓了一跳，祁嘉康那熊孩子在副驾驶上端坐着呢。
　　“嘉康？你怎么也来了？”祁嘉陵对着回过头来招呼她的祁嘉康愕然道。
　　祁嘉康嘻嘻笑：“姐我想你了呗！”
　　祁嘉康现在也十六岁了，跟当初的祁嘉陵一样在师大附中上高一。小男孩儿这时候正是身量抽条的时候，以前一捏一身肉的祁嘉康现在瘦高瘦高的跟杆儿似的，鞋都穿42码了。祁嘉陵听说他还是校篮球队的，倒追的小姑娘一大把——祁嘉陵十分怀疑，这猴子似的讨嫌的小孩儿还能有小姑娘喜欢？
　　不过要说祁嘉康讨嫌那主要还是此人熊孩子时期的所作所为在做姐姐的心中太过根深蒂固，祁嘉康现在其实还真挺讨喜。想想，他以前能说出“姐我想你了”这种话吗？做梦吧。
　　祁嘉康对着姐姐甜言蜜语完了转而一脸挑剔地上上下下打量着程晞，撇嘴道：“这就是电视上那个程晞啊，看着也不怎么样。”
　　祁嘉陵：“……”
　　她的好弟弟是怎么好意思顶着一副竹竿似的身材对着国民男神说出这种话的？
　　程晞倒是一点都不介意，那笑容看着非常真诚：“你是嘉陵的弟弟嘉康？你好。”
　　祁嘉康很不配合，那眼白都快翻得看不见眼珠子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大概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敢当面对程天王甩脸子的人了。
　　祁嘉陵：收回前言，这货哪里讨喜了？熊孩子就是熊孩子。
　　其实这真怪不得祁嘉康，一直到现在，沈雨蕉当年动不动就嚎着说要嫁给程晞的场景还是小小少年心头莫大的一块阴影呢！
　　结果现在这人竟然还以他未来姐夫的身份登堂入室，简直叔叔可忍婶婶不可忍！
　　祁嘉康想到这里，胸中悲愤，再度用一声大大的哼声表达了自己对程晞的不欢迎。
　　更让祁嘉康悲愤的事还在后面，一行人回了祁家以后，一打开门就看到一个洋娃娃似的小姑娘连喊着“surprise!”迎到了门口。
　　她直接无视站在最前面的祁嘉康，往祁嘉陵跟程晞这里扑：“程晞大哥哥！嘉陵姐姐！我想死你们啦！”
　　……这是同样已经十六岁了的沈雨蕉。
　　祁嘉康黑着脸在沈雨蕉差一点点就要扑进程晞怀里的时候把她扯开，怒道：“你怎么跑来了？！”
　　李婧围着围裙擦着手走过来：“小雨听说嘉陵他们要回来就过来了，嘉康你这什么态度？”然后转而接过祁嘉陵跟程晞的包放好，对程晞笑道，“欢迎。”
　　程晞忍着笑，叫了声“阿姨。”
　　沈雨蕉被祁嘉康扯着还是眼睛放光地盯着程晞和祁嘉陵：“程晞哥嘉陵姐你们在N市多住几天吧！”
　　祁嘉陵用下巴点点祁嘉康：“不是我们不愿意，就怕我们多住几天，某些人就要坐立难安好几天了。”
　　沈雨蕉对祁嘉康吐了吐舌头：“小心眼儿！”
　　祁嘉康：“……”
　　我的女朋友，非常喜欢，我的姐夫，谁能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急，在线等！
　　祁嘉陵倒是很开心沈雨蕉在这里，有个外号缺心眼子的沈雨蕉在，家里的空气里都飘着欢脱的因子，让她一颗悬得七上八下的小心脏都踏实了不少。
　　祁国栋还没回家。几人换好鞋就被李婧撵去了客厅，让他们不要打扰她在厨房大显身手。程晞坐在祁嘉陵身边揽着她，也不怎么说话，就是笑眯眯地看着几人闹腾。
　　祁嘉康坐得离程晞远远的，沈雨蕉则一直在往程晞旁边靠。
　　祁嘉陵打趣：“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跟我这活宝弟弟在一起没蹬了他啊？”
　　“姐！”祁嘉康怒瞪祁嘉陵。
　　沈雨蕉看了一眼祁嘉康，说：“反正也已经这么多年下来了，用习惯了。”
　　祁嘉康瞪完祁嘉陵又去瞪沈雨蕉。
　　几个人在客厅吃吃喝喝看看电视，虽然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矛盾，但总体来说气氛和谐，其乐融融。
　　祁国栋今天赶着饭点之前回来了，一群人呼啦啦下去迎接。祁国栋看到程晞第一眼，就掀了掀眼皮子，发出一声跟祁嘉康异曲同工的“哼”，就不再理会。
　　祁嘉陵尴尬地扯扯程晞的袖子，小声说：“我爸就这德行。”
　　但是程晞被无视得非常坦然，脸上半点尴尬也没有，仍旧笑眯眯地在餐桌前落座，还不忘帮未来老丈人盛了碗汤。
　　祁国栋瞥了他一眼，没把碗推开。
　　李婧看了一眼一桌子的人，感慨道：“不容易啊。”
　　祁嘉陵笑了笑，称赞了句：“李阿姨，排骨汤好喝。”
　　李婧：“多吃点，锅里还有。”
　　祁嘉陵余光瞥见祁国栋也慢吞吞喝了口，不动声色笑了笑。
　　李婧扫了祁国栋一眼，憋着笑说：“你爸就是嘴上硬，他都偷偷摸摸把你们的访谈下载下来存电脑里了。”
　　祁国栋被揭穿，假咳了几声，瞪了李婧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祁国栋才慢慢开口问道：“你家里是个什么情况？”
　　程晞笑了笑：“我家里就我一个了。”
　　祁国栋闻言动作稍微顿了一下，却没再问，点点头，来了句：“年轻人的事情，自己顾好了。”
　　祁嘉陵心里一松，瞄了瞄程晞，对方老神在在，果然公关能力一流。
　　祁嘉陵暗暗捏了一下他的手。
　　沈雨蕉听到这话，心思又活泛起来，扒着饭申请到：“嘉陵姐姐，你跟程晞哥哥结婚能不能让我当伴娘啊！”
　　祁嘉陵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咬着筷子一脸苦闷的祁嘉康，也懒得为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推脱，十分愉悦地道：“当然可以啊。”
　　调戏弟弟什么的，估计是天底下所有姐姐们的恶趣味。
　　祁嘉陵感觉程晞的手指在餐桌底下挠了一下她的掌心。
　　而祁嘉康狠狠地踢了她一脚。
　　这小小一个餐桌，真是难得这么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比预想中的要短，明天应该就完结了O(∩_∩)O

☆、完结章

　　李婧留程晞在祁家的客房住了一晚，二人是第二天下午的机票回A市，于是也不急着赶行程。
　　祁国栋跟祁嘉康一大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李婧一瞅祁嘉陵跟程晞两个恋爱中的小年轻，干脆把他们也撵了出去，让二人好好培养感情去。
　　祁嘉陵急急忙忙戴上口罩，站在自家大门口，欲哭无泪。
　　“我早饭都还没吃上呢……”
　　——这人是全家起床起得最晚的一个。
　　其实程晞也没来得及吃，他跟祁嘉陵平时都属于日理万机不得不当工作狂的人，难得有一天能睡懒觉，还指望这两人能早起，简直太天真。
　　程晞大喇喇地一勾祁嘉陵的脖子：“走，带你胡吃海塞去。”
　　祁嘉陵立刻配合地作两眼放光状：“程晞大大英明神武。”
　　说这两人起得晚，其实现在也不过八点多钟。跟不到六点就要起床准备上学的祁嘉康还有数十年如一日跟大公鸡一个作息的祁国栋比，那当然是算很晚的，实际上这还是整个城市刚刚苏醒、喧闹起来的早晨呢。
　　祁嘉陵小孩儿似的小心翼翼一点点沿着人行道上地砖的中缝走，程晞带着墨镜帽子跟在后面，看起来鬼鬼祟祟得光明正大。
　　祁嘉陵说：“你后来还来这里吃过小吃吗？哎呀我去这路也拓宽了店也换了一批！要不是这条街还老老实实在我家后面我都不认得它了。”
　　程晞懒洋洋地晒着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答道：“你还比我强点儿，要不是你说，我以为这什么最新开发区呢。”
　　祁嘉陵想起程晞的路痴属性，翻了个白眼。
　　她指着一家黄焖鸡米饭说道：“你看那家，以前叫李二姐包子铺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黄焖鸡星人占领了……他家以前做的梅菜肉包子特别特别特别好吃，你吃过没？”
　　程晞想了想，不赞同道：“我喜欢吃素菜包子。”
　　祁嘉陵一脸难以置信：“怎么有你这么不懂得欣赏的人？”
　　程晞用意义不明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祁嘉陵，祁嘉陵好像想到了什么，顶了他一胳膊肘子。
　　又走了一小段，祁嘉陵指指斜对面的小区大门：“那不你家吗？”
　　程晞淡淡地看了一眼，说：“卖掉了。”
　　祁嘉陵一愣。
　　“去A市的时候就卖掉了，那时候新东家给我付了违约金，不过手头还是有点紧，反正也不住了就干脆卖了。”程晞不是很在意地耸耸肩。
　　祁嘉陵“哦。”了一声，有点闷闷地低着头不吭声了。
　　程晞笑道：“想什么呢？我外婆留给我的东西后来都搬走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拍了拍祁嘉陵的后脑勺，“人都要往前看，知道不丫头？”
　　祁嘉陵还没说话，程晞又忽然道：“哎？快看，侯家大排档竟然还在。”
　　程晞的话吸引了祁嘉陵的注意力，她一抬头，可不是，前面那家店还是老样子，外面支了几张铁桌子坐着几个赤膊的男人。招牌是很俗气的几个大字，以前上面的廉价霓虹灯坏了几个，侯家大排档一到晚上就硬是成了“侯家人非木”，也不知道现在修好了没有。
　　祁嘉陵拉着程晞走了过去，店里的格局一点没变，站在门口忙活的却不是以前那个侯老板，而变成一个剃着寸头的年轻人了。
　　祁嘉陵不由问道：“侯老板呢？店主换人了吗？”
　　那年轻人擦了擦额角的汗，抬起头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就是侯老板啊。”
　　“哎？”祁嘉陵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是以前那个侯老板的儿子吧？就那时候一点儿矮，老趴在外面那张桌子上写数学作业还不会写那个……”
　　寸头年轻人：“……”
　　程晞轻轻拉开这一张嘴得罪天下无敌手的丫头，对那个年轻人笑了笑：“我们以前经常在你们家吃小吃，好多年没回N市了，看到你们还开着，就来看一眼。”
　　那年轻人一边往手上的馄饨里撒着葱花一边应道：“啊，老客啊！我就说。你们是找我爸吧？现在店给我管了，他来得不多，现在在旁边公园里跟人打太极拳呢。”他对着二人龇着一口白牙笑，“你们进来坐不？既然是这么多年的老客，要吃什么我请你们。”
　　祁嘉陵双眼冒星：“真的？那我要雪菜肉丝面跟咖喱鱼蛋！”
　　“你呢？”小老板问程晞。
　　程晞说：“我跟她一样就行。”说完对着小老板点点头，就拉上祁嘉陵往屋子里面走去。
　　祁嘉陵用一种飞蛾扑火的姿势扑向角落的一张桌子。
　　“我要坐这个空调底下的位子！”
　　程晞好笑：“这个天，空调又没开。”
　　祁嘉陵哼哼：“你不懂，这是一种信仰。”
　　程晞在祁嘉陵对面坐下，在桌上的卷筒纸上扯下几张把祁嘉陵面前一小块油渍擦了干净。
　　祁嘉陵把玩着套在塑料封套里的一次性筷子，等吃的等得颇有些百无聊赖，于是对程晞道：“左手给我看看。”
　　程晞也没问干嘛，伸出了左手。
　　他的手修长干净，肤色白皙指甲圆润，祁嘉陵一直觉得程晞可以去当手模也不用愁没饭吃。
　　她笑嘻嘻地执起程晞的左手，装模作样地认真看了一会儿，故作惊讶道：“这位先生，我观你掌纹乃是姻缘淡薄之象，此生桃花寥寥，一不小心可就要天煞孤星啊！”
　　程晞笑道：“那敢问这位小仙姑，何解？”
　　祁嘉陵：“这个嘛，自然得对那寥寥的几朵桃花倍加珍惜，毕竟能找上你也不容易，要关爱她照顾她欣赏她保护她，方能改善命格。”
　　程晞一本正经地点头：“仙姑金口玉言，岂敢不从？”
　　二人的雪菜肉丝面和鱼丸很快就上来了，热腾腾地冒着白气。祁嘉陵摘下口罩吹了吹，夹了一筷子面送进嘴里，感叹道：“这么多年了，他家的口味还是好吃到天理难容啊！”
　　程晞失笑。左右屋子里没人，他也把碍事的墨镜摘下，享受美食。
　　祁嘉陵用筷子戳进一颗鱼丸里，然后竖着筷子举着鱼丸说道：“你还记得不？咱俩刚认识那会儿就是，你一个人大晚上的，拖个人字拖在这里乱没形象地吃鱼蛋。”
　　程晞直接在祁嘉陵挥来挥去的那颗鱼丸上咬了半个下来：“好吃。”
　　祁嘉陵瞪他一眼，然后默默把剩下半个塞进自己嘴里。
　　她一边眯着眼嚼着鱼丸一边七老八十似的感慨着：“唉，物是人非啦。看看你现在，出个门还得打扮得跟个犯罪分子似的。”
　　程晞说：“你跟犯罪分子家属似的。”
　　祁嘉陵踢了他一脚，继续回忆起往昔峥嵘岁月。
　　“我那时候是问题学生，在那种到处都是尖子生的高中里整个就是外星生物，整天最大的烦恼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被班主任请家长了.
　　“当年还是个狂热追星族——跟追你可不一样，我从来没一腔热血地想要得到你的签名还有跟你合照或者跟你说几句话，我那时候可真是十足脑残粉儿，觉得偶像看我一眼，哎呀，这辈子真是死都值了。”
　　程晞：“我好受伤……”
　　祁嘉陵不理他，自顾自继续说：“对了，听说有个男生，从初中到高中暗恋了我六年，把青春年华全耗我身上了，可是我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住。偏偏还有个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的女生跟我一个班，每天都在扎我小纸人顺便挖苦我，谁叫我不学无术还眼高于顶呢——真冤枉啊！我只是脸盲症。
　　“别人小姑娘中学的时候都暗恋成绩好长得帅的什么班草级草校草，我可能太晚熟，从来也没暗恋过哪个男生——幸好没有，不然以我这种个性可能这辈子都吊死在那棵树上了，看看你就知道。”
　　祁嘉陵絮絮叨叨个没完，程晞看着她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
　　窗户外面有飞机驶过，在清晨湛蓝的天空中划出一条白色的航迹云，像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
　　当祁嘉陵已经回忆到“我小时候身手了得，在我们家院子里打遍天下无敌手，那些大个子小孩儿都是我手下败将，天天被揍扁了只会哭着鼻子找妈妈”的时候，程晞打断了她。
　　程晞说：“嘉陵，你记得那么多事，那你还记不记得九年前你在这家店、这张桌子上跟我说什么了？”
　　祁嘉陵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我说什么了？”
　　程晞：“你想想？”
　　祁嘉陵：“恩……‘同志你能有点偶像包袱吗’？”
　　程晞：“再想想。”
　　祁嘉陵：“……我爸跟我妈离婚了？”
　　程晞：“再想。”
　　祁嘉陵挠着头发崩溃道：“九年前的事情了，程晞你不要太强人所难啊！不要因为我说要做你粉丝就以为我真能记得你每次见到我的时候几只鼻子几只眼了！
　　程晞一拍她脑袋：“对了，就是这个。”
　　祁嘉陵“啊？”了一声：“什么？粉丝？”
　　程晞弯眼一笑，往祁嘉陵半张着的嘴里塞了个鱼丸。
　　窗外的航迹云已经渐渐在碧空中淡去了踪影，就像回忆之于时间一样，也许总有一天会被抹得没了痕迹。
　　这时有一架飞机沿着同一道航线飞过，在原先的轨迹上再度留下一串长长的航迹云。
　　你忘记的，总有人会记得。
　　程晞说：“九年前在这里，我怎么记得某个小孩儿信誓旦旦说要当我的头号粉丝，还要做后援会会长来着？”
　　祁嘉陵眨巴眨巴眼睛，把鱼丸咽了下去。
　　程晞睨她：“还算数吗？”
　　祁嘉陵慌不迭点头。
　　程晞笑了，漆黑的眼瞳里映着朝阳金辉，星星点点。
　　“听说现在流行娶粉丝，你知道吗？”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这辈子，第一次把一本长篇小说写完！
　　请让作者菌去操场上激动地跑个八百米先。
　　好了作者菌回来了！
　　这篇处女作现在想想挺不忍直视的，一开始写的时候我连大纲都不会写，乱七八糟写的大纲在真正写正文的时候被改得面目全非。这文也根本没什么剧情，本来最初计划的是20W字，写着写着发现只能写出15W了囧
　　标注的【娱乐圈】其实也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虽然我一开始的创作初衷确实是娱乐圈……但好像全文都只是在打擦边球，汗，冲着娱乐圈来结果无语了的亲们我对不住你们……
　　非常感谢九尾小狐狸、萝莉才不矮、夏日楚沫、南水行舟、Gueen、candy等妹子们_(:з」∠)_你们都是小天使真的，么么哒！
　　这篇文暂定有一个婚后生崽子的番外，等番外写完了我就可以标上那个梦寐以求的【已完结】红字了啊哈哈哈
　　最后！给下篇文做个广告~有那么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的悬疑向的现言，这篇文结束了，但是小天使们如果觉得看作者菌还算顺眼，我们就再一起走一段吧O(∩_∩)O
　　新文链接请点下图~
　

☆、番外 程小冬跟程小夏

　　程小冬今年四岁了，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从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妹妹三天两头就会从零食柜里偷棒棒糖吃，而他已经会站在板凳上够书架顶层的漫画书来增长见闻就可见一斑。
　　有时候程小冬怀疑自己跟那个缺心少肺爱尿床的程小夏其实不是亲兄妹，可是紧接着的问题让小小男子汉无法淡然处之——到底他是爸爸妈妈亲生的还是程小夏才是他们亲生的？！
　　程小冬觉得这个尖锐问题的答案自己可能无力承受，所以他后来也不想了，只是偶尔在看到程小夏那张总是挂着傻笑的脸的时候心头划过一阵忧伤。
　　程小冬跟程小夏是一对双胞胎。
　　加个定语，他们是一对人见人爱人气爆棚的双胞胎。
　　两个小娃娃三岁的时候第一次离开爸爸妈妈去了幼儿园，一直到现在那两个为老不尊的没事还总喜欢嘲笑程小冬，说他在幼儿园门口跟只咬着了人脚的王八似的紧紧抱着旁边的电线杆不松手，哭得活像死了亲爹。
　　他爸爸笑眯眯地摸着当时正下手抓桌上酱牛肉的程小夏的脑袋：“小夏一声都没哭。”
　　程小冬气结——那货被幼儿园老师一块水果糖就勾得抛了爹弃了娘，到底有什么好被拿来作为榜样的？！
　　虽然程小冬是千般万般的不乐意，他最终还是避免不了被爸爸从电线杆上撕下来，毫不同情地扔进了幼儿园。
　　然后他妈妈插了一句话制止了他爸爸，就在程小冬两眼一泡泪以为她要富有人道主义精神地救自己于水火的时候，他妈妈说了一句：“老师，这孩子挑食，您记得监督他把午饭里的青菜都吃了，麻烦你了。”
　　老师笑容满面地点着头接过他，程小冬觉得自己一颗脆弱的玻璃心随着爸妈那潇洒的一挥手，碎成了渣渣。
　　他敢肯定，一定只有程小夏那个傻妞才是他们亲生的。
　　等他长大了，他就要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哪怕亲生父母很穷，天天没有蛋糕吃、没有漫画看、没有变形金刚和四驱车玩……算了，要不还是凑合着跟这两个人过好了。
　　程小冬跟程小夏打从进幼儿园的第一天就遭到了学校从小朋友到老师的集体围观，园长还百忙之中偷偷跑过来眉开眼笑地抱着玉雪可爱的程小夏，往她兜里塞了好几块大白兔奶糖。
　　吃午饭的时候老师给程小冬程小夏盛得总是比别人多半碗，不过程小冬心头郁结无心饮食，而程小夏零食吃多了吃不下正经饭。
　　以上这些都不是最让程小冬郁闷的，最郁闷的是他们班上那些小女孩都爱拉着他陪她们办家家。要是不从，她们能哭得如雷贯耳旷日持久，直到程小冬受不了，老老实实坐在地上拿着一盘树叶做的“晚餐”对那些小丫头说：“老婆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为止。
　　程小冬觉得，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上肩负最多的幼儿园学生。
　　双胞胎升上中班以后，幼儿园改变了放鸭子式的自由主义基本方针，开始加入了一些很是那么一回事的课程，其中有一门叫做“会话课”。
　　教会话课的杨老师有着蓬松的卷发，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她总是穿着白色的雪纺连衣裙来来去去，是幼儿园里所有小男孩小女孩的女神。
　　她会像小学的老师一样很正经地布置作业，然后在孩子们完成了以后微笑着在他们的作业本上贴一朵小红花。小小男孩女孩们在这红艳艳的小红花映衬下，都不由挺直了腰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一下高大成熟了许多，跟小学里的大哥哥大姐姐一样，能完成“作业”这种属于大孩子的责任了。
　　杨老师的作业通常是在本子上用图画、拼音、简单的汉字等形式描述一个主题，然后在下一堂课的课堂上讲述给大家听。从会话课开课以来，孩子们已经完成了“我的自我介绍”、“我的一天”、“我的梦想”等好几个主题。
　　程小冬也不例外。程小冬不喜欢幼儿园，不喜欢那些爱办家家的女同学，也不喜欢每天督促着他吃青菜的四十岁班主任，但是他很喜欢教会话课的杨老师。每次杨老师布置了作业，程小冬都是积极地第一时间完成，就等着第二天杨老师穿着雪白的连衣裙，笑眯眯地在他的本子上贴上一朵小红花，称赞一句“小冬真厉害。”
　　那是这个年纪的程小冬所认为的，世界上最大的赞誉了。
　　这一天，杨老师换了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她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六个字，然后一字一字地读给底下一圈小萝卜头听。
　　“我，的，爸，爸，妈，妈。”
　　杨老师一头柔软的卷发在清晨的太阳下泛着好看的栗色，她笑着说：“这次大家的作业，就是描述自己的爸爸妈妈，下节课要讲给班上每个人听哦。”
　　程小夏瞪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看着杨老师，歪了歪脑袋。
　　当天晚上程小夏蹭到趴在桌子上做作业的程小冬边上，嘿嘿笑着问：“哥哥，作业你怎么写的呀？”
　　程小冬睨了她一眼：“你写完了？”
　　程小夏挠头：“我不太会呀……让我看看你的呗？”
　　程家小夏同学，短短的四年人生里基本没有烦恼，硬要说的话，唯一的一项就是家庭作业。
　　可是跟臭屁的程小冬不一样，程小夏是个乐于向他人寻求帮助的人。
　　于是每次一拿到作业，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揣着作业本，屁颠颠地过来找哥哥。
　　之前写“我的自我介绍”的时候，程小冬在纸上画一个圆，程小夏在一边眼巴巴地瞅着，赶紧跟着也画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巴巴；程小冬在圆圈底下又画了个椭圆，她也跟着画了个方不方圆不圆的“椭圆”。
　　程小冬忙完自己的，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抄袭的。一转头，糟心地看着程小夏本子上那幅灵魂画作。
　　“你画的是什么？”
　　程小夏傻呵呵一笑：“跟你一样的啊。”
　　程小冬问：“你知道我画的什么？”
　　程小夏很诚实：“不知道。”
　　后来的作业程小冬只好自己做完以后再额外付出，协助他那缺心眼妹妹的作品。
　　因为他实在不想非常具有个人主义色彩的“我的一天”和“我的梦想”，都跟这个智商明显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的人同流合污。
　　程小冬无奈地做着幼儿启智辅导员：“今天的作业是‘我的爸爸妈妈’，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程小夏想了想：“我的爸爸叫程晞，妈妈叫祁嘉陵。”
　　程小冬：“恩，我的开头也这么讲，接下来呢？”
　　程小夏挠了挠脑袋，想不出来了。
　　程小冬往自己的作业本上画了个小圆圈，底下又添了个长方形，旁边围了一圈五角星。
　　程小夏很上道地问：“哥哥，这是什么啊？”
　　程小冬指着那个圆圈和长发型的组合图案，一本正经地说：“这是麦克风——麦克风你知道吧？台上用的，那些记者采访也用——麦克风和星星，代表我爸爸是个大明星。”
　　“哦哦。”程小夏点头如捣蒜，立刻在自己的作业本上依样画瓢。
　　“那妈妈呢？”程小夏很是举一反三，立刻提出下一个问题。
　　程小冬又在作业本上画了几个程小夏不是很理解的图案——虽然不理解，不妨碍他崇拜哥哥。
　　程小冬说：“这个是笔，这个是书——我的妈妈是个作家。”
　　程晞跟祁嘉陵手牵着手一起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宝贝头靠着头坐在桌前嘀嘀咕咕，祁嘉陵比了个“嘘”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凑近了点。
　　小家伙们的作业本上一大片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其意的涂鸦，小哥哥一边画一边一副老师的架势给妹妹讲解着。
　　“我爸爸是天王，天王就是……明星里面最厉害的一种。他演过很多电影，还唱过很多歌，大家都说爸爸很厉害，但是他现在天天就是跟妈妈腻在一起，也不像别人的爸爸每天都很勤劳地出去赚钱，以后我们家可能会变得很穷，不过我还是很爱他。”
　　程晞：“……”
　　祁嘉陵捂着嘴嘻嘻笑，调侃地看了程晞一眼。
　　“下面是妈妈，来，你来说说看。”程小冬戳了戳程小夏。
　　程小夏“哦”了一声，磕磕巴巴地攥着她那一纸鬼画符进行了演讲：“我的妈妈……恩……我的妈妈叫祁嘉陵。我妈妈……是一个，恩，一个作家。她会写好多故事，还拍成……拍成电视，不过有好多她都不让我们看。恩……虽然妈妈不让我们看她的电视，但是……但是我还是很……很爱我妈妈。”
　　祁嘉陵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两个小孩子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你们回来啦！”
　　程晞把风衣挂在一边的衣架上，无奈地笑着上前搂住这三个活宝，一人脸上亲了一口。
　　他佯作愁眉苦脸地说：“爸爸没有工作，以后真的赚不了钱了怎么办？”
　　程小夏呆呆地看着他，可怜兮兮地问：“还能吃到棒棒糖吗？”
　　程晞望着天：“不知道啊……”
　　程小夏顿时心有戚戚地撇下了眉毛。
　　程小冬看了自己那傻妹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不会赚钱”的爸爸一眼，霎时感到身上充满了沉甸甸的责任。
　　他拍拍小胸脯，决定不能让妹妹为一根棒棒糖折腰。
　　“没关系，以后我会赚大钱养你们的。”
　　程晞笑得眉眼弯弯：“小男子汉，我们一大家子就靠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小番外写得好开心哈哈，坐在图书馆里一边写一边咧着嘴傻乐，别人估计以为我在看小黄网呢。。。
　　本文正式完结了哦~感谢你们的一路陪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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